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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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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你啊, 你怎么这么倒霉?羊毛不要逮住一只薅,但是两次都撞上来,那就是天意了。

    我的良心压根不会痛。

    我的思考只转了几下, 很快就将之前划过的一丁点愧疚当成飘过的烟云了。

    看来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可能只是这家伙命中注定要再次被我敲诈勒索吧。

    “……咿!”

    我没有低头,听动静就知道她现在已经醒了。

    那宫女第一眼看到的也并不是我,猫儿将脸凑了过来, 对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她的脸映入视野之中, 吓得翻着白眼打算再次晕倒。我手快地按住她上嘴唇, 往下一掐:“给我醒着!”

    她的泪水落得比下雨天都快, 很快又再次盈满了整个眼眶。

    时间宝贵,我不打算浪费, 清了清嗓子,让态度重新温和一点, 拿出了手上准备好的东西。“你看……”

    也不知道这种推销靠不靠谱, 我在心里这样思索着, 如果不成功的话, 就干脆顺便找她问问市场行情吧。就算再怎么说,我手上的东西用的原材料还是金子呢……

    她目光空洞地朝着虚空瞟了一眼, 条件反射性开始向下摸自己的口袋, 我拽住她的手:“等等!让我说完嘛!……呃、算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 那你直接掏钱吧。”

    猫儿懒得看, 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就走了,我还想说点什么,她的状态已经变成了“此刻我已不惧怕任何东西”的样子超脱了,看上去已然吓破了胆, 变成了虚无的境界,让我一下觉得有点难办。

    这就完了,可惜猫在房间里,她不想动的话是没办法强行驱使她出来的,我抓不住这家伙,没办法再次让她出来转一圈进行恐吓行为。

    ……但仔细想想,这样也好?

    猫儿来了就会套不出话,杀伤力太强了也不是件好事,完全就是一把锋锐的双刃剑……要是这样思考的话,该靠的还是自己。我決定開啟我的大学技能,拿出了当年搞街头调研时的话术,试图打开她的心扉:“只是做个买卖嘛,看看我呗?”

    这姑娘看也不看,径自盯着眼前的空气发呆。

    哎、搞砸了?

    淡淡挫败之情涌了上来,我拿着吊坠再晃了晃,打算说点别的话。

    “……诶、”

    这声小小的惊叹让我愣了一下,那姑娘的眼神被拉住了,随着饰品摇晃的弧度开始不自觉地移动眼球。

    “买了不亏的吧?”我蹲下来,托着下巴,“好歹做了很久呢。”

    这句话让她的情绪戛然而止,惊异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没有说话,我隐约明白了她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纯手工艺品确实挺别致的,但是不算精巧,甚至只能说是丑萌无比,眼神之下的潜台词无疑是“……就这小东西?不值几个钱吧?!”

    “交给你好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剩下的随你处置吧。”

    就这样,我半勒索半敲诈地又搞来了一笔进账。

    感觉这妹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来了吧……

    不管怎么说,没打听到什么新消息。本来想要推销的,结果对象又出了问题,就再次变成了一场不和谐的强买强卖了,问题一个都问不出,除了金钱之外,别的倒是什么也没有收获……

    我一开始还有些小遗憾,想通后就释然了些,手上的袋子有着沉甸甸的重量,时刻提醒着我这是金钱的价值。

    好快乐啊!

    心满意足的我放弃了思考,决定转身回去睡觉。

    今天的饭吃饱了,衣服也收拾了,卫生也打扫了一遍,可以说是一整天的日程都干完了,现在难得闲了下来,我久违地体会到了一丝解放感。

    检查一下东西之后就去休息好了……我默默在心中做下了安排,感觉那姑娘惊惶的情绪还留在这里久久未散。

    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两个人要养,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了,实在是找不到办法。那饰品做得也挺磕碜的,那妹子买得确实很心不甘情不愿,但凡我高中的手工实践课得分更高些,或者稍微有点绘画功底,都不会搞成这种鸟样。这年头大家其实都是半个手工达人,毕竟没有机械,只能靠自己的手和智慧自己钻研了,这就导致他们制作的手工艺品其实技艺精湛,审美也很及格,向我做出来的这种拉低审美的水平……那姑娘(被迫强行)买我的那堆东西其实冤得很。

    就算是用那金子的原本重量来说,也不划算……

    哈啊……!我如果发挥满了高中生的动手潜质的话!的话!

    算了,要知道当初在饭馆的时候,包括宣传木板在内,大部分特殊器材我都是找人定做的啊……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在这方面屁点才能都没有了,到了现在依旧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长进,我的天赋并没有点在艺术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真有那么厉害的话,就搞个滤水器,大概率也能赚个盆满钵满吧……

    但没有工具也没有那个巧手,哪怕知道了原理也挺没辙的,既然横竖都没得赚,继续想也只会徒增困扰,不要再考虑这个问题好了。

    我拍拍脸,将手上的钱袋子试着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转了几圈都觉得不太保险,眼睛扫过房间的时候才陡然醒悟:对哦!要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的话!

    我又把钱袋子从埋好的地洞里挖了出来,抖干净了落下的泥灰,换了个藏的地方,把它塞进了房间里。

    恐怕不会有人敢在猫儿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吧……

    现在那小家伙会下地了,这种时候就得要注意他的活动范围,我将它放得离墙边更近了些,衣柜刚巧遮住了大部分空间,只留了一条缝,让我勉强将手伸进去。小豆丁身短手也短,大概是够不到那么远的钱袋的,这样保险系数就更高了一些。

    一个脑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有点奇怪地看了猫儿一眼。

    貌美的面容此刻又被披着的头发遮住了大部分脸颊,她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嘟囔,神色变得恹恹的。我伸手把她的头发轻轻撩起来,她无精打采地用头再次蹭了蹭我的脸。

    “难受?怎么了?”

    她的眉头一直拧着,就没有松开过,难受得哼哼唧唧,胡乱地挨来蹭去,我刚给她用手梳顺的头发又被弄乱了。

    “到底怎么了呀?哪里不舒服?”

    她的嘴巴也抿了起来,我把她的肩膀握住,稍微离远了一点距离,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脸上就是神情有些不好看,面色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红润,温度不烫。我舒了口气,摸一摸肚子好像也没什么异样的地方,倏然间,我看到了她胸口被洇湿的一块痕迹。

    哇啊……全湿啦。

    我愣了愣,她又开始从鼻腔中哼出了呜咽声,垮着脸垂下了脑袋,我还在思索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她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快想点办法解决它。

    不能说话确实很麻烦,有的时候要理解她的意思只能完全靠心电感应了。我试着碰了碰,哺乳期的产妇确实会遇到这个问题,不过在现代时各大商场会贩售五花八门的器材帮助妇女解决类似的困难,我们关在这个小院子里,自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偏偏猫儿自己的心智看起来和十岁以下的小孩差不多,这种事情我一点经验也想不出来,只能对着她的胸脯干瞪眼……

    她的胸口已经胀大了,一旁的婴孩看到了熟悉的母体,开始饿得哇哇大哭,我有点手忙脚乱地把他托了起来,放在了猫儿怀中,对方看着这孩子愣了一下,很快就转开了头,不打算理会。

    别这样,你涨得难受,那孩子也饿得难受哇……

    不知道是否是乳腺还是哪里有结节,我试着捏了捏,稍微检查了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对上她我倒是并没有多少尴尬的情绪,毕竟猫儿实在是有些太不通人事了,除开我们都是女的这一点之外,对上她就和对上一只真正的野兽没什么两样,这家伙虽然强到离谱,但是脑子有些不会绕弯,又偏偏是孤零零地一个人,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基本上除了能打一些之外派不上什么用场,我看着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怜悯感。

    “没有我,你可要怎么办呢……?”

    我盯着她发顶上的旋轻轻问道,猫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

    恐怕是那边结节,所以也让乳水出得不大畅通吧。我刚上手去检查了两下,缩回去时掌心都是黏答答的,被糊了满手的汁液,婴儿也已经开始饿哭了,我赶紧将他再往上送了送,觉得自己又像保姆又像护工,猫儿丝毫没领我的情,继续扭头,像是不打算看他一眼似的。

    这是怎么了?吵架了?闹矛盾了?

    我不怀疑有年方一二十的猫儿会和自己不足一岁的小孩生气的可能性,这两个谁更幼稚点都不好说,不过此刻我却想到了一个更大的可能。

    上几次哺乳时,她都被自己的孩子咬痛了吧……

    这小屁孩刚刚长了牙,牙床还很软,因为总是很痒,因此总是喜欢咬点什么东西来磨牙。不过人体哺乳的器官实在是很娇弱,那一处受伤的感觉远比其他地方要敏感多了,猫儿为此不想搭理他貌似也很正常。

    可惜这样下去是绝不行的,一直堵着对母体也不好,我又重新试着将手按了上去,顺着从上到下的方向给她疏通乳腺。弯着腰低头的时候被一只手按住了后脑勺,我本来半跪著的姿势就不太能保持重心,就这么啪的一声摔了下去,刚想抬头,就发现满鼻子都萦绕着熟悉的奶味。

    她再按了按我的脑袋,这下我就被软乎乎的肉给堵得无法呼吸了,被夹得有些难受,赶紧推开了她,将头挣脱出去。

    你的小孩可饿得要死,这些东西给我是浪费啊。

    我指了指她怀中的小红毛,猫儿的嘴巴又不高兴地抿了起来,满面不爽的样子。我有些无奈,知道和她这种人讲道理是说不通的,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她:“给他吃一点吧,这孩子饿了很久了。”

    她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只好换了种说法:“我帮你看着他,好不好?”

    猫儿勉强答应了,我赶紧调整了一下那孩子的位置,他也真的是饿得不舒服,张嘴就开始自己找好了位置开始吸了起来。我蹲在一边,仔细留心他的嘴巴,等到那边进食了有一段时间之后,那孩子嘴巴停下了,随机慢慢地作出闭合牙关的动作……

    我飞快地伸进了一只手,从他的腮帮子处往里用力一捏!

    “真是一下都疏忽不得!你这小屁孩……!”

    他打算咬下去的动作被我粗暴地打断了,嘴巴一瘪,看起来打算再哭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又被吞了回去,然后他被香味移走了注意力,又开始吧唧吧唧地吸了起来。

    断断续续地,我大概抓了他三次忍不住开始下嘴咬人磨牙的时机。

    这孩子是不是真得搞点磨牙棒了?

    话说回来,也是时候该考虑断奶的种种了……

    这个年代应该没有胡萝卜,我想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蔬菜可买。燕李虽然给了我们一些食材供给,但总体数量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日渐减少,即便饭食有婢女们提供,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用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买到别的需要用的东西就好了,我还想要个小老虎钳,一个磨盘,厨房需要油和面,还有一个孔细一点的筛子。

    送来的饭在猫儿前展示出不满后便没有那么怠慢了,以前估计是刻意从厨房延迟了时间才拿菜过来、或者是将饭食拿走了,替换成宫女们自己吃剩的残羹冷肴吧,因此才会有饭菜发冷、或是变质、营养成分不高的事情发生。这里面配的餐食品质一般,但显然还没到那种只有老鼠才愿意吃的程度。猫儿的威慑力不减当年,前是众人以为她销声匿迹了、后来又觉得她并不在意这些餐点的质量,故而才想占点便宜,不过这种小细节上刮不了什么油水,很快餐饮水平就上来了,好歹让我不用一味地依赖燕李送来的食材,前不久竟然还有例汤送过来,虽然里面好像也没什么大块的食材,但是放了点海鲜,感动。

    我全部都让猫儿喝了。

    她的哺乳期要休养身体是一回事,本身自己就是走地大猩猩级别的物理型选手,运动量和杀伤力都很大,为了维持这份能量的消耗,其实猫儿饿得挺快的。她就有些像我刚流落在上个世界的荒野森林时,碰到的那只老虎君……

    不过要更可爱、更香喷喷、更温顺、更听话。

    想到这,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两颊,直到那上面被我搓出驼红的颜色,猫儿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可爱。”

    “……”

    “啊哇!”

    一旁的小孩子不愿意被忽视这么久,啊啊地叫出了声,试图爬到我的膝盖上。

    “你也可爱。”我顺手把他抱上腿,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不要再捣蛋了就更可爱,乖一点嘛。”

    “哇!”

    “……”

    两个人不知为何这么黏糊,在我身边蹭来蹭去,好像是赖在我身上了似的。我把这一大一小揽住,闭着眼睛搂着一块倒在床上,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不过这样落下的弊端实在明显,我一整晚都是同一个姿势没有变,手臂上和肚子上都压着一个热乎乎的脑袋,早上起来的时候因为长久没有活动和压迫血管的缘故,已经不是酸痛了,还有一股自上而下的酸麻。

    虽然难受,但比起难受,我感觉自己天灵盖都快要飞起来了。血液重新流动时带来的麻痒不可忽视,我闭上眼睛仰头等着这段时期过去,猫儿轻轻撞了撞我,我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瞬,又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这两人见我没理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活动,一个两个都下床离开了,而我一个人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地想要捱过这段时间。房间内转眼间变得空荡荡的,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那孩子磨牙的问题还是不能忽视的,如果没有胡萝卜的话,最好弄点块茎类的东西煮开了给他吃,但问题是……

    嘶,好酸。

    完全没办法思考问题……

    就这样,我的思绪被这股一阵阵返上来的劲被迫打算了,大概呆了有半个多小时,感觉身体终于能够自主活动时,还是忍不住条件反射性地龇牙咧嘴一下。

    断奶已经要开始提上日程了,但我决定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吃早餐之前这一块的守备是全天中最弱的,晚上倒两班守夜的士兵要和白天值守的人员交接,一边刚睡醒,一边是还没吃早饭熬了半夜的家伙,换岗期间基本上不会跑去其他地方,这半年期间我快将周围的一小部分范围踩遍点了,姑且知道有几个石头角落可以藏人,不过晚上是不能去的,稍微蹲个一会儿就会被蚊子叮得浑身是包。

    可能没有蚊虫的地方只有我们所在的院子吧……我也偷听过不少宫女抱怨说蚊子咬什么的。

    我将裙子撩起来,小心地蹲下,试着耳朵贴近一点。刚结束放哨后,士兵们换岗时算是稍微松懈一点的时候,因此虽然交接的时候不会说话,在那之后散伙时就会讲点小话了,长官倒是也不管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的样子,估计也是觉得这么辛苦放松一些也没什么。

    “听说了吗?皇帝的孩子……”

    “是啊,中途好像身体出了些事,差点就直接早产了……”

    “算算日子,是不是还有几个月?”

    “差不多还有三个月吧,如果皇后身体一直健康就好了。”

    “这个不好说?之前产下公主的时候不也没有出过问题吗?皇后的身体本来就很健康吧,我听说好像是受了惊吓才动了几下的。”

    “还是足月诞下皇子吧……”

    叽叽喳喳的。

    我还听了一耳朵诸如“老家村口的小花姑娘一直在等我结婚”、“月俸少了两文”、“隔壁队友不洗脚,臭气熏天”和“京城房价又涨了,感觉八辈子都买不起”(这条我好有社畜共鸣)之类的话……

    你们这帮大老粗,聊这种话题倒是一直很起劲嘛……

    人的本质快乐果然还是八卦啊!

    我继续听这种小道消息,对面那边聊得热火朝天,“今天红德大人又收了两个婢女?”

    是的,红德是我和猫儿所在的这院子的主人。

    虽然我觉得他应该已经忘了有这么个人、这么个事了,这里并不是我以为的皇宫,虽然也算是个小宫廷,可是据说和真正的皇帝居所差得远了。

    在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诧异,因为在此之前我也已经听到了他找了一个又一个漂亮女人的小道新闻,在我心中作风如此不端正的大概是这个时代的皇帝了,不过据说这位“红德”大人是皇帝的亲弟弟,因此府邸才能修建得如此华丽。

    皇帝可真是个好人啊……

    我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感慨,如果是一个离他权柄如此之近的人都能如此容忍的话,这就不是简单的宽容大度能够形容的了。我要是知道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有着篡位的极大可能,天天过得又舒服又潇洒,房子也如此富丽堂皇,三年之内就要心态失衡的。不过也许是他俩兄弟感情好?

    “红德”的作风有多不端正呢,皇帝自然也会三妻四妾,但是绝不会像他一样不挑嘴,基本上合心意的无论贫贱出身、人品素养,只要喜欢就都收进来,过个一段时间爽完了再换一个,日子真的是十分自由和潇洒。

    据说长子和几位年长些的孩子倒还比较靠谱,剩下的就都没什么声息了。偶尔有几个出身卑贱的女子产下了红德的后嗣,之后或许是被冷待了,或许是无人问津,总之也并没有过得多好。

    不过再怎样,倒也不至于像猫儿这样落魄,她大概是在普世的眼光中都已经是个疯子了,一个基因有缺陷的血脉就算有也和没有差不多,没有人会去在意她到底有没有怀孕,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降生的,被忽视成这样真的也很合理。

    我倒是觉得之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小殿下人品不错,不过大概率应该不是红德的小孩。陆陆续续地我也在远方见过两个不受宠的小鬼,和我家那个一样,都顶着一头鲜艳的小红毛,那小少年的头发和瞳孔都像是靛蓝的湖水,比起热烈的火来说,看起来更让人心旷神怡一些。

    燕李当时听我误认说那位殿下是红德的孩子,难怪会如此啼笑皆非,这个乌龙真是搞到天上去了……不过红德和皇帝是一脉相承的话,恐怕发色也应该是红色的,既然如此,那位小少年到底是哪里的人呢?

    有缘自会相见,如果以后碰不到就算了,若是能再碰面时,好好问个清楚吧。

    现阶段时我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了,顺着老路决定回去找找看别的婢女们的集体宿舍,红德的作风是很明显的“宁可我挖一万人墙角,也休想有人绿我一根汗毛”,为了宫女们不被染指,其实孔武有力的男性侍卫并不是很多,防守虽然还是很严密,但并不会像其他的地方一样无懈可击。

    我捡了块石头,敲了敲别处的墙角。

    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露出了脸来。

    这大概是我半年来唯一敢认识的外人了,毕竟不好大摇大摆出现在宫女视野里,只是小范围地让别人知道“哦,那疯子院里有个服侍的人”罢了,其余的倒是都没怎么深入交流过,燕李和小殿下的出面给我带来的安全系数也只有这种程度,要是不小心一点还是担心会出事。这女人是厨房的帮佣,我和她见的次数不多,她对别的也没那么感兴趣,只要给了钱,她就帮我弄点力所能及之下搞得到的东西,太显眼的东西是不会去做的,顶多也就是一点碎肉、几把蔬菜的程度,龟毛且谨慎到令人发指。

    太合我脾性了,我也龟毛!就喜欢这么谨慎的人!

    不过这女人也不爱以物易物,最多就是维持冰冷的金钱交易关系罢了。我之前在送饭的人群里见过她一回,见她好像瞄了地上掉下的首饰好几眼,觉得她可能比较看重钱财,就鬼使神差地偷偷叫住她,放了点碎银在她手里,希望能够要一点小青菜。

    结果下一次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领口塞了一把小青菜,直接丢给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样,她知道我有些小钱,我知道她只要钱,故而会隔段时间就让她帮忙弄点东西来。彼此联系的时间并不多,也不频繁,因此合作的对象也就只有一个,偷偷摸摸地进行了好几个月。这次我忍不住开口问了她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有孩子了么?”

    她半像是被冒犯了,半有些恼怒地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歉:“不是这样的,我错了。是想问问你有带孩子的经验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将“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版本变成了“我有些好奇”,想向她讨教一些断奶期小孩要怎么照顾的常识。

    她一如既往地话不多,想了想后说:“……我给你弄些莲藕吧。”

    诶?……莲藕要怎么处理?煮了让他啃嘛?

    抱着满肚子疑问,我决定道谢,“好的好的!多谢你!”

    这里的鸡鸭都不饲养在府邸里,必要的什么肉食都是要么从外面的庄子运过来、要么直接采购的,我心中鸡生蛋、蛋生鸡的牧场梦就此破碎了,鸡蛋不好拿,因此我也拿得少,好久都没有自己亲手做过蛋类相关的主食了……

    稍微补充了一点新的存货之后,我趁着天还没大亮,众人的思绪还在睡意中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沿着回来的路离开了。

    院子里,猫儿坐在凳子上晒了会太阳,现在又觉得有些热了,于是跳回了屋里。那孩子现在爬的速度飞快,偶尔还能扶着支撑物站起来,不过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又会跌回去了。我今天拿了许多藕的相关材料,有些实在没见过的就问了下制作方法,烧了点热水后朝碗中撒了些糖。白色的粉末渐渐化在水中,我本来以为会变成面粉一样的质地,没想到白颜色逐渐褪去,水却越来越粘稠,保持着半透明的形状。见凉得差不多,我开口了:

    “好了,小红毛——快过来——”

    我听到了熟悉的啪嗒啪嗒的声音,那是小手拍在地板上的响声。所以说这家伙和猫儿还是不同的,我偶尔看他的时候又觉得像是一只欢快活泼,且凭本能行事的小狗。

    他看到了眼熟的勺子,现在露出了嫌弃且抗拒的表情,我按住他竭力扭开的小脑袋,舀了一勺顶开他紧闭的嘴,尝到甜味之后他吧嗒品味了一下,然后主动地打算直接凑近碗里。

    不不不还是喂吧……

    我一点点给他吃完了,又去煮了点青菜捣成泥,在他以为我手上还是那甜甜的粉羹的时候,将蔬菜泥塞进了他的嘴里。

    “……哇!咕、唔。”

    这是被我塞进去后发出的声音。

    这孩子对粉羹念念不忘啊……我收拾了一下碗,将它们洗好晾干之后把那孩子抱起来。

    “没了!你好好去玩吧。”

    地面被我最大程度地弄干净了,不过院子外面本就是一片土地,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关上门,让他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房间里。

    这样似乎造成了他很大的不满,我只好定期把他抱出来,再放进另外一个屋子活动,保证环境时时都在发生变化,小孩子的玩具不用太复杂,我忍痛将背包里留着的一部分ppt打印稿拿出来做剪纸吊着了。

    是的!还留着!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至于放在手上的玩具就不太好做,我只能就地取材,给他找了几颗圆形、三角形和长方形的石子。这类东西密度很大,为了不让小孩能随便塞进口中误食,我选的体积也超过了自己的巴掌大小,因此重量会比较怖人,直到我发觉他的指力和腕力都超过了常人之后才放下了心。

    哎!重就重吧……一般人还拿不了,就当锻炼手臂肌群了。

    我现在的固定功课,就是在闲下来的时候给他拍手唱点儿歌,英文的日文的都有,至于讲故事啊之类的教育活动就免了……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六七个月的小屁孩……

    “妈妈。”

    “……唔哦……嗯……哈啊啊?”

    我这一个瞬间没想别的,头发丝都抖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才如梦初醒地睁大了眼睛,只凭条件反射的脊椎控制身体,扭头开始叫了起来:“……喂!猫!猫猫!ねこちゃん!neko!快点过来!”

    他似乎上了瘾,开始翻来覆去地在嘴里斟酌这个音节:“妈、呐、嘛嘛嘛、妈……”

    猫儿有些疑惑地进来了,那小孩一转头:“姆姆。”

    这又是谁教的啊……

    我蹲下来,有些啼笑皆非的戳了戳他的脸,那孩子依旧兴高采烈:“姆姆,姆妈……呐呐……”

    看来真的是无师自通的音节啊,但我估计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些字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年纪有这么大了,对世界的感知也逐渐清晰,想要将认知中的对象清晰地指认出来,便自发地开始用声带和嘴进行尝试。

    “好了,知道了。”

    我看了他一眼,心情陡然又变得好起来。

    “给你弄点磨牙的东西吧……”

    莲藕的生长环境不同,生吃总会造成危险,我将它洗净,切断之前用热水浇了一遍,之后再在开水中烫了几下,希望将寄生虫赶走。莲藕里面有淀粉和糖分,啃起来还是很甜的,煮透了它就很软,因此还是半生不熟地让那孩子拿在手里啃着玩吧。

    不过因为淀粉过多,我注意着他摄入的量,不过这家伙倒也不怎么爱吃,就是喜欢抓在手里叼着玩,口水滴的到处都是,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擦了几天,总算是烦了,破罐破摔地打算就这么不理他,结果发现这么脏的地方只有我自己受不了,最后给他搞了两层双重围兜,一层里布亲肤,外层的塑料袋隔水,好清洁多了。

    他倒是一直都很不喜欢被紧缚的感觉,觉得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很烦人,总是试图将它解掉,但在我这里没有反抗这个词,最后他当着我的面不会再去试图撕扯面前的围巾了。之前的塑料袋报废了两个,我给他拿包东西的油布替换了,这个更厚实,也更有韧性,即便是这小屁孩的力气再大也有年龄的限制,再也弄不开了。

    我很满意。

    晚上又有惯例的婢女们来送饭,我在一边坐着发呆,隔着窗户向外一扫,忍不住挑了挑眉。

    唉哟,那姑娘又过来啦?

    我还以为这辈子她再也不想踏足这个院子半步呢。

    她看上去好像也是做了很多次心理准备,抿着嘴巴左右望了望,在众人都走了之后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我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吗?”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冷不丁被吓得跳起来,然后扭头看到我的脸,脚一崴就坐在了地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

    这次可不是我主动恐吓你的啊……

    话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少说也来了这地方许多次,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会被吓成这样呢?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在内心感慨了一阵,觉得她一直瑟瑟发抖很浪费时间,主要是自己也不耐烦了,重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她酝酿了一下语言,小声地问我:“那个、你做的东西还有吗……”

    什么?

    我已经慢慢被迫锻炼成了手工小能手,虽然做的东西不怎么好看,但是屋子里的窗户角和太阳钟都是我亲手做的……算了,想也知道她问的绝对不是这些东西,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茅塞顿开:“……哦,你说那些黄金祥云吗?”

    “……对,就是那些……黄金……祥云。”

    她好像咽了一下,艰难地说:“还、还有吗?”

    我的眼神变了,那是看神经病的眼光。

    这样的冤大头,世间少见!

    但她既然要得如此急切,还能够忍耐恐惧跑过来,实在是很顽强,我托着下巴笑了:“有哇,你要多少?”

    她咽了一下口水,“全部都给我就好……我……”

    我打断她:“不过要涨价哦。”

    “……咿?!”

    她的眼神里无疑透露出了几个大字:“就那种破烂?!”

    “对,就是那种品质的东西,散卖便宜,批发要涨价的。”我感觉她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信息,因此才会急着想要购入更多的小黄云,但反正我自己也没法大摇大摆地出去兜售,让她得点甜头也可以。这种东西自然是心理博弈战,我越不着急,那着急的就应该是她了。

    果不其然,她纠结了不过三秒,咬了咬牙:“我都要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行啊。”然后报了比上次得到的钱包总额高了许多的价。

    “这么多!你不如去抢算了!”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大声喊道:“奸诈!”

    我现在心情很好,白天的事该忙的也都忙完了,颇有闲情逸致地和她浪费时间斗嘴,笑眯眯地招手:“你爱要不要。”

    她的眼睛又红了,委屈得像是兔子眼,慢吞吞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新的钱袋……

    我见她拨了一半出来,这才意识到她带这么多就是留着谈判用的,一时间还是忍不住也开始肉痛起来。

    哇……我真该再多报一倍的。这是少赚了多少钱?

    “行,你回去吧。”我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我也要睡了,明天晚上给你送过去。”

    她有些愤愤地跺脚,“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赖账!”

    你看,这个姑娘还蛮可爱的。

    我懒洋洋地回她:“赖不了啦,不过就算赖了你也没办法啊……反正,”我顿了顿,“你谁也打不过。”

    她气咻咻地走了,好像此刻不甘和肉痛代替了恐惧,现在看起来就没有像是要随时晕倒的样子,正常起来更顺眼了。

    我看着手头多得了的这笔钱,思索了一下,决定再去买点东西。第二天凌晨便赶着天没亮的时候爬起来,再敲了敲女侍们的住所,前刚给了我一点藕的那个女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确实,这间隔时间也太少了。

    不过有些东西我还是想趁现在买了,便问她能不能去帮忙买个小老虎钳。

    我知道这里有类似的工具,连我们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把,可惜那个已经不能用了,我将钱财拿了出来,放在她手上:“帮我买一个吧,剩下的算你辛苦费。”

    她心情看上去也好了不少,我趁热打铁,“能不能再帮我弄一点豆腐呢?还有鸡蛋……”

    这些东西又脆又不好运输,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去麻烦她的,不过这次难得大出血了一次,希望能加点餐。

    我想了想,“对了,有辣椒么?”

    我忘记了描述味道,给她比划了一下形状特征,红色或黄色的,上粗下细的尖形柱状体。她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有。现在厨房的人刚做完早饭在休息,我拿给你吧。”

    我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墙边的草很高,差不多能把我整个人遮住,衣服穿了深灰色的,看上去就更不显眼了。就这样藏了不知有几十分钟,她匆匆地拿着一个布袋回来,另一只手提着篮子,里面装着一些豆腐,上层隔开的是鸡蛋。

    我将布袋打开,被映入眼帘的“辣椒”所震惊了。

    这……确实是红色或黄色的上粗下细的尖形柱状体,味道也比较大……

    我除了辣椒之外,还看到了胡萝卜!

    这个年头有舶来品引进的胡萝卜吗?!现在到底是几几年?我的预想出错了吗?这个太令人混乱了吧!

    我感觉自己学过的历史书只是一张彻底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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