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恶意的电话
宋文慧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工作，她渴望的生活是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而不是天天苦逼地六点多就得起床，七点半就得赶到营业部打卡上班，完全没有半点自由和幸福感的生活。
可即便她是这样想的，却也不得不将这样的想法当成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景，她逃脱不了打工人的命运，就算是为了活着，也得继续上班不是吗？
她也会时常想起大学时光，还有毕业后跟前男友一起租房子的日子，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人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本以为男友跟家里要了钱付了首付买了房子是为了和自己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却没想到他只是因为觉得房价还会上涨，把这当成了跟感情毫无关系的一种理性投资。
她也不记得两人是因为什么事吵架的，反正就是生活上的鸡毛蒜皮，像什么他的臭袜子丢的到处都是，天天在外面喝酒应酬，回来就是醉醺醺地倒头就睡，反倒是自己还得伺候他之类的。
男友呢，则会冷嘲热讽地说她找了个什么破工作，混在男人堆里不是什么好事，一天到晚弄得跟村里阿姨似的。总之，宋文慧能够感觉得到他变了心，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自己了。
两人在持续冷战了一段时间后，宋文慧选择了妥协，谁让她从认识林涛那天开始就一直是付出和逆来顺受的那一方呢。
她在外面找了个房子，离公司和营业部非常近，而且还是和同部门的姐姐一起合租的，也算放心。
在搬家的那天，她有联系过林涛，希望他能帮忙把她的东西搬一下，毕竟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个女孩子要搬的话非常费劲。
然而林涛以工作太忙，没时间为由拒绝了。在她把房门钥匙放在桌子上，落寞而又孤独地离开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过得是有多么得浑浑噩噩。
习惯了依靠男友，她自己甚至连盘西红柿炒蛋都做不好，一开始她的确天天晚上偷偷蒙上被子以泪洗面，不知道多少次她想要联系他，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人就是这样，想要改变已经熟悉了的生活习惯非常不容易，但时间是非常好的润滑剂，宋文慧在学着独立的这条路上渐渐变得不那么手忙脚乱了。
她开始学着做菜，偶尔和舍友一起做一桌子菜也不觉得手忙脚乱；她还在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卡，休息的时候会去跑上一会儿，然后撸撸铁，她觉得生活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可就在她以为可以完全摆脱林涛的时候，噩耗传来了，林涛出事了，他撞死了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
她是案发第二天知道这件事的，合租的姐姐回来告诉的她，一开始她还不知道肇事司机就是林涛，是林涛的大学舍友，有自己微信的一个男生发来消息，她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宋文慧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把林涛的手机号从黑名单拉了出来，她打去电话，是通的，但是就是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再打，对方就直接按了挂断；再打，就变成了已关机的提示。
时至今日，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见过林涛，她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突然又听到了林涛的消息，怕他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甚至想不开去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可她又非常想要听到关于林涛的消息，希望听到他还好，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也可以坚持；他的心情不好，但是也没有到达崩溃的边缘；他也时常想到自己，但是却苦于发生了这样的事无法释怀，便不再联系。
这样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宋文慧苦不堪言，她正苦于无人倾诉，这天晚上却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号码。
那人自称是农大的学生，是自己的校友，而且他对林涛的案子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和自己当面聊聊。
他的语气非常坚决，透露着不允许自己拒绝的那股劲儿，宋文慧想了想，说：“我明天休息。”
两人约在学校南门的一处咖啡馆里，是陈飞主动提出的地点，宋文慧当然知道，只是她有点不太情愿，她怕睹物思人。这家店开的时间非常久，久到宋文慧刚来上学那会儿它就已经在那儿了。
这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她今天穿了一件非常家常的淡蓝色短袖，搭配牛仔裤和小白鞋，整个人显得少女感十足。只是这天气着实有点闷热，她后悔忘记带头绳了，待会儿一定要去买一个。
那个约自己的男生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倒不像是电话里说话语气那么坚决的男生，反倒有点可爱。
她给自己要了一杯生椰拿铁，那是她最爱喝的，也是林涛最不喜欢的，他觉得喝咖啡就应该喝冰美式，其他的一切都只能算是甜水。
“你喝什么，我请你。”宋文慧毕竟是学姐，而且她也工作了几年，虽然没有积蓄，但请喝一杯咖啡的钱还是有的。
陈飞说：“谢谢，那就冰美式吧。”
宋文慧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她扫了码，两人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越自己出来的男生似乎并没有急于想要通过自己寻找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而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面前，目光不时地朝窗外投去，那里有两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学姐也是19年毕业的？”陈飞突然开口问。
宋文慧说：“恩，14级嘛，你现在大几了？”
“大三了，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还没怎么享受大学生活呢，就已经赛程过半了。”陈飞调侃道。
“是挺快的，这一晃我毕业都三年了。”
“学姐也是园林专业的？”
“嗯，你呢？”
“我啊，财务管理。”
“经管学院啊，挺好的。”
“哪里好了？”
“听专业的名字就觉得高级，毕业以后应该也很好找工作吧。”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陈飞挠挠头，笑呵呵地看着她。
此时他们二人点的咖啡也好了，服务员非常贴心地给他们送了过来，望着面前的咖啡，宋文慧再次陷入了深深地回忆。
那时候她刚和林涛确定关系，两人第一次约会也是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去哪里，吃完饭就在外面闲逛，直到来到了这处咖啡馆，两人不约而同地说：“我请你喝咖啡吧。”
那时候的感情真的好啊，她心里不由地怀念起那时候的感觉了。
陈飞的话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她的思绪，“学姐是在想男朋友吗？”
“是前男友，我跟林涛已经分手了。”宋文慧收拾了一下心情，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睹物思人的时候，她非常好奇陈飞想见自己的理由。
“是是，是我措辞不严谨了。”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陈飞低头嘬他的冰美式。
宋文慧问：“你约我出来，到底是想要知道什么？”
“其实是想要跟你聊聊林涛这个人的，我比较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文慧显然并不想跟一个陌生人去聊自己前男友是什么人这样的话题，她心里有些埋怨陈飞这不合时宜地讲话让两人的关系显得有些尴尬，她估计眼前这个叫陈飞的男生也就是想要挖一些关于林涛的小道消息，然后在同学面前显摆，既然这样，那就喝完咖啡说再见吧。
“或许我的话有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那我换一套说辞，我想问你，为什么偏偏得是林涛撞死那个孩子。”
宋文慧皱着眉，“这我怎么知道，意外事故之所以是意外，不就是因为出乎意料吗？谁能事先就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学姐你说的对，问题是林涛如果是纯粹因为个人原因超速撞了人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之所以把车开得那么快，是为了见你。”
“你什么意思？你是知道什么吗？”陈飞的话成功引起了宋文慧的重视，她自始至终都联系不上林涛，心里的疑惑或许能从眼前这个洋溢着人畜无害笑容的学弟身上得到。
“知道一点，但是不多。”陈飞随即将林涛接到那通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宋文慧。
宋文慧难以置信，她先是委屈地直喘气，后又是舀出杯子里的冰块嚼了起来，末了她仍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打电话那人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跟男人去开房了？他这不是血口喷人么？”
女孩子都非常在意自己的清白，尤其是在另一半面前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胡乱栽赃，是个人都会觉得委屈和生气。
“所以没有这回事，对吗？”陈飞想要亲耳听到当事人的澄清，这非常重要。
“当然，绝对没有这回事！”
“那你还记得出事那天，你在干嘛吗？”
“那会儿我刚下班啊，那段时间我们营业部也很忙，我下班洗漱完了就只想躺着了，怎么可能还跟个男人去开房？”
宋文慧仍然非常激动，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如果不是因为在公共场合，她必须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或许她已经开始蒙头大哭特哭了。
陈飞注意到宋文慧委屈的表情以及眼角的泪水，他递去纸巾，安慰她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件事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林涛的超速行驶究竟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真的只是恶作剧电话导致的巧合的悲剧。”
“这有区别吗？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林涛根本就不会把车开那么快，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出门！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追究这个打电话的人的责任！他必须负责！”
“当然有区别了，”陈飞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笑容逐渐收敛，“恶作剧电话你可以理解为打电话这个人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神经病，你无法去追究一个神经病的刑事责任，除非他不只是神经病。但如果是恶意引导并加以利用林涛冲动易怒的性格，让他变成他手里的提线木偶，让他成为他手里的杀人工具，那么我们就必须要追究这个真凶的刑事责任，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