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与臣议长陵防世家
“陛下是想要把预防世家大族和限制其发展写入律法？”王猛看向苻苌问道。
“嗯，正是，不知道景略可有什么良策？”苻苌点了点头回答。
“陛下，此事…恐怕有些困难。”王猛有些犹豫的说道。
“孤自然明白，景略，这里边所牵扯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在孤看来，若是不进行革新的话，恐怕我大秦会步了曹魏、前晋的后尘。”
苻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若是可以在孤的手里，把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完的话，那便不必将这些麻烦交给后世的子孙了。”
“陛下，若是想要限制世家大族等等，那我们就得改变现有的官员选拔制度，还有现在的土地制度，而且…而且就算改了，政策也不一定能够延续的下去。”王猛神情为难的说道，他今日的一些话，已经算是触碰禁忌了。
听完王猛的话，苻苌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忠禄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也是默默的为王猛捏了一把汗。
在忠禄看来，王猛今日属实是有些多嘴了，哪怕皇帝再怎么信任你，你也不能这么直接的跟皇帝表达一些东西啊。
什么叫政策不一定能够延续下去，是在诅咒大秦国短命还是在诅咒后世之君昏庸无道？忠禄此时有些害怕皇帝会因此龙颜大怒。
半晌之后，苻苌长舒了一口气，才对王猛说道：“罢了，景略，今日你就多说一些吧，把你关于此事的见解、策略，全部都说出来。”
王猛神色一凛，拱手道：“臣，遵旨。”
“陛下，我们首先说世家大族为何能够发展起来，并且长期的掌握大权，这和两样东西紧密连接。”
“什么东西？”
“第一乃是土地制度，第二便是选官制度，土地制度方便世家大族积攒力量，而选官制度则是方便他们垄断大权。”
“自先秦开始至今，选官制度无非就只有那么几种，先秦诸国大多以血缘作为纽带，一个官职，父死子继，代代相传。”
“而秦始皇帝统一天下之后，则是实施了郡县制，而郡的长官则都由皇帝亲自任命，以此来断绝父死子继的情况，可惜秦朝仅传二世，便被汉高祖拿下了长安。”
“先汉建立之后，汉高祖为了维护刘氏天下，便和众开国勋贵定下了白马之盟，同时，在全国实行郡国并行制，而这一制度为曹魏、前晋所沿用。”
“郡国并行制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一家一姓的江山，可是带来的弊端也是极为严重的，就像先汉的七国之乱，又如前晋的八王之乱，尤其是八王之乱，大大削减了前晋的国力，几乎算是直接导致了其灭亡。”
听着王猛的话语，苻苌则是想起了前世的五公之乱，这何尝不与七国之乱、八王之乱相似啊。
“继续说。”
“当然，在郡国并行制等实行的情况下，前汉还实施了察举制，察举制最开始的初心是好的，而且在前期也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是从后汉开始，察举制实则便名存实亡了，凡是被察举者，大多都是权贵世家及其门生子弟。”
“因此，曹魏建立以后，魏文帝曹丕才会听从尚书令陈群的建议，实施九品中正制，而九品中正制品第人物的第一条便是看对方的家世是否显赫，而这，实则就是在不断扩大世家大族的权力。”
“察举制自先汉武帝开始，到曹魏篡后汉而结束，中间也是延续了数百年的时间，可是反观九品中正制，自曹魏黄初元年（220）开始实施，可是到了前晋太康五年（284）的时候，刘毅便上书晋武帝，请求废除掉九品中正制，这之间不过才短短六十四年啊。”
“刘毅在给晋武帝的上书中，列举了九品中正制的八大弊端，并且指出“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提出废除九品中正制，弃曹魏以来的旧制度，创建新的用人制度。”
“刘毅的这一举动在当时也得到了汝南王司马亮、司空卫瓘等人的支持和响应。但是却是遭受到了世家大族的攻击和反对，晋武帝到最后便将此事不了了之了。”
“而世家大族威胁朝政，威胁帝王权威，这在如今的晋国是令人历历在目的啊，陛下，那王敦起兵造反，王导几乎总揽国家大权，晋元帝愤懑而死，他们就差像司马昭那般，当街弑杀君主了啊。”
听着王猛的话，苻苌心中也是回想着一切，不得不说，九品中正制确实是帮助世家大族扩张的武器，而世家大族的权势一旦过大，对君主的权威就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像曹魏的高平陵之变，在苻苌看来，就是以河内司马氏为首的世家大族针对曹氏的一场政治斗争，还有司马昭当街弑主，这何尝又不是世家大族对皇权的一种挑衅呢？
王猛虽然说到了王敦（出身琅琊王氏，为晋武帝之婿）起兵造反和王导独揽大权的事情，但这却让苻苌回想起，在前世的时候，晋太和三年（368），桓温率军第三次北伐，在枋头被慕容垂大败而归。
从而导致桓温在晋国的威信一落千丈，而桓温也是为了重新洗刷兵败之耻，在亲信郗超（郗愔之子，郗昙之侄）的建议之下，诬陷晋帝司马奕阳痿不能生育，所生三子皆是他人之子，没有司马氏的血脉为由，逼迫褚太后废黜了他。
开创了自晋开国百余年来，从未发生废立之事。桓温的擅行废立，使得晋廷百官震栗。
而在次年，桓温又彻底铲除了颖川庾氏一族（庾亮、庾冰家族，东晋外戚家族之一）来成功树立自己的威信。
“陛下，恕臣直言，昔日晋武帝没有废除九品中正制，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当时的世家大族实力较为强悍，而如今，北方刚刚经历完了诸多战乱，世家大族基本南渡，现在就是北方世家大族实力最为弱小的时候，如果我们不趁此良机，废除了九品中正制，难不成以后大秦一统天下还要去沿袭魏晋的这番亡国之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