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第 316 章
日月阁明面上是昭家名下的茶楼, 实际上算是交易的一个据点，元不追坐在日月阁的最顶楼，看着眼前袅袅的茶烟, 硬朗的脸上一派漠然“既然大小姐不想把东西卖给我, 又做什么想要见我？”
元不追现在统领漕帮, 一改以往漕帮粗犷的行事风格，虽然还是强横，但是越来越有条理, 御下严格, 已经有了初步的军队模样, 而元不追本人也是出了名的行事狠厉说一不一，这一次肯答应来日月阁坐坐，也是冲着昭家手里的货物，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
“元老板, ”百昌从大小姐那里得了一点信儿，算是知道一点内幕, 忍不住打探道“听说您是苦出身，能到今天这个位置, 一定很不容易吧？”
元不追面无表情“跟你没关系。”
百昌被噎了一下也不在意, 按照般箬的吩咐继续道“说来我们大小姐也是苦出身, 当年没被老夫人收养的时候也是受了不少罪, 跟元老板很相似啊。”
元不追不做声, 明显不感兴趣。
“当年还是我们少爷把人从乱葬岗抱回来的，冻得就剩一口气，自己从冻得硬撑石头一样的土堆里硬是刨出了一个出路，手指头都烂掉了。”百昌一边说一边观察元不追的表情，送算看到对方的脸色变了。
“乱葬岗？”元不追的目光落到百昌身上“她不是昭家的亲生子？”
“唉, 这些事老人都知道。”百昌笑眯眯“只不过现在昭家都是大小姐说的算，提起旧事的人也就少了，元老板，今天请您来的意思想必您也猜到了吧，当年您离开破窑，为什么就一去不回了呢？”
元不追骤然起身，茶杯被袖子带的翻了，滚烫的水洒在受伤都毫无所觉“她……她是谁？”
“没有姓的时候，大小姐的名字是箬箬，后来老夫人赐了般这个姓氏，这个箬字也没有丢。”
元不追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也终于说出了百昌想听的话“我当年……回去了的，我……”
百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沉稳而严肃“大小姐等您很久了，元老板，请您去内室吧。”
这一回，元不追没有丝毫抵触，跟在百昌后面，看着他掰动放在一边毫不起眼的花瓶打开了内室的门，在迟疑之后坚定的迈了进去。
室内明亮雅致，窗前站在一个穿着一身松散练功服的女子，头发利索的绑在脑后，背对着元不追站着，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道“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不追哥哥。”
“哥哥，你早点回来，我们好饿……”
“哥哥，你别走了，我害怕……”
“哥哥，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们好冷，我们死的好惨……”
这十年，元不追的梦里都是几个孩子哭泣着质问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扔下我们？为什么让我们就这么死了？他当年去乱葬岗只找到了丫丫和小五的尸体，孑然一身的他只能勉强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界挖了坑埋葬了两人，后来等他弄到了买棺材的钱，想要回去好好安葬两人的时候，在他埋葬的位置已经找不到任何东西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般箬先他一步，安置了那几个可怜的孩子。
“……我回去了，”元不追艰难的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话“我去找素月，从晚上一直找到了早上，等我回去的时候，你们，你们已经……”
“我们中最大的才七岁，最小的才三岁，守着随时会熄灭的火苗，抱着哥哥会带吃的回来的念想……”般箬的声音很轻，却又很重，压得元不追几乎喘不上气“然后被人埋进了乱葬岗。”
“我知道我不该怨你，你当时也才十几岁，但是实在是太冷了，被埋进去的时候我还听到丫丫在哭着说自己还没死，让人救救她……但是那人嫌麻烦，说挖出来也救不活，就这么把我们活埋了。”般箬笑了一声，说不出的冷凝“我也怨我自己，为什么自己爬了出来，没能把她也挖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元不追无话可说，只能道歉。
“没什么对不起的，说白了，是这世道害死了他们，”般箬说着，终于转过了身，面对元不追，这让元不追满肚子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那几个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个黑黑瘦瘦，小小的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会变成如今这样艳光四射，美的让人失语。
如果说之前元不追还有怀疑，是不是昭家从哪里知道了他小时候的事，找了人来冒充儿时同伴，现在这点怀疑已经丝毫不剩了——以眼前人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必要来骗自己一个小小的漕帮首领，她甚至蛊惑的了全天下的人为她卖命，包括自己——不需要借用什么身份。
“箬箬……你是箬箬？”元不追喃喃道“你怎么可能是箬箬？”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把你叫到这里，不只是想要确定你是不是当年的不追，还要告诉你，这一批的货不能给你。”般箬说到了正事“这一批算是实验品，不能确保在使用过程中会不会出现意外，哪怕这个概率很小，但还是有，如果你想要，等下一次吧，我会给你留一批货的。”
说起此行的目的，元不追终于脑子清醒了一点，随即反问“你要把东西卖给明涛？不行，明涛马上要跟查家联姻，你知道联姻的对象是谁吗？就是当年的素月！”
说起素月，元不追眼神里都透出冷酷来，咬着牙道“她现在已经叫查月了，是查家的千金小姐，明家这一次如果拿到东西，就会插手军事，到时候……”
“想要过好的生活并没有错，”般箬一双眼清凌凌的注视着元不追“我不怪你，自然也不怪素月，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她骗了我！”元不追手掌攥的咯咯作响“她早就知道明家和查家要打赌，所以故意骗我，如果她早点说……”素月要走，他也不可能拦着，但是如果她实话实说，他就不会出去找一晚上，几个孩子也不会出事。
“早就知道”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两家临时打赌，素月怎么可能早就知道，不过般箬也没放在心上，而是道“已经十年了，不追哥哥，一切都该放下了。”
元不追闭上了眼，让般箬无法看到自己眼中遮挡不住的恨意“你说得对，箬箬，都该放下了。”
你要放下一切，好好的当你的昭家大小姐，过光明灿烂的人生，而我，会背着这沉重的仇恨，等待大仇得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