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契妖

    果不其然，之后司命便常常约了小仙女，天上地下四处可见二人的身影，确是天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起初我还跟着一起，后来便有些不情愿，虽说我缩在仙女袖子里并不会大煞风景，但听着他们谈笑，听着他把天上的晚霞，人间的珠钗和冥府的彼岸花都给她送了一遍，心里还是止不住酸溜溜的。这对单身狗啊呸单身狐真是暴击一百万啊一百万。

    我向仙女告假的时候她很是会意，意味深长的戳我脑袋：“你啊你，就该去青丘拎一只公狐狸。”

    “噫！”

    青丘的狐狸我才看不上呢。

    脑子里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接着脸就开始发热。我很是惊吓，化了狐身跳进窝里。仙女当我是害羞，调笑了几句就出门去，我翻身眯着眼看她离开我的背影，是青丘专供的暗纹织锦，只是染了桃花的颜色，又遵循了人间曲裾的剪裁，显得更加明丽，更有烟火气。

    只听说以前狐族与天族相抗，百年前却不知为何俯首称臣开始向天纳贡，其中就包括最为神秘的青丘织锦。虽如此，这织锦在仙家也算稀有，稀有就代表着珍贵，仙女这是掏出了压箱底的好衣裳。

    我暗暗的觉得，好事将近。

    蓬松的大尾巴摇啊摇扫过脸颊，我抱在怀里，翻个身睡了过去。

    “你看你，哪有个狐狸的样子。”

    是谁？

    “你见过抱着尾巴睡觉的狐狸吗？”

    谁在说话？

    “同龄的狐妖都该成亲了吧，你就嫁不出去？”

    “青丘的狐狸我才瞧不上呢。”

    嘶……眉心好疼。

    “哟，那你该不会是逃婚出来的吧。”男子一回头，是司命，只是脸庞稍稚，赫然是轮回镜里的模样。

    “……”那头沉默了一会，嗡声嗡气的答，“我在族里辈分大，同辈都妻妾成群大腹便便了，长得好看的大多都成了我的孙辈。”

    “你啊，定是修行不好，空长年纪，却是小孩子模样。”司命话头一转。

    “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狐狸又抱着尾巴打起滚来。

    忽而晴空落下一道霹雳，一人一狐皆是一震，天边的乌云翻卷起来，瞬时染黑了天空，司命捏住小狐狸的后颈向上一提，后者扑棱着窜进他领子里，扒拉出眼睛滴溜的转，司命抚上它的头顶，沉声：“来了。”

    又一道天雷劈下，火光燎燎地烧了过来，炙热逼近，身上的衣料都卷了边。我一身是汗着急的看着他，却见他沉静如水，热浪中衣袍猎猎，眼瞳里映照的火焰赫然聚起一颗龙头，獠牙狰狞的扑咬过来，我几乎要惊叫出声，脑子里疼的愈发厉害，“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裂在眉间，我“啊”的一声尖叫坐立起身，人身立现，我惊恐的捂住脸。

    是梦。

    抬头，梳妆镜上的铜镜模糊的映出我的脸，额头一滴血正殷殷地滑下来，司命种在我眉心的东西碎了，有什么翻涌的东西疯狂打转，前仆后继涌向记忆深处，我抓不住，只是茫然。

    手持重兵的天将出现在门外，不由分说把我拖了出去，我正出神，反应过来挣扎反抗时却被松了手，天兵后退，我看见司命抱在怀里闭着眼睛的仙女。还有织锦上大片的血。

    司命沉着脸，隔空将我拽了过去，手腕瞬间多了一道豁口，殷红的血和荧白的灵力一起涌出，他抓住我的手腕按在仙女腕间，血和灵力抽水一般被吸进去，眼前泛花，我绵软地倒在地上，手腕却是被捏的稳妥。

    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眼泪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我能在天庭逍遥自在，其实只因为我是仙女的，契妖。

    天家有能为的仙人一般都会上天入地寻一只六根聪慧灵力清净的妖物来给子女作契妖，同住同食，本源相契，一旦契主遭难，妖物便能以己之身回复契主。简言之，我只是一味活着的灵药。

    这般的契妖非常稀有，但在仙人们眼里还是低等的存在，小仙女对我太好，我几乎忘了，自己只是个妖物。

    我也没有想到，我唯一一次没跟着仙女，她就出了事。

    抽丝剥茧，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手腕上停了下来，司命声音冷冽：“身为契妖，你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我说不出话。

    脚步声渐远，有天兵捞住我的胳膊将我拖走，我只感觉有一串串的眼泪从眼角掉出来，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