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猛地抬头,看向方衍的目光顿时热烈了许多。
“您是那个‘方圆’的方先生?”
“应该也不会有人冒充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裁缝,”方衍微微一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认识我的人。”
女人笑着连连摆手:“您真是谦虚了……几个月前我还在打听您今年的制衣名额什么时候放出呢,结果今天来给孙子参加一个学校活动,刚巧遇上了本人!”
她夸张地感叹:“这都能算是今年的开门红了!”
“您过奖了,”方衍温和地听她说完才开口,“我先帮您把扣子缝好吧。”
“好,好。”
女人乐呵呵地松开手,方衍捏着针穿线,身后倏然传来陈斯愚的声音:
“我帮你拿着袋子吧。”
方衍没推辞,将布袋连着针线包一起递给了他,陈斯愚捧着那些长长短短粗细各异的针和各色丝线,竟然觉得这种东西和方衍一点都不违和。
他自有一番柔和且包容的气质,他想,像是水,又像是大地,还有点像存在大众印象中的“母亲”。
和性别无关,方衍拥有这种很美好的,于男性来说尤为稀少的性格特征。
而这种想法在这段不算长久的观察中愈发强烈,陈斯愚近乎专注地盯着方衍——看他细长的手指,穿梭的针线,还有线条优美流畅的侧脸。
真好啊,他想,方衍上能绣花下能给小孩做糖,就是有时候嘴毒了点。
不然绝对是个优秀的贤夫良父。
那头的女人小心翼翼地仰着脖子跟方衍聊天:“听说您今年都不开单哇?”
“是,”方衍拈起衣料,小心翼翼地落针,“最近都在休假,或许年底会开新的订单。”
“那太好了,我这旗袍是过年那会去做的,但就是不合心意,我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看还是好看的。”
“正绢料不好做,”方衍温声跟她解释,“一般是拿来做和服的,花样通常华丽,本身就已经够亮眼了,你还做了三色绲和硬花扣,繁复的几样东西堆在一块儿,反而拥挤。”
他说着,将线在针上绕了两圈后抽针打结,手掌自然而然地向陈斯愚伸去。
“剪刀。”
冰凉的金属落入手中,丝线咔擦断裂,方衍满意地退后两步端详了下,点点头。
“好了。”
女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后就回到了位置上,方衍拎着剪刀去找陈斯愚,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自己刚才的语气和态度都不太友善。
“谢谢,”他尴尬地咳了声,“麻烦你帮我拿包了。”
陈斯愚只是微微笑着,帮他把剪刀收起来,再整整齐齐地扎好针线包。
“小事情,”他说,“方衍,你真的很厉害,能把那么复杂的一颗扣子钉得和新的一样。”
方衍没忍住,很轻地笑了声。
“很简单的,穿针,缝起来,打结,剪掉线头。”
根本没有难度。
陈斯愚却耸耸肩,说:“对我来说很难,小时候看着我妈给我补衣服,有天突然也想试试,结果缝得乱七八糟,还被揍了一顿。”
所以对陈斯愚来说,方衍真的很……新奇。
他给陈斯愚带来了很多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亮晶晶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是的,亮晶晶。
方衍低头缝盘扣的时候,陈斯愚感觉自己的朋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第24章 “陈妈妈带孩子”
方衍被他这话逗得笑出声,说:“看来你的修补技术糟糕到像是在故意捣乱。”
“我妈也是这么认为的,”陈斯愚将布袋还给他,“我们走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小豆丁的表演非常成功,小天鹅在台上翩翩起舞,方衍和陈斯愚坐在台下昏昏欲睡——没办法,古典乐实在是太催眠了,这个节目还被排在了倒数第三个。
但还是强撑着看完了台上的表演,掌声响起时方衍下意识跟着鼓掌,微微闷热的空气令他有些头昏脑涨,他转头想问陈斯愚走不走,谁知刚好看到这人在掩着嘴打呵欠。
“嗯?”
陈斯愚很快地反应过来,放下手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方衍忍住笑意,低声说:“这里面空气不好,而且地方太小了,我想出去等小豆丁。”
“行,”陈斯愚也觉得这里面闷,“那出去走走?”
他们站起身悄然离开,出门后方衍就迫不及待地深吸了口气,春日的凉风撞进走廊,陈斯愚则是踢了踢坐得有些难受的腿,微微眯着眼感受了片刻今天的好天气。
“去哪里?”
方衍往底下看了眼,这栋后来才建好的教学楼是回字形的结构,两个很大的天井里挖了联通的鱼池,四周种着郁郁葱葱的绿植,他看着绿叶中的青石板小桥,微微湿润的小路若隐若现,突然有点心动。
“就去底下的小花园里逛逛吧。”
陈斯愚很赞同这个提议,他们下了楼,没逛两圈就看见排得整整齐齐的小朋友手牵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小豆丁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面,漂亮的小脸上贴着一张小红花。
休息时间结束了,方衍想,希望回去的时候张姨已经忙完了。
不参加不知道,这么来一趟他才知道这年头养一个小孩子究竟有多累。
还好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小孩带……不对,万一方女士又给我生个弟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