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别闪着腰
昨晚毫无预兆地下了场大雨，以至于今天中午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后独有的草木香，躲过一场浩劫的鸟雀虫蚁们再次出动，觅食筑巢，重现大自然的生机。
小洋楼中，尉然满足地把脸从碗里抬起，将筷子架在碗上。
“才吃这么点就不吃了？再喝碗汤吧。”
“妈——”尉然拉长语调，赶忙拦住林暮清，“我已经吃很多了，真的吃不下了。”
“好吧。”林暮清笑了笑，“小闻，要不你再吃点？”
“不用了，谢谢林姨，我也吃饱了。”
寸闻封轻轻放下碗筷，又抽了张餐巾纸擦嘴，一系列动作下来让尉然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糙。
“好吧，你爸一大早就去出差了，我做饭的时候一不小心又做多了。”
林暮清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俩先上去收拾收拾，今天下午去学校早点。”
“去早点？”
尉然的学校放假是从周五中午放到周日下午，学校规定周日下午六点到校，通过一晚上的晚自习来过渡，好让学生能在周一调整好状态。
“对呀，”林暮清点头，又向寸闻封道，“小闻，阿姨公司今天下午临时通知有急事，实在是走不开，我已经和你们年级主任沟通过了，到时候让小然带你去找他，他会给你安排的，和小然一个班，你们也有个照应。”
“嗯，林姨放心，有尉然带着我，您去忙吧。”
寸闻封说完，还特意侧身看着尉然，“是吧？”
“那是自然。”尉然对寸闻封抱以友善的微笑，“妈你就放心吧，有我呢。”
“对了，小闻才去，还有一堆书要带，小然你帮着点。”
“好的，您就放心吧妈，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
下午，尉然的午睡好梦被阵阵敲门声打扰，敲门声维持着三下一停顿的原则，非常有规律，尉然一听就知道是谁。
“起了。”
得到回应后，敲门声立刻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尉然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丝毫不顾形象地给自己做了个发型，又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人生，才将自己的身体唤醒，下床打理自己。
尉然睡觉总是这样，说睡得沉吧，他又能在每次有危险的时刻立马察觉，说睡得浅吧，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如果有人叫他，绝对睡得昏天黑地，没有十个唢呐上阵是绝对叫不起来的。
因此，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把他叫起来，当然，除了寸闻封……
尉然洗漱完就下楼了，自封为学霸的他根本没有带作业，因此也算迅速，下楼时，他看到寸闻封已经收拾整齐靠在门边看手机等着他了。
尉然虽然不太情愿，但终归不是个爽约的人，言而有信一向是他最基本的准则，因此稍稍加快了动作。
但或许是上天故意整他，尉然看着死活穿不进去的鞋陷入了沉默。
昨天穿鞋时，尉然被寸闻封一激，一是上头就把鞋带系成了死结，昨天脱的时候也没解开，今天再穿却是怎么也穿不进去了。
“你昨天不该系死结的。”
知道你还提？
寸闻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尉然心里简直要爆炸了，他都想直接提把剑把这鞋带砍了，但这里实在没有给他发挥的空间，因此他只能憋屈地无法反驳，毕竟昨天的确是他先对鞋带动的手。
“我乐意，你管我。”尉然嘴硬道，但尴尬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
“我帮你。”
说着，尉然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他下意识蹲着向后退了几步，随后气急败坏地拿出另一双鞋，一把把寸闻封薅起来。
“不用了，我妈让咱们早点去，回来再解，走了。”
尉然说完，抄起放在鞋柜上的一摞书就往外走。
寸闻封看着那双被主人抛弃的鞋，两根白色的鞋带满是被蹂躏的痕迹，复杂地纠缠在一起，似乎在互相诉说着自己被欺负的悲惨遭遇。
寸闻封好笑地摇摇头，将歪斜的鞋子踢正，确认锁好房门，才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尉然。
尉然走的很慢，寸闻封不过一会儿就追上了，等到该到的人到了，尉然才恢复正常的速度。
因为是周日下午，许多外地的学生会来的比较早，因此大街上停放了不少来送学生上学的车辆，让原本还算宽阔的道路一下子拥挤起来。
这个时间段是学校周围的商店小贩最热闹的时候，每逢放假、开学，总有许多平时住校无法出来的学生来买下一星期的所需物品，两人一路走来，耳边全是喧闹的吆喝声。
“尉然，咱们学校离这儿还远吗？”
许是因为这样热火朝天的环境的衬托，两人一路无言的氛围与这一环境格格不入，寸闻封率先开口试图开个聊天的头。
但寸闻封这个问题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身边人的回答，寸闻封偏头看尉然，发现对方竟然在发呆，似乎在想事情，在他又唤了一声后才回过头。
“哦，不远了，我们走过这条街，前面左转，再走一段就到了，很快。”
寸闻封本以为尉然会像这两天那样，不会正经回答他，却没想到尉然竟然真的一板一眼地跟他讲。
尉然这番话下意识出口，不光是让寸闻封不知道接什么话，连他自己愣住了。
方才寸闻封的话出口，他的思绪立刻就飘回了当初寸闻封第一次带他回宗门的时候。
寸闻封虽然只比他大一岁，但比他早入门，而且是宗门中最有天赋最勤奋的弟子，因此能和师父一起下山，也就是在回山途中，师兄和师父救下了他，他也幸运地没有饿死在荒野，成为野兽的腹中餐，而是被师父收为弟子。
当时的他面对即将进入的宗门，和善的师父以及厉害的师兄充满无限的期待，在回去的路上，他也是这么问寸闻封的。
“师兄，咱们宗门离这儿还远吗？”
当时的寸闻封还没有后来那么讨厌，非常靠谱地给了他答案，还怕尉然嫌远，背了尉然一会儿，这让寸闻封在他心中的形象几乎趋近于完美，当时的寸闻封可以说是他除了爹娘外最喜欢的人了，连师父都得排在第四位。
可时间附加在人身上，总是会带给人无限的可能，这种可能或许是美好的，也或许是破碎的。
很遗憾，尉然体验到的是后者……
当初的一切好像历历在目，尉然抛开回忆，想起自己方才的回答，觉得自己真是有些蠢，竟然又想以前的事，当下就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的寸闻封不是他的师兄，他不能把情绪发泄到对方身上，但又实在忍不住，嘴硬故意气人道。
“你行不行？你可别告诉我你累了，我帮你搬这一沓书已经够意思了，别想再让我帮你背包。”
寸闻封只是简单的发问，忽然被安上顶帽子还真是冤枉，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
“尉然，你这是故意这么说想帮我背包？”
寸闻封看到尉然一脸懵逼地转过脸，“谁跟你……”
寸闻封得逞地笑了笑，看到尉然这样，他莫名觉得很开心，然后继续气人，“我知道林姨跟你说让你多照顾我，但你也不用勉强，别闪着腰了。”
说完，寸闻封还伸手拍了拍尉然的后腰，然后就甩下持续震惊的尉然快步超前走了一小段路，同时在心里默数——
1、2、3——
身后尉然气急败坏的声音适时响起——
“寸闻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