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听到季文煊这么问，本来坚硬如铁的乔扬一下子就像是流浪小狗崽找到家一样，恨不得跑到他面前打滚撒娇亮肚皮给他撸。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和乔元昌的父子关系给从头捋了一遍。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好，全凭家里拿钱吊着一口气，但钱也不是万能的，她坚持到我五岁的时候还是走了。”乔扬蹲在老板椅上抠着桌子原地转了个圈，“后来我就发现乔元昌开始频繁地和年轻漂亮的女生约会，家也不怎么回了，我就和他吵架说他背叛我妈，但他却坚持认为只要他不和别的女人结婚就不算违背结婚时的誓言。”
“没几年看我总是打扰他约会，就把我送国外去了，钱给一堆，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就算尽到监护人的责任了，我给你说，也就是我本性善良，不然早就长歪成违法犯罪分子了。”说到这，乔扬还不免委屈地揉揉鼻子，还能想起酒肉朋友三场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被抛弃感。
“之后呢？和解了吗？”季文煊问。
“几十年的积怨哪那么容易和解啊，我后来毕业他说让我回家接手公司，我以为他是想修补父子关系呢，结果我回来才发现他是要带着新欢去欧洲长住，当时我就觉得自己被骗了，又和他吵了一架，然后我就准备破罐子破摔，当个像他一样游戏人生的人，让他自己看看我这面镜子映射出的他有多丑陋，没想到游戏第一局就遇见了你……嘿嘿……”乔扬说到这还有点尴尬，毕竟他们两人的初遇并不美好。
“只要故事结局是美满幸福的，那前面的一切坎坷就都是必要的叙事铺垫。”季文煊说。
“还是老婆你会说。”乔扬挠挠头，“幸亏遇见的是你，万一命不好碰上个贪财坏事的心机小人，那我估计真得心灰意冷地游戏一辈子了。”
两人黏黏糊糊又说了许久才不舍地挂断电话，乔扬第一次说出自己压了多年的秘密，只觉得浑身舒畅，更觉得能和季文煊在一起是老天眷顾，他默默翻了翻电影拍摄计划表，决定杀青那天亲自去接老婆回家。
《藏锋》的拍摄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季文煊迎来了最后两幕剧情，一是手刃阿胜，二是被追杀跳海，今天拍的这幕就是暗杀阿胜。
阿锋在收集完当红棍这几年所掌握的所有证据后，匿名寄给了警局，似是知道他可能会不得善终，于是把自己收养的小流浪狗送给了邻居家的小男孩。
小男孩随父母偷渡到港湾来摆小吃摊挣钱，一家人虽然过得清苦但总有欢声笑语，阿锋常常看着小男孩一个人玩游戏的样子陷入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爸爸妈妈的模样。
夜里一点，阿胜才和生意上的朋友喝完酒，他现在信任阿锋如同亲手足，丝毫没有防备心理，所以近一年来应酬总会喝得尽兴直到烂醉如泥，反正阿锋总是能把自己安全送到家。
踉跄着走出酒店后，阿锋立刻上前将人搀扶进车里，边开车边从后视镜观察阿胜。他老了，人到中年后发福不少，导致无论做什么事都带着些猥琐和笨拙。
“阿锋，今天和我喝酒的那些傻逼，你都记住了吗？”阿胜忽然发问，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四海集团的总经理孙宇，副总马家阳，秘书王何路。”阿锋答。
“找个机会弄瘸那个姓马的。”阿胜松了松裤腰带，轻蔑道：“和老子做生意还敢瞧不起老子，几次三番拽洋文骂我还以为我听不懂，他估计没想到，老子小时候混租界也是听洋文长大的，刚好听得懂骂人的话。”
“好。”阿锋果断应下景阿胜点点头，再不多说。
他对阿锋再放心不过，只要他点头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就是这么靠谱。
到了别墅之后，阿锋把人从后座架起来往楼上走，阿胜的老婆带孩子回了娘家，恰好今天菲佣也放假，阿锋熟门熟路地把人送进卧室，再去厨房烧水。
等他端着一杯水回到卧室时，阿胜已经打起了鼾。
阿锋就那么拿着水杯站在旁边等，他想等人再清醒一点。
睡得晕晕乎乎的阿胜半夜被渴醒，他伸手去床头摸索，手里立刻就被人塞进一只水杯。
“阿锋，你怎么还没走？”阿胜起身喝了大半杯水。
“大佬，我有事想给你说。”阿锋随意地坐在床边，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大佬，你还记得你把我捡回帮里的时候吗？我那个时候快要饿死了，人又小什么都不能做，看起来就很废物的样子，你怎么会决定带我回去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阿胜把杯子放好，躺下说，“看你眼神够狠，觉得你像小时候的我喽。”
“小时候……”阿锋像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事，“大佬小时候父母也被人杀了吗？”
“杀？那倒没有，我是弃婴，在孤儿院长大的。”阿胜倒是对阿锋的身世有点好奇，问他“你父母是被人杀的？”
“嗯，1988年。”阿锋从后腰抽出自己的匕首，猛地朝阿胜心口戳了进去，他看着阿胜的眼睛，一词一句说，“88年夏天，他们跟往常一样去摆摊，结果被你和你的几个小弟活生生打死了，而我，当时就睡在不远处的三轮车上，亲眼看见你把折叠凳砸在了我爸的头上。”
阿胜眼睛大睁，一下就想起了那个晚上，因为那也是他第一次犯下人命。
阿锋从他的眼神里知道自己说明白了，于是快速抽刀直接割开了阿胜的颈动脉，然后站在一旁，静静欣赏他流血死去。
在阿胜吐尽最后一口气时，阿锋忽然掉下一滴眼泪来，他用手指抹去后看着指头上的水渍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