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季文煊回到白石村的那天,收获了鲜花和掌声,剧组里除了他和演土匪的大哥算是“圈里人”,他就拍过一部《复兴》,大哥贺图是电影电视剧里的万年龙套,戏班子里其他的人都是刘远山从戏校里雇得专业人员。
这里没有任何圈子里捧高踩低的风气,更没有念数字对口型妄图靠后期剪辑演习的流量,大家兢兢业业拍戏,专注于自己的份内工作,氛围积极又融洽,季文煊回来时瞬间被注入满腔的热情,请助理收好花束便去化妆更衣,投入到拍摄中去了。
程钦尧抚着胸口的伤,蹒跚地走在乡野之中,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入溪间,扯得瘦长破碎。
他看见路边的一朵不知名野花,想起自己也曾亲手在燕儿的鬓角上缀过一朵,又看见几株能吃的野菜,想起戏班落魄潦倒时如何与友人们挤在一起抢野菜粥,还看见年轻的妇人牵着幼童,哼着乡曲亦步亦趋地朝扬起炊烟的家里走去。
这些他曾经拥有过的,普通又平凡的生活,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程钦尧缓缓蹲下,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他现在只要闭上眼,就会看到曾经笑靥如花生机盎然的一张张面孔,接二连三地惨死在自己的面前,睡在榻上就会想起被土匪辱虐的过程。
还有什么能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吗?
不远处的采石场传来“轰隆”巨响,爆破过后的浓烟冲天而起,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报仇!他要报仇!
程钦尧哭得发红的双眼忽然盈满了仇恨的火光,对,他要手刃仇人,不然怎么有脸去见他的燕儿和朋友们?
最终,程钦尧在采石场附近的镇上找到了一家烟火作坊,逢年过节卖烟花,但主要还是做□□供采石场炸山石用。他躲在作坊附近偷学了几日,将各种材料的配比与制作方法熟记于心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里,偷了些硫磺木炭离开了镇子。
土匪头子听到手下说逃跑了的程钦尧又自己回到山寨时也颇感意外,但倏然又想起那副和女人截然不同的身子,□□熏心的他咂咂嘴,还是决定把人带进来。
“老子还头一回见有人从土匪窝逃走又自己回来的。”
“我就是个戏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唱戏一无所长,出去了才发现,自己连个卖力气的活计也干不了……”
上山前,程钦尧在河边认真将自己梳洗打扮过一番,他皮相本就生得好看,刻意妩媚妖娆时,眼角眉梢便带上了一抹风情。
土匪头子眼神露骨地扫过他的脸胸腰臀,程钦尧低头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决然,再抬头时便主动贴靠在了土匪身上。
春心大动的土匪头子一手捏着程钦尧的下巴,另一只手探进他的长衫里,不老实地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直摸到腿根时,程钦尧故意□□出声,老色胚再忍耐不住,骂了句“骚货”,便扛起程钦尧哈哈大笑地进了内室。
折腾到日暮时分,程钦尧又哄着土匪头子摆了桌酒菜,说他许久没唱戏了,要唱给他听。土匪头子欣然应下,还搬出从程钦尧家里抢来的戏服箱子让他换衣服唱。
程钦尧再次换上花旦裙裳,熟稔地抹脸描眉,再出来时,俨然一位美娇娘,他燃起两支红烛,咿咿呀呀地开始唱甜曲,缠在桌边一杯又一杯地给土匪灌酒,直到月上柳梢,土匪才昏昏沉沉地趴到了桌上。
他停下脚步,忽然开始念白:
“青霜剑哪,青霜剑!你若是不能刺杀仇人,就算不得希奇之物,我申雪贞若不能替夫报仇,也对不起这青霜宝剑了!相公啊,你的阴灵不远,为妻有几句言语,你且听了!”
心里响过几声慢板,程钦尧又娓娓唱道:
“家门不幸遭奇变,
手挽孤儿跪灵前。
夫郎阴灵当不远,
为妻定要雪沉冤。
石烂海枯心不转,
青霜宝剑是家传;
天涯海角来寻遍,
不杀仇人心不甘。”
唱到这里,程钦尧解下提前绑在腿间的□□包,用水袖缠在了自己的胸口,从身后贴近毫无防备的土匪后脑勺,拈起红烛点燃引线,一滴眼泪从程钦尧的眼角滑落,掉进了土匪的后脖颈里。
与夫郎地下重相见,
仇人首级血红鲜。
今日灵堂来祭奠,
并无别语对……君……言……”
镜头缓缓移到桌面下,一只无力下垂的粗大手掌,忽然紧握成拳。
“咔!”
刘远山放声喊道:“《青衣》全剧组,正、式、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