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边月夜
刘天池和恒誉二人一路上吵吵闹闹、走走停停的,竟花费了四天时间。刘天池看着恒誉背上那么多东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哈哈哈,一不留神买了那么多东西!”
“这些东西你都要带回去?”
恒誉看着手里的几串冰糖葫芦,几包糕点,一把彩色的油纸伞和灯笼,还有几捆布料说道。“啊这”刘天池接过糕点和冰糖葫芦,“剩下的这些能不能先放你那儿?我这样拿回家很容易被怀疑的!”
“知道这种情况,非要买这么多!难怪你爷爷不放你出来,否则不得家底耗尽啊!”
恒誉说道。刘天池吐了吐舌头,转身跳进刘宅院中。她蹑手蹑脚的走在院中,现在是下午时分,这大白天的容易被发现啊!“你还知道回来啊!”
刘天池房间的房门被戾气冲开,她看见爷爷坐在房间的圆桌前,一脸肃穆,小荷乖乖的站在一旁,已经变回了她自己的样子,手指怯生生地搅着衣带,看见小池抬头眼睛里都是担心的神情。“爷爷,我!”
“到刘氏祠堂跪着!”
爷爷站起来,越过刘天池,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走出去了。“小池”小荷走过来,紧张地抓住刘天池的手腕。“怎么回事啊?怎么被爷爷发现了?”
刘天池把糕点和冰糖葫芦递给小荷。“都怪我不好!刚开始那几天还好,爷爷奶奶都没有发现,只是我我那几天每日都帮奶奶洗碗扫地做家务,爷爷他,他就觉得不对劲,于是两天前就被发现了!”
小荷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没关系的,我爷爷嘛,大不了再关我几个月禁闭,你放心好了。这是我给你带的徐淮城的糕点,你先进屋去吃,我去祠堂让爷爷消气就好了!”
刘天池摸摸小荷的脑袋,便走去了祠堂。爷爷坐在祠堂主位,一排排的灵位前点了三炷香,徐徐升起的香烟萦绕在祠堂中,傍晚的余晖照进来,金黄的阳光洒在堂中。刘天池走过去,跪在中间的蒲团上,也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上,接着磕了几次头,便直起身子看了看爷爷。“你,竟然如此谎骗我,你又去干了什么?”
爷爷大拍桌子,从来没见过他生如此大气。“爷爷,你听我说,有一对银杏树妖,他们之前被人类分开了,其中一个叫积墨的曾与我族摄魂过,我只是去归灵的,你看我平安回来了不是嘛?”
爷爷握紧了拳头,冷着脸说道:“我说过几百遍了,不要去管那些妖怪,你为什么不听话?”
“爷爷,妖怪们也有善恶,他们也有感情,我们”“不要再说了!”
爷爷站起来,他怒瞪着刘天池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和你爹一样,不听从我的话!”
“爷爷,你受那些古板思想太重了,放不下对妖怪的恶意!”
“混账!”
爷爷一怒,一掌劈向刘天池,掌气打到刘天池的左侧肩膀,刘天池吃痛,抓住左肩。“爷爷,我也不明白了,为什么呢!现在妖怪们也安顿度日,和人类和谐共处互不干扰了,你为何冥顽不灵呢?我爹,你一直说他和妖怪们沆瀣一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没见过我的爹娘,但是我猜,是不是爷爷逼走了我爹,逼走了我娘!”
刘天池抬起头,与爷爷正视,她的眼睛微润,却忍住没有留下泪珠。“哈哈哈,好啊,是我逼走的,怎么的,你也要走是不是,一个个翅膀硬的,都要走!”
“爷爷,从小到大,我都羡慕那些爹娘陪在身边的孩子们,我一直在想我的爹娘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们为什么丢下我?你和奶奶一直不肯告诉我,我如今十九岁了,我曾经想过去找我的爹娘,却不忍心丢下你和奶奶。爷爷,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认知了。”
刘天池深深磕了一下头,继续说道:“爷爷,我走了!”
刘天池扶住肩膀站起来,看着爷爷阴沉的脸,准备再说点什么却也说不出话来,便转身跑出祠堂。“小池,怎么了?”
奶奶准备拦住刘天池,刘天池没有说话,越过奶奶跑出了大门。“老头子,怎么了,小池她”奶奶迈进祠堂中。“小池真的大了,也真的越来越像她爹了!”
爷爷转身看着满目的灵牌说道。刘天池走出大门去,一时茫然,回头看了看身后,天啊,怎么没人追出来啊?小荷怎么也没眼力见啊,奶奶也没追出来?刘天池叹了口气,摸摸口袋,惨了,钱都在前面花光了!摸摸怀中的符纸,要命了,符纸也在之前和那向柳打斗的时候用光了!刘天池挠头,真是没做好准备啊!现在回去会不会显得自己示弱了啊!都怪自己嘴硬,怎么的也要做好准备再离家出走啊!刘天池敲了敲脑壳,去找恒誉帮忙,借他点钱?不成不成,肯定要被他笑话死!算了算了,自己忍忍,离家出走一晚上,奶奶肯定担心地来找自己,到时候给个台阶就下,哈哈哈,就赶快回家,就这样!刘天池向南走去,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路过时一阵阵香味,王奶奶家今天做的红烧鱼吧,隔壁陈伯家绝对是辣椒炒肉,好呛鼻子。刘天池摸了摸肚子,虽然回来路上嘴巴没停,但是现在闻着香味,还是觉得有些饿了!真是太惨了,怎么也要吃饱喝足才能离家出走嘛!不多时,刘天池一个人走到了海边,沿涂城南侧靠海,刘宅其实在沿涂城的北侧,好久没有来海边了。晚风习习,入秋的夜晚来的早了很多,刘天池脱下长靴和袜子,赤脚走在沙滩上,细细的沙子经过白天太阳的烘烤,现在非常舒适。“好久没来海边了!”
刘天池低头看着自己埋在沙子里的小脚丫,伸了个懒腰,晚风吹过她的黑裙,将她和夜色融为一体,只剩下红色的发带显得扎眼很多。“真应该带小荷来,她肯定没见过大海!”
刘天池一边沿着海边走,一边用脚踢着沙滩上的贝壳。还算是比较幸运的,现在刚入秋,温度也还好,要是寒冬,这个时候大晚上的肯定要冷死了。刘天池沿着海边慢慢的走着,时不时低头捡起几个好看的海螺和贝壳,海水不断地扑打着沙滩,远远望去,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了,过了十五,月亮开始有亏缺,但是仍然很亮,照在闪闪发光的海面上。好饿啊!刘天池咕咕乱叫的肚子总是提醒着她,慢慢夜深了,自己也感觉越来越饿了!这可是在海边啊,有没有海鲜可吃啊?刘天池趴在海边的礁石上,用捡到的小树枝挖着礁石旁边不断冒泡泡的小孔,这里面肯定有小螃蟹!刘天池蹲在那里挖呀挖,挖呀挖,感觉脑袋发热,一定要挖到螃蟹啊!“你在挖什么呢?”
刘天池吓了一跳,蹲坐在沙滩上,她抬头看着礁石上站着一个女子,月光从她的的身后照过来,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女子的长发没有任何修饰,散落在身后,没有任何发髻和发饰。女子同样穿着一身黑裙,弯着腰,双手支着腿,也好奇的盯着刘天池在挖的小洞。“没有,没有,我想挖个小螃蟹来着!”
刘天池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哈哈哈,看你刚才努力地神情,我还以为有什么宝藏呢?”
女子从礁石上跳到刘天池身边。女子看着刘天池微微一笑,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但是浑身英气十足,不似普通女子那般柔弱娇美,她的眼睛坚毅成熟,眼珠浑黑如珠,面容也没有任何粉黛修饰,身材姣好,但身穿一身黑衣,更显得她十分冷静沉着。刘天池歪头,但她看起来总觉得有几分面熟!“姐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刘天池问道。“哈哈哈,你怎么像男子搭讪一般?”
女子清澈的笑声响起,不似普通女子那般羞涩低笑,笑声爽朗。“不是不是,我是真觉得姐姐十分面熟,但是应该没见过才对!”
刘天池解释道。“嗯好像确实没见过哦!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到这海边干什么?不会是跟家里人吵架跑出来的?”
女子问道。“嗯嗯,是啊,确实是和家人吵架离家出走的!”
刘天池尴尬地挠了挠头。“哈哈,怎么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
女子说道。“姐姐,这么晚了,怎么在海边,不怕有危险吗?”
刘天池说道。“我在等人!”
“等人?这么晚了?”
刘天池环视了一下四周,四周除了海水和沙滩,什么都没有了啊!“是啊,等这人好多年了!”
女子失去了之前爽朗的笑声,眼眸有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咕噜噜~”刘天池捂着肚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抱歉,姐姐,我晚上没吃饭,现在实在太饿了!”
“哈哈哈,难怪刚才奋力挖螃蟹呢?”
女子笑了笑,转身说道:“你跟我来!我这里有好多吃的!”
刘天池猛地点点头,便跟着女子向西边走去,不多时,便在海边出现一处小庭院。庭院建在海边,只有一间小屋子,倒是有一个宽阔的院子,院中就是沙滩。真奇怪,怎么来时没见海边有这么一处庭院?“这里有沿涂城的桂花糕,还有我自己做的烤鱼,这是东阳城的槐花酿,这酒有些苦!”
女子在庭院的竹桌上,摆放了一些吃的。刘天池再也想不了那么多,冲过去看着满桌的好吃的眼睛发光,口水直流。“吃吧,没关系的!”
女子坐在一旁的竹椅上,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谢谢姐姐!”
刘天池说完便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她嘴里塞满了吃的,嘟囔着说道:“姐姐在等什么人啊?”
“等我的夫君!”
女子慢慢抿了一口酒。“他是出海打渔了?”
女子摇摇头,“不是,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哈哈,他其实是失踪了!”
女子苦涩的笑了一笑,看着刘天池稍显稚嫩的脸,不知道小丫头懂不懂得。刘天池停下了干饭的手,咽下食物说道:“我爹娘也失踪了!可是,姐姐,你在这里能等到他么?”
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我曾经算过命哦,我肯定能在此处等到他,而且就在最近了!”
“哦哦,姐姐,那你恨他吗?”
“恨?那当然恨他了!我要是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扇他一巴掌,他不知道老娘我怎么给他生的儿子,儿子不听话时怎么气的半死,还有这么多年也没人给我做吃的,我都瘦了!”
女子愤愤道。“姐姐其实不恨自己的夫君吧!他肯定有什么苦衷吧!”
刘天池说道。“什么苦衷能忍住不来见我呢?要是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这五百”女子轻咳了几声继续说道:“我这么多年,可饶不了他!”
“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恨不恨自己的爹娘,他们到底有什么苦衷!有时候我很恨他们,小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是爷爷奶奶捡来的,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我跟小孩打架,他们说我没有爹娘教,我就恨我爹娘,想能有什么苦衷能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呢?世界上哪有这么狠心的爹娘呢?”
刘天池看着远处的海边发呆,海风带着腥气不断地吹拂着她的长发。“是啊,我儿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很小的时候问我父亲怎么会忍心抛下自己的孩子呢?”
女子温柔的看着刘天池。“姐姐的儿子肯定还小,等他长大了可能会释怀很多。”
刘天池笑了笑。女子嘴角微微抽动,她的儿子不小了,简直是一个猛兽,现在都要管着自己了,到处找人抓自己!“姐姐,这酒好苦!”
刘天池皱紧眉头,好苦的酒啊,赶快吃了几块香甜的桂花糕。“这酒很出名的,是东阳城的槐花酿,五年才出一壶酒的!”
女子浅笑,微微抿酒。“槐花不苦的啊,为何酿出来的酒这般苦!”
刘天池放下酒杯,再也不喝一滴。“槐花不苦,可使用的酒曲不一样,为了保证它的成色、纯度,只能牺牲它的口味了!”
“世界上真有人喜欢这种酒嘛?”
“有啊,不是有人喜欢臭豆腐嘛?”
“那不一样!臭豆腐吃起来香啊!”
“南方的榴莲?”
“那也是吃着香啊!”
“也是哈,为啥喜欢这种苦酒,人生已经够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