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人（4）
眼前一亮之后，裴枫意识到美人可能是萧捕快和梅郎官请来的帮手，来杀他的。怪不得那两个人不慌不忙，原来还有后手，裴枫不爽地思索，居然让美人过来杀人，多么血腥，太不美丽了。
裴枫慢慢打了个哈欠，美人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他站得极稳，仿佛树梢是平地。
裴枫满足地笑：“梅郎官和萧捕快真是放心，居然把这么美的人往我怀里送，他们是不知道我裴枫好色的名声吗。”
美人面皮发红，眉头皱得更紧：“死期都要到了，居然还这么多废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裴枫眼睛里依然满是笑意，“可惜你是个好凶的美人，太凶了，再美也是不会有人要的。”
话音未落，美人已经一剑刺下。
裴枫身体一缩，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眨眼窜到三丈外，嘴里还笑着：“果然是凶，看来我说得果然不错。”
美人大怒：“放肆！”刹那他已经滑到裴枫眼前，又是一剑。
裴枫两手空空，眼睛里依然十分笑意：“你是抓不到我的。”
他竟不知从那里变出一把短刀，一尺长，刀锋尖锐雪亮。他单手向下，短刀牢牢制住长剑。
“美人别生气，我把这柄刀送给你。”裴枫转手收刀，连刀带刀鞘双手送上，差点被美人刺中。
裴枫往后退了十几步：“哦，我知道了，萧捕快肯定跟美人说，一定要抓活的。”
美人这才开了尊口：“是。”
说着他冷冷一瞪裴枫：“不然你为什么能在这里聒噪。”
裴枫叹口气：“当然是我功夫高超，美人打不过我。”
“你！”美人俊眼一瞪，又要怒了。
裴枫赶忙接话：“可惜萧捕快自己束手束脚，又说要抓活的，更要束手束脚了，所以，找再多人也没用。”
美人道：“那我便杀了你。”说完举剑欲刺。
裴枫笑着伸手制止：“真杀了我，你怎么对得起萧捕快，帮人忙到底，中途杀人可是不好的。”
他上上下下把美人整个扫了一遍：“不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飞燕门的轻功和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你怎么……”美人说溜了嘴，赶紧止住话头。
“这么轻盈的上等功夫，确实适合你。”裴枫收起气人的表情，真心实意夸奖道。
美人脸红了，甩袖道：“闭嘴。”
裴枫心说这美人一看就不经常抓人，自己趁现在点他穴道逃跑、跑完全没问题，手里还能多一个人质。他是飞燕门的人，江湖大派，萧捕快必定不会赶尽杀绝。
他抬头，美人也正看着他，表情有些古怪。
他讪笑道：“美人，你……”
美人竟然瞬间移动到他眼前，随后几点白影飞快蹿过，裴枫周身几处大穴被牢牢锁住。
什么情况？裴枫愣住。
见裴枫动不了，美人这才恢复最初的淡定，他气定神闲地掏出一副细长的银锁链：“终于安静了。”
美人十分愉快。
吴集镇。
裴枫藏在树林外的银子和马车，恰好便宜了美人，只见他稳稳坐在马车柔软舒适的座上，腿上还盖着缎面的被子，正闭着眼睛小憩，裴枫则被五花大绑，哭丧着脸坐在硬邦邦的地上，脑袋倚靠着侧面，马车颠一下，他磕一下后脑勺，真是苦不堪言。武器也被美人没收，美人说只要他不听话，就把刀卖了当作路费，其实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路费。
外面临时雇来的车夫一言不发地驾车，面容凝重，冷汗直流，脊梁骨直挺挺立着，仿佛一碰就碎，仿佛美人临上车前给他的小银锭不是能够他吃喝一年的保证，而是给他买棺材板的钱。车夫再没文化不懂事，也知道江湖纷争不是他们下等人卷进去还能全身而退的地方，只是人生在世往往身不由己，这位白衣飘飘的美貌大侠不由分说就把他抓上来，然后一个银锭丢给他，说只要到了吴集镇，钱和马车都是他的。
想想他病重的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小儿，再想想他和他妻子愁白的头发，他心酸得几乎眼泪立马就掉下来，可去一趟吴集镇的报酬几乎能顶他卖一年发糕，登时心一横，应了！
大侠上上下下打量他，狭长的眼睛精光尖锐得让车夫以为自己没穿衣服。他难为情地收起自己露了脚趾的草鞋，只能心里悲苦人跟人的差距有的时候一辈子都赶不上，这是从上上代就造成的，下下代也没法填补回差距。
“没事，我知道你想什么，”大侠嘴角有点诡异的抽搐，是安慰人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思索，“你把我们送到吴集镇，我再给你钱。”
片刻后，他终于意识到车夫的问题是什么，就又开口：“很安全，不会有问题的，万一有事，也不会牵连到你。”
说完他还看着车夫，安抚地笑了下。
他不笑还好，一笑，车夫差点尿裤子。
裴枫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美人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瓜，认真的样子好像戏园子底下贴糖人的。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许就是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吸引人。
于是一路走走停停，走到吴集镇，岳阳郡下边的一个小镇。梅郎官和萧捕快就在这里得的家客栈，他们约定好的。
裴枫被捆了一路，美人下手没轻重，锁链捆得死紧，现在他胳膊酸疼，手指冰凉紫涨，动一动都没知觉。
美人跳下车，又给了车夫一块银锭：“去吧，多谢。”
车夫一看任务终于完成，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就差磕头谢恩了，但他最终没有，毕竟早离开早安全，于是他对着美人拜了拜，赶紧跳上马车一路狂奔，很快消失在镇外。
裴枫表情痛心疾首，美人估计他有话说，遂解开他的穴道。
大喘几口气后，裴枫心痛地咧嘴：“美人，你给他钱就罢了，可那是我亲手造的马车啊，用的质地坚硬颜色漂亮的楠木，蜀锦宋锦做窗帘被褥，上上下下每个角落我都打磨得光滑整齐，连车轱辘我都包了厚厚的牛皮防止颠簸。拉车的马是我从西北买来的西域良马，日行千里，我给它买的最好的马鞍马套，单拿出一样都能卖不少钱，你怎么能一转手就送人了呢？这可是我的东西！”
美人目瞪口呆，其实不是他故意慷他人之慨，而是他长年在门派练武，根本不识货。什么蜀锦宋锦，在他眼里，和乡下农妇织的麻布没什么区别。
听上去好多钱，美人囊中羞涩，实在赔不起，可自己还要把裴枫送到萧捕快和梅郎官手里，两难。美人思索片刻，道：“我把你送到梅郎官和萧捕快那里，然后我去追你的马车。”
裴枫瞪大眼：“嗯？”
美人点头：“是的，原封不动给你追回来。”
裴枫眨眨眼睛：“有没有人说过你认真的样子很像戏园子外面画糖画的？”
美人眉头又是一皱：“那你还是安静点吧。”
所以站在客栈门口等他的梅郎官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裴枫低着头，似乎丢不起人的样子跟在后面，前面走着一个牵着锁链的美男子。小镇的人没见过如此奇怪的组合，一个接一个地回头看，还伴随着阵阵偷笑。
梅郎官自然是没心情偷笑的，他现在恨不能掐死裴枫：“解药。”
裴枫仰头：“没有。”
“好啊，”梅郎官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怒不可遏掏出匕首，“那我把你头割下来。”
说完就要动手，美人一把拦住：“不可，萧捕快让咱们帮忙，可是要抓活的，而且，你杀了他，萧捕快的毒就更没转机。”
梅郎官还是听话的，起码他听萧捕快的话，他恨恨瞪了裴枫一眼，“哐啷”一声匕首入鞘，好像把鞘当成了裴枫的狗头。他甩袖上楼，其余二人跟在后面。
美人本想把人交给他就去追马车，可现在萧捕快昏迷不醒，梅郎官估计也是一宿没睡，他怕梅郎官应付不过来，只好站在一旁，权当守着裴枫。
裴枫知道他心里所想，眼珠一转道：“马车不要你赔也可以，毕竟我还可以再造一辆，只要你答应我件事，不多说，就一句话。”
美人转过脸来看他，表情有股怀疑：“什么话？”
裴枫笑道：“敢问美人尊姓大名。”
美人皱眉道：“谢清絮。”
裴枫笑得更开心了：“在下裴枫。”
美人慢慢转过头：“谁问你叫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