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又闯祸了
亦南用力攥紧手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苏漪,他又闯祸了。
即便是苏漪为他跋山涉水求了平安还是没用,其实季末风也没说错,他就是个精神病。
他还是没从情绪里缓过来,整个人叠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细看还能发现他在微微颤着。
一直等到车停在派出所前,亦南才直起身来,一张脸上没剩多少血色,他弯着腰下了车,耳边突然爆发了耳鸣,嗡鸣声席卷而来,吞噬了所有声音。
耳鸣这让亦南显的有些迟钝,他手上甚至还不合时宜的提着一袋子蔬菜,只不过已经在地上滚过一遭,原本翠绿新鲜的菜叶已经变的蔫软泛着乌色。
亦南走路像个游魂一样飘着,走到派出所门口被伸出一截的台阶绊了一跤,踉踉跄跄的几乎跌倒。
幸好这时候身前有人拉住了他,亦南才稳住身体,堪堪站稳。
他说了句谢谢,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的吓人,听着竟然都不像自己的声音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认出这人就是上次苏漪跟他相谈甚欢的那个发小老黄。
老黄这时候也才认出他,没让其他人接手,带着他走到休息室,接了杯温水给他。
老黄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他看着亦南这副样子不可能再问出什么,坐在他旁边翘起二郎腿,问他:“没受伤吧?”
这一句不是以警察身份问的,经过上次他知道苏漪对这个人十分看重,也就是替发小关心一句。
亦南连吞两口水,嗓子还是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他只用力点了点头。
老黄得了这个回答就起了身,让亦南在这儿休息,没让他走正常的程序。临走了还问一句,“苏漪他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吧。”
亦南勉强开口,“他不…不知道。”他讲一句话有一半都哑了声音。
老黄赶紧打了个手势让他别再说话,从裤兜子里摸出一盒润喉糖扔给他,“怎么搞成这样子,我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亦南含了颗糖进嘴里,声音出来了些,没让老黄打这个电话。
老黄也没再说,挥了挥手出去了。
休息室一个人都没有,亦南自己坐在冰凉的铁板凳上,他心有戚戚,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然而他的手还下意识的摩挲着挂在他脖子上的同心符。
就这么愣了一会,手机上弹出苏漪的名字,这来电仿佛烫手,他险些没拿住手机,无意间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
“什么时候到家,也不知道回个消息,我去接你?”
苏漪听起来心情不错,亦南更加无法开口。
他使劲吞咽了两次,想好好说话,可一张嘴就露馅儿了,他的声音闷着出不来,像破旧的坏风箱,但是他仍然硬着头皮回答,“哥…哥,我一会儿到家。”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问他在哪儿。
亦南根本不想告诉他,在他犹豫的这一会儿,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再一次,苏漪问他,“亦南,你现在在哪?”
亦南罕见的倔强的不想回答,留给苏漪的只剩下亦南嘶哑的喘息声。
亦南心里此时千回百转,季末风的话字字句句戳着他的痛处,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自己遭乱的情绪,更不想让苏漪跟在他后面,一次次的为他处理烂摊子。
这不公平。
他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配得上苏漪如此对他呢?
亦南难以承认,在这个时刻,他不想要心安理得的被护在苏漪的羽翼之下,他替苏漪感觉到疲累。
可内心深处,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握住苏漪的手。
于是亦南始终没回答苏漪的问题,毫不意外的,再说话时苏漪的声音带了点怒气与焦急,“亦南你在哪里?说话。”
听到亦南在那头急促的呼吸,他又压下情绪,哄着他:“宝宝,你在哪里,告诉我行不行?”
在苏漪的一声声的呼唤中,亦南仿佛掉入了一个怪圈,他一边恨不得将自己的难堪与懦弱全都藏起来,不让苏漪知晓半分。另一边,他却又忍不住在苏漪蜜糖似的柔情里沉溺。
煎熬与拉扯间,他还是开了口,嗓子疼的像刀片在划,“我没事儿,过一会儿回家。你别出门了哥,小心腿。”
苏漪问了一通就得来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他气笑了。
“你没事?你能不能听得到你的嗓子成什么样子了?”他明显动怒了,声音压的低:“亦南,你怎么我都不怪你。我再问一次,你在哪里?”
亦南欲盖弥彰,更引得苏漪起疑。苏漪为他着急,他自己又何尝不心焦?一时之间亦南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只会沉默,可越沉默就越愧疚。
他回想着自己今天到底有没有吃药,怎么会把事情搞到这步田地。
亦南神思恍惚,耳鸣、心悸、恐惧,整个人好像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中乱飘。
突然间,休息室外传来一声极尖锐的声响,是铁质的椅子刮动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季末风的声音,说他是个懦弱的精神病。
亦南不清楚这是幻听还是现实,就在这一瞬间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而来,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他甚至连坐也无法坐住了,轻飘飘的从座椅上滑下来,痛苦的蹲坐在地上,他的呼吸急促到不正常,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
亦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下意识的向苏漪求救,“哥,哥,求求你救救我…我…我要死掉了…”
“好,好,我救你,我给你求了平安,你怎么会死掉?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苏漪的神经都要炸开,他知道亦南又发病了。他曾经目睹着亦南发病时候的样子,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却又矛盾的僵硬,像一只濒死的流浪动物。
他的确无法对亦南的病痛感同身受,可没有哪一次他不是心如刀绞。
“我在…我在…”亦南跪在地上,艰难的说话。
他还没完整说出一句话,老黄在此时推门而入,一只手拽着他,朝外面大喊:“救护车!打120!!”
老黄的这个反应反倒把亦南吓了一跳,他现在的确非常难受,难受到神智不清的向苏漪求救。
可现在他却突然清醒过来,拿着手机对苏漪说话,他甚至还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哥,我没事,我真的…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一把破锣嗓子听的人胆战心惊。
苏漪都快疯了,冷汗从额头沁出来,听到亦南还在嘴硬的宽慰他,手上差点把手机都捏碎,“亦南,你乖,我马上就到,你等我。”
边说着他伸手招了一辆车,苏漪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不断催促着司机再开的快一点。
好在一路上没有多少车,苏漪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派出所门口,老黄知道苏漪必然心焦,已经站在门口迎他。
他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苏漪瘸着腿淌着汗的狼狈样子,问他:“苏漪,你怎么搞的?你瘸了条腿,里面那位虚的坐都坐不住…你们…”
苏漪只顾着往里走,没回应老黄的话,老黄见状也就不问了,带着他往休息室走。
作为兄弟,他实在看不过眼苏漪着急成这样,安慰道:“人没事儿,你把心放肚子里,其实就是看着吓人,根本用不着叫救护车,是我误判了。”
他拍拍苏漪的肩膀:“小孩儿已经缓过来了。”
苏漪点点头,推开休息室的门。
亦南蜷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这么冷的天他却像被水洗过一样,汗透了,微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苏漪推开门的动静不小,可亦南仿佛没听到一样,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苏漪迈了两步,到亦南面前,他站着把亦南搂进怀里,轻柔的说:“我来了。”
这个时候亦南才勉强睁开眼睛,醒过来,他人看着有些虚脱,但依然笑了一下,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我没事。
苏漪气极了,恨死了这句话,于是语气凶的很:“你哪里像没事的样子?你说来听听。”
亦南听了他的话,在苏漪怀里挣扎了几下,似乎想证明他的确没有事。
苏漪却使了更大力气把亦南按着,任亦南怎么动也不管:“我问你话,你一句没事就要打发我?你把我当什么了,啊?”
亦南捂在苏漪怀中没了动作,他无力再挣脱他的怀抱,“我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比我自己还重要,你信吗?”他讲的话极其真切,语气却平静。
他接着说:“可是我觉得自己非常糟糕,我不接受这样的自己,我也不想让你看见。”
“我没理由要用自己的病来折磨喜欢的人,是不是?”
苏漪刚要开口,亦南却先一步打断了他,“苏漪,我们能不能分开?”
苏漪没想到亦南会说出这句话,在他看来,他们之间的任何问题都不足以用分开来解决。
他的肢体比脑子更快做出行动,“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他头一次对着亦南这样说话,他的手锁着亦南脆弱的脖颈,说不上是威胁还是恳求。
亦南无法控制的抽动了一下,苏漪才猛然清醒,他把手收回去,半蹲半跪着看亦南,“我不论你现在什么想法,你都先收回去,听见了?”
亦南看着面前的这张脸,额角有汗,眼眶围着一圈让人心惊的红,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碰碰他的脸,苏漪抓住他的手,就那样看着他。
眼神里的东西太沉太重,硬是让亦南不忍再看,别过了头。
这个时候苏漪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亦南以为苏漪已经对他宣判,要走,不再管他。要真是这样亦南也是“等偿所愿”,可他还是失了魂一般闭上眼睛。
但事实上,苏漪只是去门口给门反锁了两道,又折回来,他看着亦南的可怜样奚落他:“没那个本事就别提分开。”
他再度蹲下来,直视着亦南凄切的眼睛说,一点都没软了语气,他像头露出獠牙的狼:“亦南,今天这句话的代价,你会连本带利还给我。”
说完他把软成一滩的亦南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伸手脱了他的羽绒服,然后是毛衣,亦南站都站不住,任他摆弄。
脱到还剩一件,亦南冷的打了个颤,他问:“要在这里啊?”
苏漪冷哼了一声,掐着他下巴,“我要在这里跟你打分手炮,宝贝,你愿意吗?”苏漪其实只有单只腿能使力,却依旧能让亦南稳稳当当的靠着。
苏漪敞开自己大衣,把亦南裹着,脱去他身上最后一件衣服,亦南眨眨眼,有些无措,其实他和苏漪都还没彻底的做过一次。
苏漪从下至上抚摸着亦南的背脊,低声对他说,“好瘦,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瘦,是不是抱你抱少了,嗯?”
接着苏漪把自己的大衣裹在亦南身上,很利落的脱下自己的衣服,脱一件就吻他一下,动作轻柔的亲着亦南干燥苍白的嘴。
亦南不知道苏漪说的代价是不是在这个陌生冰冷的地方,跟他做一次,苏漪连绵的动作是不是就叫做前奏。
苏漪脱一件,亦南的心就颤抖一次,既在心里惦记着他即将落下的吻,又害怕他们真的要在这里做。
苏漪身上的衣物很快脱尽了,他好像不怕冷一样,手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两人又贴着接了一个吻。
亦南虔诚的闭上眼睛。
苏漪却没了动作,他在自己堆成一团的衣服里,翻翻找找捡出一件能贴身穿着的衬衣,套在亦南身上。
苏漪的衣服亦南穿着还是大了,挂在身上空空荡荡,像上次一样,苏漪亲昵的为他扣着衬衣的扣子。
扣好,他贴到亦南的耳边说:“骗你的,你人都湿透了,给你换衣服。我哪舍得在这里…”
苏漪话还没说完,亦南就猝然掉了滴眼泪下来,砸在苏漪的黑灰色衬衣上,晕开一个墨色的点。
亦南这滴眼泪掉的自己都无知无觉,他赶紧伸手去擦眼泪,太用力了,在脸上划出一道滑稽的红色痕迹。
亦南在亦南面前哭过不止一次,可哪一次都是闷着哭,这哭法跟亦南本人一样犟,犟的人又恨又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