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舅，我吃不饱
打开门后，一只黑色老菜狗趴在陈平安脚边不停的闻，尾巴剧烈的左右摇摆，甩成了拨浪鼓。
陈平安心想，这只老黑狗，只闻身体气息，识别主人，并未发现人的思想已经变化，其实不是他的主人陈平安，而是来自前世陈平安。
他伸手按在老黑狗头顶。
老黑狗瞬间愣住，尾巴停止甩动，鼻腔里发出“咕咕”的敌意。
不到半秒钟，它便恢复了热烈。
“你，你今天回来作甚？”房间里走出一名老人。
他满头白发，脸蛋上有很多皱纹，身材魁梧中却佝偻着腰。
他便是陈平安的父亲陈九斤。
今年50岁，却有着一头与年纪不符的白发。
在他40岁的时候，也就是陈平安14岁，38岁的媳妇唐辛女得了痨病，咳血不止，丢下一儿两女，撒手人寰。
本来是有机会控制病情，需要做手术，切除半个肺部，但缺金少银，只能作罢。
陈平安看着满脸皱纹的老陈，脸上展露出笑容，像是看到了前世自己父亲一般。
“儿子想父亲，自然要回来看。咱们这所旧房子，过一阵子，等我赚了钱，就立马推倒重新建房。”
前世的父母不在身边，而今面前的老父亲，却倍感亲切。
可能这就是骨血相连，身体本能的反应。
“哼！要是有这种本事，那就不用去上门做女婿，瞧你这点出息，我这个家门都不好意思迈出去！”老陈愤恨道。
老陈上面有六个姐姐，只有他一个男丁继承香火。
他这一辈子，吃过在农村里没有兄弟的苦。
无论做任何事，村里兄弟多的人，总会有人挥舞拳头欺负，时不时搞他家一下。
有时候是宅基地，有时候是划线田埂，有时候是庄稼供水，有时候是争山头……
在农村里，谁的兄弟多，谁的拳头就硬，就有话事权。
为了壮大门楣，老陈夫妇一口气四年生下三娃，老大陈平安，老二陈小倩，老三陈三妹。
但，家因此一贫如洗。
值钱的东西，比如黑白14寸电视机，木头定做的衣柜，祖上流传下来的一套八仙桌椅，全部没了。
家里的一头水牛也没了，犁田只能从姐姐家借牛耕种，而且是等姐姐家完全耕种完，才轮到借给他。
再后来到了1997年，陈小倩已经8岁，陈三妹6岁，已经超过上学年龄。
为了小孩能够读书上学，必须上户口。
两口子带着三个娃，去到镇上h部，提出申请上户口。
罚款4000一个人，两人合计八千块。
大夏纪元1997年，一个务农家庭，哪里会有8000块钱的现金？
陈九斤夫妇只能借，问遍他的六个姐姐姐，没有人能够借出多余的钱财，最多每人借出两百，不会有更多了。
一筹莫展，只能向唐辛女娘家求救。
唐辛女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她属于最小，在她出嫁后，不曾来往。
当年出嫁，其父母看陈九斤家徒四壁，将一副手镯和一条金链子，压在箱底随了她出嫁。
并在暗地里，挑着粮食送到他家，面上铺着黄色的米糠，下面却是白花花的米粒。
唐辛女两个姐姐意见很大，凭什么她们出嫁只有一百个包子，一件衣服，和一床被子，而她有手镯和金链子？
两女跑回娘家，在两个哥哥面前哭诉求公平。
一开始他们并不放在心上，多次听两女哭诉，而父母支支吾吾，发现供给两老的粮米缺口很大，他们生活本来紧凑，心里也就产生了愤懑！
在唐辛女出嫁的第二年，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不再上门。
唐辛女请过两次，他们也不来。
一身傲气的唐辛女，丢下狠话，老死不回娘家。
她的两个哥哥不以为然，哪里有妹子不跟哥哥往来？从古至今，没有娘家的女人不会有很好的将来，哪一天被夫家赶出门，无家可归之下自然会求上娘家门。
这不，1997年八月里大热天，唐辛女带上三个娃回娘家。
此时，两位老人已经去世。
兄妹三人没有什么话说，一阵唏嘘过后，唐辛女抹着眼泪让三娃喊舅舅。
“大舅，二舅……”
“大舅，二舅……”
“乖，平安这么大了，9岁了吧，小倩不像8岁，怎么这么瘦小！不好好吃饭了吧！”
“二舅，我吃不饱……”
“二舅，我也吃不饱，今天还没吃饭，饿死了呢……”
“妹子，你别哭，唉唉！怎么就饿到小孩了!”
“但凡有办法，饿我自己，也不会饿娃，我……哇！”
唐辛苦本来是抹着眼泪，一口气没提上来，眼里不停地翻滚出泪水，一股脑儿全部往下流，像是未出嫁的小女孩一般，哭的一塌糊涂。
……
大舅拿出4000块，二舅拿出4000块，这才凑足钱，把户口给上了。
为了还清这八千块钱，陈九斤夫妻俩干完农活之后，就去私人砖厂拉砖。
在90年代兴起一股私人砖厂，作坊不大，环境极差，烘焙烧砖产生很多粉尘，在后来禁止掉了。
也是这个时候，唐辛女开始咳嗽，一年比一年严重，最后咳血，不治而亡。
陈九斤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全白。
在唐辛女去世后，陈九斤恼怒两个大舅子催款太急，以致于唐辛女去世，一气之下，再度跟唐辛女兄弟姐妹断了联系。
八千块钱也不了了之！
……
听陈平安要倒插门，老陈五味杂陈，心情震怒，无尽的伤感过往才换来眼前的一所宅子和他们三兄妹成长，而今他却要丢了根本，去做不想事的姑爷。
简直没有硬骨，丢了老陈家的脸，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在自家里，再穷也有立足之地，自己说了算，倒插门有什么好，凡事都得听女人的，一个不小心打破碗，还会被罚跪搓衣板！
老陈极力反对陈平安倒插门，并且放下狠话：“要是你敢倒插门，以后别回来，也别叫我爸，当我和你妈没生你！”
陈平安当天悄悄拿走户口本，带着身份证，跟谭小梅去管理层m局，花费18块钱拿了两张结婚证。
这把老陈给气趴了。
老陈不去参加儿子倒插门酒席，也不允许陈小倩和陈三妹前往，更没有通知他的六个姐姐，以及唐辛女的娘家亲戚。
“爸，咱是父子哪能有隔夜仇，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一定赚钱把房子建了，另外给你生个孙子。”
陈平安心生一计。
何以解忧，唯有建房和生孙子。
“两个月建房？拿什么建，谭家出钱给你建房子，你想得倒挺美？两个月生孙子，生个出来我看看，两个月生孙子，你小子头顶带绿帽？”
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最为清楚。
两个月建房，吹什么牛逼。
现在原材料和人工都涨价了，80平米建立三层，连同打地基，最少需要13万，还不连装修的钱。
简易装修水电，3楼得要6000块，如果买上洗衣机，冰箱，还得花费3000，不铺地板砖，只是水泥粗沙垫平，起码需要18吨沙子和1吨水泥，这都是钱。
要是精装修，起码装修费就得15万，而且装修是无底洞，有钱人几百万装修都有。
哼！
要是有这笔钱，自己把房子建了，娶媳妇也就容易了。
不就是没钱建房子，才让你钻了空子倒插门到谭家。
怀胎生娃10个月，这是常识。你跟我说两个月，当我老光棍好骗？我生你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结婚两个月生娃，你不戴绿帽谁带？
陈平安意识到不妥，赶忙扶着老陈坐下，笑道：“爸，我不用谭家的一分钱，全靠自己赚，你要相信我，给我两个月时间，保准把钱一分不差交到你手上，到时候你来全程操办建房子。
我说两个月生孙子，是怀上的意思，没有说生出来。昨晚我跟小梅洞房了，最近再努把力，用不了两个月，肚子会有反应，我相信能够怀上娃。”
“真的？”
老陈没有推开他的手，顺着坐在客厅破旧灰色桌子边上的方形椅子上。
这个破碎家庭，没有什么比建房更让人提气。
也没有什么比生孙子让人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