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场下了三年的雨（40）
2018年9月13日，我没想到，甚至说压根没想过，大学生活竟会如此艰难。我之前的想法很笼统，只不过是从书本里看过的一句话：‘大学生活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ok，只是一句话而已，一旦彻底落到实处我才知道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是如此的难以忍受。
我以为我来大学的目的只是：‘找一个自由的地方写作，实现我的梦想’。可落入现实才发现是我想太多了。都说大学是‘筑梦园’，可在我看来它只是想把一群处在青春尾巴的年轻人融合在一起。就像往汤锅里放很多佐料，然后用一个巨大的勺子不停地搅和。
早上6点，所有人都要去操场集合。这也就意味着5点半就要起床，6个人轮流用一遍那该死的厕所。每次用完后我都会把那该死的蹲坑冲两遍，担心下一个用的人嫌弃。
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总会有人在我蹲厕所时去拧那个操蛋的门把手，十次有八次都是徐时雨，剩下两次可能是刘恒。
仅管有门锁，但每一次我还是会吓一大跳，担心他们突然破门而入，发现我的秘密，然后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的下面：“陈瑞，你那里…大家快来看哪！”
6点集合的唯一意义就是站半小时军姿，听教官吹半小时牛，然后解散去吃早饭。
我装作很淡定的样子，从容地穿过操场，走向食堂，其实我特别想找个沙袋发泄一下。 偶尔会遇见同一个寝室的室友，笑着打个招呼，他们的身边都已有了陌生人，而我的交际范围还仅局限于6人宿舍，
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走在人群里，我不想用孤单啦、寂寞啦、悲伤啦之类矫情造作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我只是在思考，像我这样不喜欢与人接触的怪胎，是否有更好的方式去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吃5块钱一个的肉饼，喝两块钱一杯的豆浆，一顿早饭7块钱，这是之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中学时，我的早饭一般都是3块钱的饭团或者4块钱的手抓饼。我的卡里还有近一万元，但这绝不是我一顿早饭吃7块钱的理由。
上午训练到10点左右，会有一段很长的休息时间，教官让我们盘腿坐下，可以上厕所或喝水。每次我都呆呆地坐在原地，凝视着不远处的篮球架发呆，想像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往里面投进很多球。或者低头看腿边爬来爬去的蚂蚁，看腻了便把它们按死。有时也会觉得昏昏欲睡，四肢绵软无力。更多的时候我会偷听周围的同学讲话，听他们用各种口音讲着各式各样的普通话。暗自庆幸我是信阳人，只需稍微改变一点点口音，便差不多能变成普通话的标准。快乐与热闹都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中午我会随便买点炒饭吃，本来坚持在外面吃完再回宿舍，自从前天看见徐时雨在宿言呼哧呼哧吃凉皮后，我也习惯将饭带回宿舍吃。学校除了餐厅，还有很多卖饭的小饭馆，一到饭点，每一个店铺外面都挤满了人。
下午天气炎热，很多同学都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迷彩短袖。教官似乎一开始不太支持这样做，因为穿短袖便无法系腰带，达不到他想要的精神效果。
可下午实在是太热了，他在骂了一句：“他妈的鬼天气”之后，解开腰带，把外套扔在了旁边。从那以后，大家便放飞了自我。全班116个人，除了几个不参加军训的‘病号’，110人中只有几个人训练穿外套。
我不管多热都穿是因为胸太大，穿外套至少可以遮挡一下。我在宿舍试过不穿外套的状态，奶头大的像两颗樱桃。所以不管多热，哪怕汗淌过后背时热辣辣的疼，我也不会脱下我的外套，它就是我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班里总共有116个人，教官第一次排队形时排了半个多小时。他皱着眉头抱怨:“你班咋那么多人呢？你们是大学班吗？是不是都听说学口腔挣钱，所以都来学这玩意啊？”我很想回教官一句：“口腔再挣钱，也有像我这样过来滥竽充数的！”
晚上吃过晚饭后还要急匆匆的赶到班里上晚自习。教室很像中学时代的会议室，面积稍微大了一点， 但由于人多，所以还是显的有些拥挤。还好这里的卫生间都是有隔间的，我再也不用为上厕所的事情发愁了。
我坐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勾头玩手机。身边的同位经常变换，如果是男同学，我便头也不抬地玩手机，到了允许离开的时间便匆匆离去。如果是女同学，总要找机会瞄上一眼，不论漂亮与否，从不主动搭话，心里却早已开始浮想联翩。即将离开时，总要若有若无的与人家对视一眼，再头也不回地离去。
晚上回到寝室，抓紧时间洗澡，然后爬到床铺上玩手机，这是一天中难得的快乐时光。军训时紧闭的嘴巴像是急需偿还似的，不停地同室友讲着各种话题。大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比如高中的生活，比如喜欢的女生类型，但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聊。
晓科哥终究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因为每日洗完澡后我都要穿很容易暴露胸部的背心。一次我站在桌前喝水，晚科哥突然从侧面偷袭我，吓得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我靠，陈瑞你的胸真大！” 浩哥在右边默默接了一句：“真的大阿瑞，我早就发现了。”尽管有些羞涩，但好在他们没有发现我下面的秘密。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习惯了胸比女的都大这个事实。
于是我故作媚态地说：“一群死鬼，人家洗完澡穿衣服就是为了遮羞，没想到还是被你们这群老色批给发现了！”
刘恒和老顾洗完澡，极为自然的裸着上半身从卫生间走出来。我赶紧偷窥他们的胸有没有我的大，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胸比我小很多，但他们看起来都要比我胖一些。刘恒发现我在偷看，白了我一眼：“别看啦，再看也没你的大。”幸好这个宿舍里没有男同，不然我恐怕会很危险。
每天晚上我都是最后一个睡觉的，其他人十点半熄灯之后、 聊天聊到十一点就纷纷睡觉了，这就是寝室里有老大叔的好处，作息规律。而我要打游戏、看视频，差不多接近凌晨1点时，才蹑手蹑脚地上个厕所，躺在床上简单的回忆一下一天内发生的事，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2018年9月14日，今天早上，我跟在徐时雨屁股后面侃侃而谈昨天看的一个搞笑视频他突然没来由地来了一句：“陈瑞啊，你挺聪明的，就是情商有点低。”
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强颜欢笑：“我？是因为我找不女朋友吗？”“不，情商还包含其它的方面，哎，怎么和你说呢…”他倒了还是没把话讲完，留下我一人愣在原地发呆。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很像我这复杂，沉闷的心情。下午去大会议室听一个老头讲防火演习，旁边坐了一个同班的女孩。我早就注意到这个班的男女比例是3比7，但我却从未同任何一位女生讲过话
一开始我俩也只是沉默地坐着，我以为会一直这样坐到结束。但也许是讲的课过于无聊，还不准玩手机。正当我对前排一个背影酷似大明星的女孩想入非非时，身边忽然佳来一句迟疑的声音：“同学你好，咱俩聊会天呗？”
实际上我还没着清楚她长什么样子，只是凭感觉得知身边坐了一个女生，她说话的声音挺温柔，普通话也很标准。
于是我和她聊了大约半小时，我发现我每次聊天都特别喜欢讲过去的‘光辉事迹’：从前，我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后来我叛逆，不听课，无恶不做。打架、抽烟、逃课、上网，除了烫头，主要是因为我对烫头不感兴趣。还有高三后半段的休学事迹，也被我当作光荣事件讲给女生听。
“你真厉害，高三有一半的时间设上还能和我们一样考到这里。”我笑着表示这些都是小意思。
“你喜欢学医吗？我学医是因为我妈说女孩子当个医生挺好的。”我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期待。 “不喜欢，我来这只是为了混混日子，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学医只是因为我父母都是医生。 ”“哇，富二代的生活我不懂。
我欲言又止，想要辩解，最后还是算了。我的家庭条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要靠父母弄个好工作或养我一辈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聊的时间不算短，但感觉一直都是我在讲，她是一个很棒的聆听者。我只知道她来自安阳，从小按步就班的学习生活。近几年也听过，亲眼见过一些同学好好学习，成绩却不甚满意。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同学，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明明努力了。却收获甚微。
我不是在装逼秀智商或者歧视女生，而是这些学生明明都这么努力了，老天爷奖励她们一个本科上上不应该吗？为什么要和我们这些废物一起陷在专科的泥潭里呢？
防火演习结束，各班有秩序带回，可惜我依旧未能看清她的样子。我不是那种讲话时盯着对方眼睛的人，我有口臭、有点自卑、爱讲大话，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经不起推敲。
听说演习结束，她果断地站起来没入拥挤的人潮，留给我一个似是而非的背影。也许她军训时早就注意到我总是孤身一人，她看穿了我的孤独，所以特意来找我聊聊天，也许吧，我希望如此…
2018年9月16日，今天偶然听到一个消息，晓科哥竟然当选了4班的班长。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淡泊名利’的男人，毕竟他连寝室长都不想当，让给了有责任感
的好男人徐时雨。
晚上趁晓科哥偷袭我的胸时，把他捉在我的怀里打闹了一把，要是让4班的那些老叔叔、老阿姨们知道他们的班长在我怀里…
我以为4班的都是年龄大的老同志，没想到还有与我年龄相仿的女生，更重要的还是信阳人！听说她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参加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很简单的考试。
所以我他妈的在干什么？高二高三竟然为了‘学习’做出一系列丧心病狂的行为，最后上了个是个人都能上的学校，我在干什么？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早知道我高中还不如一天到晚陪着熊楚玉，一天到晚盯着她。打不走、骂不走，整天看着她的侧脸发呆，给她买糖吃。一天逼她吃三袋零食，宠溺地告诉她：“你也变胖吧，这样你就永远只属于我了。”
而实际上我竟不断地纠结在学习与不学习之间，细数着高考的日子，弄一系列荒唐的计划，写一些尴尬的座右铭给自己打气。天哪，太傻了！以后我一定要劝告后辈，如果你不喜欢学习，或者努力学习却只能考个科的成绩，那就他妈的一秒钟别学！学一秒都他妈的在浪费生命！相信我，血的教训。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上专科，只要你是个正常人。妈的，正常人谁上专科啊？都啥年代了，父母老师还总以为我聪明，聪明还上专科？21世纪以后考不上本科只有一个原因，脑子问题。
晓科哥利用职务之便把我的信阳老乡推荐给了我，我们互相来了个自我介绍，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你和她聊啊，问问人家平时喜欢干什么，有机会了约着一起去鼓楼，出去玩！”晓科哥说的轻车就熟，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每一件对我而言都难如登天啊！既然这么难，还是不要聊了吧…
2018年9月18日，大学生活就像是一直处于狂热状态中的酒吧里的年轻人，不停地跳舞、不停地快乐，却不会思考，永远也停止不了。
在这里，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睡着的前一秒钟，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人的。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对我而言，我忍受不了这种到处都是人的生活。我的隐私每时每刻都被窥探，我的内心找不到片刻安静停歇的场所。我太累了，烦躁与疲惫溢满了全身。
我觉得大学应专门准备一个小房间，让学生可以一个人在里面待上一会儿。算了吧…假设真的有这种地方，它很快会被那些虚伪的看客所占领，真正需要寻找安静的人依旧会处于无垠荒漠之中。
我从未觉得我像此时这般思念着熊楚玉，没错，我已经窥探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我真正爱的人是熊楚玉。我强烈地需要她、想念着她。不说日日夜夜，但也可以说是见缝插针。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初绝对不会主动提出分手，哪怕做个无赖缠着她，只要能与她产生联系，那便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我不断地回想起我们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我们那短暂的七天恋期，她说的每句话，她牵强的笑脸，她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表情。
我俩上课时互传纸条，她手背后把本子递给我的小动作，她清秀的字迹，她手心的温度以及触感。
她说：“我们好像不太像情侣哦，情侣应该手牵手。”她说：“我好像比一开始多一点点喜欢你了。”她说：“我很慢热，做不到一开始就爱的死去活来……”
她突然消失了一整节课，我与杨丹到处找她，她却若无其事地回来了，她中午从校外回来时给我带了一杯又烫又苦的咖啡…
也许她即将慢慢喜欢上我，也许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们便真的像陈義说的那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是我能和她一起做什么呢？最亲密的事情也不过是接吻罢了。看古代电视剧，有一种女性专门陪太监吃饭， 我怎么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生也变成那个样子？
呵，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利用她！我从一开始接近她，向她表白的目的是什么呢？不过是想让成绩飞速提升罢了。分手后我们做了一年多的同学，如果我真的喜欢她，岂不是有一万个机会对她好？可实际却是我不但什么也没做，还偶尔会对方慧想入非非。
不打扰就是我给你的最后温柔，多么可爱的一句话啊！喜欢一个人是藏得住的吗？现在我无法适应大学生活，便又把她搬出来，装出一副痴男怨女的样子给谁看呢？可若不是心中还住着这样一个可以去怀念的人，这种压抑天性的日子我该如何忍受呢？
现实需要还是打败了心里仅存的那点对自己的怀疑，我不停地翻阅着熊楚玉的qq空间。看她最近的生活，仔细品读她的每一条动态，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幻想她发动态时的感受。还把她发在空间里的照片保存下来，夜深人静时偷偷的怀念。我承认自己的行为很卑劣，但倘若不这样做，我怕自己会彻底溺死在孤寂的海洋里。
2018年9月19日，卢臻缜同学突然加我的微信，我心里一惊，瞬间想到：‘她不是班长吗？加我微信干嘛？难道是看我…又他妈胡思乱想，班长加同学微信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稳定了一下情绪，理所当然的点了同意。
“你在哪？”她第一条消息便是问我这个。如果不是我记性不错，还记得自己没去班里集合，私自躲在寝室，我真有可能想入非非。
‘在宿舍，肚子不舒服，回宿舍休息一下。’这理由恐怕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不信。‘你快过来，教官点名了，他现在很生气！！！’这三个加粗的感叹号激起了我内心的不屑：不至于吧，屁大点事啊？也就你们这种‘好学生’才会把那个憨批教官的话当回事了。
我烦燥地从床上爬下来，心里再不满，表面工作还是要到位的，刚开学我还不想惹麻烦。
我小跑着向教室赶去，越跑越烦燥：‘至于吗？不就是没在雨天按规定去教室吗？’越烦燥跑的越快。最终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六楼，在门外歇了两分钟。还有一个倒霉蛋应该和我一样，也是喘着气赶了过来。
我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全班鸦雀无声，同学们坐的整整齐齐。所有人都把目光瞥向我，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陈瑞？你就是陈瑞吧？”教官站在讲台上，两根手指夹着点名纸，流里流气地问我。他妈的，不就是个当兵的吗？俗话说的好，能看的见希望的孩子，哪有送去当兵的？尽管心里很不满，但我还是云淡风轻地回了个：“是。”
“为什么不来？” “肚子不舒服…”“ 编个像样点的！”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话一出口，教官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望了两分钟后他一把扯下军帽，露出又圆又可爱的大脑袋。他指着我，用一种不可一世的语气怒吼道：“和你们导员联系，有病去看病，你这心理还能军训吗？不能就趁早不用参加了！”他脸红脖子粗地生着气，我却露出了一抹鬼魅的笑容，我希望他能看见，可惜他没有。
他竟然为了别人的事生气！我在心里笑他不值，自以为了不起，懂事，成功，其实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他摇摇晃晃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路过我身旁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像是为了记清我的样子。
所有人就此解散，我满不在乎地下楼，走在人流中间，有两个走在我身边的可能是同一班级的女孩正在热议我刚才的表现：“那个傻逼，随便找个理由不行吗？看把教官气的。”“哎呀，有的人就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了不起，身边的人都是垃圾！”
我走在她俩侧边不到10厘米的位置，心里暗想着：‘我的辨识度这么低吗？当面骂老子傻逼，就不怕我捶你？毕竟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原则。’
回到寝室，徐时雨绘声绘色地还原了我精彩的神回复，所有的人都为我的回答拍手称绝。
当然，装逼的时候有多爽，和辅导员打电话时就有多卑微。
我考虑再三，还是无奈地拔通了导员的电话。我真是‘老师杀手’啊，本来想着上大学低调一点，这还没几天，又要暴露本性了…
“喂，导员，上午下雨…”我避重就轻，把情况大致描绘了一遍，‘精彩’部分缓和了许多：“教官让我讲实话，我说我想回宿舍休息一下，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你为啥不想去教室呢？”导员问我。 “去教室大家也都是在玩手机——”“哎哎，不对啊，你应该说同学们都在教室认真的学习，嗯。”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导员在帮我纠正。以后进了社会要是在领导面前这样讲话，多容易得罪人啊！我虚心的认了错，尽管心里还是不服气。
这件事情大致就这样过去了，我急需反思一下自己欠费的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