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忘

    “你怎么了？”秦郁晚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从顾泽生的怀里把自己抽了出来。

    她刚抽出来，顾泽生就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地蹲了下去。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血色，而且秦郁晚能看到他在发抖。

    “顾泽生，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秦郁晚想，她的泪腺还真是发达，她又没忍住哭了。

    她颤抖着手从包里面掏出手机，掏出来之后，一边擦落在手机上的雨水，一边在失灵的屏幕上努力地按120，三个数字，按了好半天，最后才终于按全。

    就在她按最后一个绿色的键时，顾泽生一把拦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冰冷，无力，还在发抖。

    她只要一把就能推开，但是她没有敢动。

    第一次，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泽生，顾泽生疼得眉毛拧成扭曲的一团，有气无力地说：“别……别按……我不想去医院……”

    都已经疼成这样了，还不愿意去医院？还要照顾秦漫的情绪？

    “顾泽生，你还真是爱秦漫啊，你要是不去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秦漫，看看她会不会在这大雨中赶过来，和你一起上演一场深情的狗血烂戏？”

    “我倒是很感兴趣，你们谁先把自己作死？”

    顾泽生盯着秦郁晚，平日里凌冽的眼神，在此时只剩下狼狈和无力，他有气无力地说：“不是因为秦漫……秦郁晚，今天我没有资格去医院。”

    秦郁晚的心又没有出息地抽着疼了一下。

    她的语气也软了一些，蹲下来，很温柔，很耐心，像哄小朋友一样给顾泽生说：“那我扶着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顾泽生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好。”

    从路灯到小区电梯门口的那几步路，秦郁晚扶着顾泽生走了有小半个小时。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到公寓，秦郁晚帮顾泽生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喝了几口热水之后，顾泽生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胃疼也稍微松了一点儿。

    “顾泽生，你今天去哪里了？”秦郁晚一边把顾泽生往被子里按，给她盖被子，一边低头问。

    顾泽生低垂着眸子，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原本，秦郁晚已经做好顾泽生什么都不会说的准备了，但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顾泽生的声音：“秦郁晚，我把我父母的忌日……”他捏着自己的拳头，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我把我父母的忌日忘了。”

    秦郁晚刚拿起杯子，打算再去倒水的动作一滞。

    她搜头刮脑，拼尽全力地想找出一两句合适的话，来安慰顾泽生，但是最后，她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接着，他听到顾泽生说：“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不听话，他们去世了，我还不让他们省心，我竟然……能把他们的忌日都忘掉。”

    “顾泽生，我连我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养父母倒是依稀有一点儿印象，但是他们的脸和名字，他们住的地方，我也全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过去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好好生活，不是吗？”

    “顾泽生，你的父母如果真的爱你，他们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的，说不定他们也并不怪你。”

    秦郁晚说完之后，顾泽生一直在沉默，他的整张脸上都苍白地没有血色，唯一的颜色都在红红的眼角上。

    他的额头上又疼出了细密的一层汗，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低声说：“秦郁晚，不一样的，我的父母他们对我很好。

    “我的父母，是我害死的。”

    顾泽生很少给秦郁晚说这些话，也很少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留给任何人，如果不是今晚秦郁晚趁他这样钻了空子，他的那些话大概不会告诉任何人。

    如果是别的，秦郁晚应该会为自己窥探到顾泽生的秘密而高兴，可是这些，是血淋淋的伤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这种行为，有点儿类似，趁朋友喝醉撒酒疯的时候，在旁边看朋友果奔。

    她很害怕顾泽生情绪退去，真正清醒的时候会杀她灭口。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顾泽生，最后只能说着不太聪明的话：“顾泽生，你别这么说，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你又不可能真的出手杀了你的父母……你不要再这样自责了好不好？”

    “就是我亲手杀的。”

    秦郁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