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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杜妈妈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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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妈妈所在的医院,是警方指定的公立医院,特殊加固的病房外,一名年轻的女警察守在门口。特殊病房的门和窗都加了铁栏杆,门上只留有一个小口方便观察里面的病人。

    想像和亲眼所见,对人的冲击是不一样的,杜学智可以想象母亲在看守所过得并不好,当亲眼见到形如铁笼的病房,整个人就不好了。他急迫想看看母亲的情况,却被门口的警察拦了起来。

    “为什么拦着我,我要进去看我母亲?她伤的怎么样?为什么会受伤?是不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一个个质问抛了出来,道尽杜学智心底各种猜测。

    被吼的女警察有些冤,她们真没有对杜妈妈做些什么,即使有这个念头,也完全没给她们这个机会。

    封闭的乡村环境造就像杜妈妈这样的人信息闭塞,对外面了解多来于口口相传的传闻,和电视剧作品那些经过创作的情节。

    对监狱固有思想的影响,放大了她心中的恐惧,杜妈妈来到看守所后不吃不喝,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同监的室友被她视为洪水虎兽,她们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解读成不友好的行为,她不敢吃饭怕饭中有毒,不敢睡觉,怕睡觉去被人捂着被子打。

    在这种高强度压力下,杜妈妈有些精神失常,常常因为同监友一个动作,就尖叫不止。谁会愿意与一个疯子住在一起,那些监友开始对她不友好,甚至有些人会故意用言语刺激她。

    一个正常人不吃不睡,保持长期的精神亢奋,身体都会出现状况,何况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杜妈妈开始出现幻听,更是出现了被迫害妄想症的表现,严重时开始自残身体。

    “杜先生,请你冷静,我们警方绝对依法办案,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那些违法行为。你母亲的伤是自残行为,我们也第一时间送她来医院。医生处理过伤口,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好端端我妈为什么会自残,一定是你们对她做了非人的虐待,我的律师已经在来的路上。如果我母亲遭受了虐待,我一定会追责到底。”

    非人,还虐待,他妈就是一个疯子,每天瞪着一双眼睛,不吃不喝还不睡,时不时就用女高音的尖叫声折磨人,害得看守的狱警晚上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

    “每个监房都有监控,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调取。”

    “我要去看我母亲,我要亲自确定她的伤情”

    “对不起,案件还在调查阶段,不准许家属的探望。”

    “你……”越是不让探望,杜学智越感觉其中有问题,他正欲发火,匆匆赶来的郑军制止了他。

    杜学智在来的路上就联络了郑军,郑军就在附近办公,接到电话后赶了过来,出于职业的素养他多了一丝理智。到达病房之前,以律师的身份去见了杜妈妈的主治医师,大概了解了她的病情。

    郑军将杜学智拉到一旁“你的手?”

    包着纱布的手缩了缩,杜学智不想谈及自己受伤的原因,就扯了个谎“不小心扭到了,我的手不要紧,关健是我妈。”

    “小智你先冷静一下,我刚刚了解了一下,杜妈妈受伤和旁人没有关系,是一种应激反应下的自残行为。”

    “我妈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自残?”

    “根据主治医师所说,你妈是过度恐惧下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至于出现自残的行为,是轻度被迫害妄想症……”望了眼杜学智,郑军余下的话没有再讲下去。

    乱想,幻象,敏感多疑,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前期症状,医生的话很诚恳,如果不能改变杜妈妈当前的状况,病情会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杜学杜受过高等教育,他知道被迫害妄想症的可怕,再加上郑军欲言又止的表情,一把抓住好朋友的手臂。

    “郑军,你是律师,你可要想想办法,我妈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郑军叹了口气“小智,你和我的关系,能帮我一定帮,你妈的案子涉及刑法,有些不好办。”

    “那如果我老婆肯撤诉,那是不是我妈就没事了。”

    “故意杀人是重罪,不属于自诉案子,即使嫂子出面,只会对量刑有所影响。”

    闻言,杜学智身形一晃,险些栽倒,郑军扶着他坐到走廊的长椅上。

    “这种事情急不来,我先与警察勾通一下,看可不可以让你见一眼杜妈妈。”

    特殊病房内十分简陋,防范犯人在病房内自杀,里面没有过多的物品,就连病床都与地面焊在一起。杜妈妈头上缠着纱布,身上穿着特殊的病号服,双手双腿固定在床头,整个人以大字的模样绑在床上。

    杜学智只允许站在门口探望,见到生养自己的母亲,被人当成疯子绑在床上,心如刀绞。

    “妈…”警察不许他出声,以免影响杜妈妈的情绪,这个时候他怎么忍得了,心痛地呼了声妈。

    母亲和儿子有着心灵感觉,注射安定剂的杜妈妈这个时候转醒,见到门口那道身影,整个人像个疯婆子般,扭动身体挣扎起来。

    “儿子,你是来接我回家的么。你若再不来,我就要被人害死了,他们一个个都想害我,你快来救救妈妈。”精神病人的世界纷杂混乱,分不清现实和幻境,杜妈妈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向着儿子求救。

    儿子是母亲的掌中宝,同样母亲也是儿子一生的牵挂,杜学智这样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对母亲的感情更深。他将警察的话抛到脑后,推开身边的警察往前冲。

    病床上的杜妈妈见到儿子冲了过来,挣扎的更凶,无奈身上的安全衣束缚了她的手脚,杜学智见母亲如此难受,伸手就要去解固定在床头的布料。

    女警察立刻阻止“住手,那安全衣是防止她再次自残。”

    杜学智闻言慢慢垂下双手,杜妈妈见儿子收回双手,四肢在安全衣扭动的更厉害。

    “儿子,你快帮我解开,绑的妈妈好难受。”

    “妈,你不要乱动,你生病了,听医生护士的话病才会好。”

    “我没病,这些医生和护士都是坏人,他们要害我,儿子你快带我回家”杜妈妈眼神戒备看了眼门口,放低音量说道。

    杜妈妈的眼睁地老大,一脸期许看向儿子,杜学智的神色更是复杂,母亲明显已经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他想救母亲摆脱困境,可是法律和理智摆在前面,让他在情与理中痛快挣扎。

    杜妈妈见儿子没有行动,像被抛弃的孩子,眼神闪过片刻的心痛,继而脸上的表情大变,颠狂的大吼大叫。守在门口的警察叫来医生,重新注射了镇定剂,才让她安静下来。

    让感情亲厚的儿子,见到母亲发疯是件很残忍的事情,郑军果断将杜学智拉到门外。因为他的离开,病房内的母亲叫的更加凄厉,杜学智好几次都想冲进去,都被郑军制止了。

    “小军,我是不是很没用,很不孝顺”做为丈夫他不能保护妻子,做为儿子眼睁睁看着母亲经受痛苦,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杜学智头抵在冰冷的墙上,浑身释放着自责气息,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敲打着墙面,敲的墙面咚咚直响。

    郑军上前拍拍好友的肩头“这件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检方还没有提起公诉,我们还有机会扭转。”

    杜学智转过身“郑军,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该怎么做?”

    事情真正的症结在宋朝背后的那个人,只要他肯放手,杜妈妈的案子定性就可以扭转。只是关乎好友的老婆,郑军没有好意思明说,委婉问了一下宋朝的身体。

    宋朝今天第一次接受了血液透析治疗,穿刺针扎进她手臂的血管,血液通过管道在机器里运转,过滤掉血液中有毒的物质,这个过程非常漫长,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第一次透析宋朝感觉并不好,胸口闷闷的,也没有什么食欲,可她的胃刚做过手术,需要定时定量的进食。

    回到病房,护士送来医院定制的营养餐,宋朝拿起筷子将食物送进口中,嘴巴里权少顷咬破的伤口还没有好,每一次咀嚼都很痛苦。可她完全像个没事人般,形如嚼蜡将所有食物吃完。

    郑军和杜学智来到病房时,护士正好收走餐具,见到来人,宋朝强打精神,招呼他坐下。

    郑军放下手中的水果,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嫂子身体好些了吧?年底了,最近实在太忙,忙得晕天黑地,竟不知嫂子你住了医院。”

    “在这儿帝都就属你和我老公关系最近,那些虚礼不提也罢。”

    宋朝小脸白的几近透明,身体虚软无力倚在枕头上。郑军几番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见他似乎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讲,宋朝首先询问题婆婆的情况。

    提到杜妈妈,郑军和杜学智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同步定格在苦涩。

    见他们的神情,宋朝焦急的问“是不是婆婆的情况很不好?”

    婆婆不是妈,宋朝很想将她当成自己的妈来看待,可是隔着血亲关系,她是这么想的,人家未必抱着同样的想法。出了投毒的事情,做到什么也没有发生,心理的某个角落稍稍生成了芥蒂。

    杜学智坐到她的病床上,用没有受伤的手扶正宋朝的身体,宋朝全身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老公温热的大手拢上她的肩头,人就顺势倚在他的胸膛。

    “你养好身体,妈的事情有我和小军。”

    宋朝那一副虚亏严重的身体,确实不是谈杜妈妈案子的时机,郑军正欲告辞离开,他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是他乡下的老父亲,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过年了,往年这个时候他已经坐在回家的火车上。

    郑军推诿火车票不好订,要晚几天回家,电话那头的老父亲叮嘱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宋朝精神头不济,窝在老公的怀里,呼吸逐渐轻浅。

    见当事人睡着了,郑军不好打扰起身准备离开,杜学智将宋朝的头轻轻放到枕头上,送他到了门口。

    杜学智关上病房的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浅眠的女人,转身对上郑军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小军我记得你春运的火车票,都是公司统一订的。”那么大一定律师事务所,为员工订几张火车票还是小事一桩,所以郑军在说谎。

    “票是后天的日期,不过今年我不准备回家过年。”

    郑军没有结婚,可有一个新处的女朋友,与家里打好了招呼,过年的时候将女朋友带回家见父母。在乡下郑军这个年纪孩子都生几个了,父母对他的婚事十分上心,听说过年要带女朋友回家,都十分的高兴,一直催促着他的行程。

    “小军,谢谢你。”背景离乡的城市,有一个朋友真诚实意的帮助自己,杜学智十分动容。

    “我们都是兄弟,这些事情应该的。”伸手拍拍他的肩头

    “小军,这些天我妈的案子,我以经看出一些瞄头,一时半会儿不会善了。你留下来也是徒劳,还是和你的女朋友高高兴兴回家过年吧。”

    闻言,郑军叹了口气,杜妈妈的案子明面上非常清晰,背后的事情超出了法律的范畴。他留下来的用处不大,可好兄弟有难,一家三口两个人住进了医院,这个时候让他和女朋友甜甜蜜蜜回家过年,他的良心过于不去。

    “小智,刚才我听嫂子说警察从来没有向她问过笔录。”

    杜学智抬起头,一双眼狐疑的望向欲言又止的好兄弟“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

    郑军叹了口气“小智,你一句话说的很对,我留下只是徒劳,不只是我,来了任何一个律师也是如此。”

    警察没有询问宋朝的笔录,不是工作的失误,而是根本就不需要,杜妈妈的案子的走向偏离正常刑事案子的脉络,正向一条灰色的法律区域行进。

    帝国的法典实在太年轻了,从立宪到现在不过半个世纪,身为一名法律工作者,郑军深刻地知道这部年轻的法典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

    “有时候我不想承认,在这个行业从事久了,我不但见识了这个世界的黑与白,还有一种名为灰的区域。现在正有一只手将你母亲的案子,往这灰色的区域中拉扯。”

    灰不止是黑与白的过度色,它更是一个游离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真空空间。

    杜学智显然被他的话吓到了,一把抓住郑军的手臂“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郑军没有挣开他的手,目光灼灼着的望向他的眼睛“我托自己的老师向上打听杜妈妈的案子,老师给我的回馈是不要我再插手这个案子,里面的水太深,很可能会将我拖进去。”

    “小智,你理解这个拖这个词么,在老百姓的字眼里它不是一个坏的词语。可在法律界这个词等同于慢性自杀,有一些案子明明简单明了,往往却要在法院一拖就是几年或者更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现在郑军的身份不是一名律师,而是做为一名多年好友在和他说这番话。杜学智不是一名刚出学校的小白,事道上的那些龌蹉的事情他了解一些,听了他这番话,双眼惊恐地睁大。

    “杜妈妈这把年纪,定刑判刑并不是最坏的事情,怕就怕案子一拖再拖,而在看守所里的时间不算入刑期之内的。”

    撰住郑军手臂的手指又紧上了一些,人的寿命就那么长,这一个拖字不止蹉跎了年岁,也熬光人的精气神。

    以杜妈妈现在的精神状态,看守所里待下去,不用别人动什么手脚,她非疯掉不可。郑军视线为难地望向病房内的宋朝,杜学智的目光也追随着落到床上一小团人的身上。

    “这件事情因嫂子而起,还需要她来解决。”

    郑军走了很久之后,杜学智仍然像个木头桩子立在门外,他当然清楚开口求宋朝,是这件事情最快的解决方法。那天权少顷志在必得的眼神过于霸道,他怕自己一开口,会将宋朝推进无尽的深渊,而他终将会失去所爱的人。

    宋朝的觉很浅,杜学智推开病房门,她就醒了过来。见她又一双湿璐璐的眼睛望向自己,杜学智心头突生罪恶感,他只想羞愤的逃走。

    刚刚进来的人,转身又要离开,宋朝开口问他去哪里,杜学智随口编了个去洗漱的理由就匆匆离开。

    vip病房就有洗手间,杜学智连洗漱用品都没有拿,他也太粗心了。宋朝从病床上坐起来,拿起杜学智的洗漱包。这一层的公用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宋朝拖着虚软的身体向那里走去。

    vip病房区域本就病人很少,特别是在这深夜的走廊,还没有走到洗手间,宋朝就听到了压抑的哭声,那熟悉的男音,那压抑无处释放的痛苦,像一只手揪住宋朝明为心痛的神经。

    她在洗手间的门外驻足片刻,转身慢慢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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