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以身作饵
且说倪夜和欧得柱，乘着小白已经出发多时。
倪夜承认小白很聪明，但这股聪明劲儿，让他有种想要焚琴煮鹤的冲动。
才飞出去百余里，它就开始放飞自我。
路上巧遇一只小丝雀，也不管自己背上还托着人，一展羽翅就凑了上去，直把对方吓得慌不择路，一头栽到了水里。
后来路上又巧遇一队大雁。愣是跟在其屁股后面，一会排成大字，一会凑成一字。
倪夜起初虽然不满，但还不至于过多干预它。直到后来发现脚下的山石极为眼熟，才回过味来！
这丫的，竟然跟着那群雁飞偏了，走到了黑石寨。
倪夜抬手就给它来了一个脑瓜崩。
重新辨识了方向，二人再次上路。
等二人到达清河镇地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又花了一盏茶时间才终于抵达将军坳。
地瓜头皮薄肉脆，亦果亦蔬。
将军坳的村民，家家户户都吃，但这东西不易存放，时间久了就会变味。所以哪怕有些人家里有少量存货，为了让老仙师吃上最新鲜的，此时也是一家老小倾巢而出。
本来，天上飞过一只白鹤，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令人稀罕的是，这只白鹤忽然收了翅，朝人群俯冲下来。
更让人惊奇的是白鹤背上站着两名少年，有眼神好些的村民立即便发现其中一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柱子，是你吗？” 人群中一位面色蜡黄的老妇人将信将疑开口道。
欧家大小子拜了一家修仙的门派，这在村里不算得什么秘密，反倒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欧振峰喝了酒后逢人便说，不听不让走，为此还和人打了好几架。
“诶，张二婶，是我！”
“你爹的事儿……”
“嗯，我知道。”欧德柱的眼眶瞬间湿润，有泪水在其中涌动。
“柱子，你现在是仙人了吗？”
欧德柱面色一怔：这世上有仙吗？
他不知道，但所谓的修行者离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婶，我不是仙人！”
“噢，”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那位面色蜡黄的老妇人一副理该如此的模样，安慰他道，“别气馁，你还年轻，婶看好你！”
“二婶，您先忙，我回趟家！”
“好，好！”
欧德柱转而向村中其他长辈打招呼，众人免不得又是一阵宽慰。
欧家宅子，在村子尽头。
院门口种了一棵杨树，所以很好辨认。
此时，院中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枯坐于院中。
妇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得出欧德柱的影子，此刻妇人面无表情，目光痴滞，静静的坐在院中发呆。
欧德柱的眼泪唰得一下落了下来。
他也顾不得绕到大门口，一个跨步便越过低矮的篱笆进了院中。
他半跪在地上抓过中年妇人的手，“娘，儿子回来了！”
中年妇人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些光彩，喜极而泣：“柱子，你回来了？”
这世上诸多感情当中，恐怕只有亲情是无需太多言语而又最能慰藉人心的！
似乎是被院子里的声响所惊动，从里屋冲出一个半大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面色白净身体瘦削，仔细看去，仿佛是小了一号的欧德柱。
少年肩上扛着锄头，背上挂着一只竹背篓，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待看清院中人的模样，那少年惊喜的高声叫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欧德柱忙抹了把眼泪，站起身点头道:“嗯，回来了！”
一家人又寒暄了几句，欧德柱这才把倪夜介绍给他的家人。
通过一番交流，二人这才得知。
这三天的时间，将军坳又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死状皆是全身精血被吸尽而亡。
不过二人从欧德梁嘴中倒是听到另外一个消息：村长从外面请了一位高人回来降妖除魔，对方不要银钱，只要两百斤地瓜头。
地瓜头是什么，倪夜自是不知。欧德柱赶忙让弟弟从里屋拿出一个，看着这种黑不溜秋乒乓球大小的植物，二人一时间也是摸不着头脑。
欧德梁毕竟年岁太小，许多事情都不是亲眼所见，二人商量过后还是决意去见见村长，顺道去拜访一下欧德梁嘴中的那位仙师。
在倪夜和欧德柱没到之前，宋吉的心情可以说得上是相当美丽，他一直保持着上位者的姿态和王有德云淡风轻的交流着。
多年来，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积累了不少谈资，这些谈资自然也包括蜀黎派在内。
所以他只一眼就认出二人蜀离派外门弟子的身份。
宋吉面上平静如常，心底却早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他暗自祈祷，希望二人只是恰巧路过，根本看不上村民手上的黄白之物而就此离去，却只听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喊道：“王叔，我回来了！”
这一声叔，喊得宋吉心中莫名一咯噔，而王有德的应声则彻底破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心思。
自己这个桶里究竟装了多少水，他心里门儿清。
蜀离派在外行走的外门弟子最不济也是启灵中期的境界，比他这个启灵初期圆满还要高一个小境界。
现在溜，应该还来得及吧？
他心下如是盘算着。
不过王有德没有给他脚底抹油的机会，而是热情的将他介绍给了二人。
倪夜并不怀疑对方修行者的身份，因为二人在院门口时碰到了欧德柱的发小——王连阳。
此人已经化身宋仙师的狂热粉丝，在他口中，这位宋仙师只轻轻一碰就将一匹发狂的烈马拍翻在地，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前辈高人，实锤了！
倪夜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身材干瘦的小老头，他从对方身上不曾觉察出丝毫压迫感，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可能：其一，对方的境界和他相当，甚至比他更低；其二，对方收敛了一身修为，且至少比他高一个大的境界。
看着对方皱巴巴的脸颊和略显花白的头发，倪夜想当然的觉得此人必然是第二种！
欧德柱当先施以一礼，“拜见宋天师，吾等为蜀离派外门弟子，不知道宋天师师从何处？”
宋吉轻抚颌下花白的短须，从容自若，“原来是蜀离派的高足。吾等小门小派，恐怕两位小友未曾听闻，不提也罢！”
这话倪夜听着没毛病。
他们的知识储备非常薄弱，再加上蜀离派在天殷国内超然的地位，哪怕是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外门弟子眼光也在无形中被拔高了，能入得他们眼里的也就只有两派一门一庄拔尖的几个，太小的宗门，还真未必听说过。
与其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如及时收声，免得将天给彻底聊死。
倪夜追问道：“不知前辈对此事怎么看？”
宋吉没有急着回答，沉吟片刻后才道：“老夫也是刚到，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从王村长描述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乃是僵尸所为。至于究竟是铁僵、银僵或者金僵，暂时无法下定论。”
倪夜也就随口一问，不过，对方的想法倒是与他不谋而合，“那不知前辈，可有什么计划？”
宋集摇摇头，开口道:“为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确定那头妖物的境界，或者说藏身之处，才能有更详尽的计划。”
倪夜点头，也只能如此。
宋吉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倒是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关了，得找个机会开溜才行。
且不管他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如何响亮，那边王有德直接将他的退路彻底堵死，“宋仙师，我等倒是总结了一些怪物的习性：它一般晚上出没，且吸食的对象，全都是成年男子，所以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宋吉心里气得直骂娘，脸上却是古井无波:“噢？不知道王村长有何见解？”
被仙师问计，王有德略显憔悴的脸上迸现出一抹激动的神光，但很快神情肃穆地道：“鄙人在想，不若让我吸引怪物出来，仙师再趁机将其消灭？”
此话一出，倪夜对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村长不禁刮目相看起来：敢以身作饵，这需要大无畏、大气魄，不是谁都说得出口的。
那边宋吉哪怕养气功夫深厚，此时却郁闷得嘴角直抽抽:话说咱们说的不是僵尸吗？怎么从你嘴里面说出来的好像是一只蚂蚁，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一样。
郁闷归郁闷，此时众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副就等你拍板的模样。
宋吉也只能点头附和：“恩，不失为一个办法！”
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且不管他心里作何感想，但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却是拿捏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