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奇失踪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清晨,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川流不息,其中不乏许多外宾的脸孔,这里是全中国最大的旧货市场——潘家园古玩市场。
市场坐店商铺全年365天开市,地摊则周末开市,周末开市日客流量达六、七万人。
倪夜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出校门三年下来却并没有攒到什么钱,绝大一部分钱全部花在这个有“鬼市”之称的旧货市场里面。
说起“鬼市”还要追溯到清末民初。
当时国运衰落,许多达官显贵家道中落,便偷拿了家中的古玩站街变卖。毕竟这是件有失身份的事,只能选在凌晨三四点打着灯笼交易,这样买主看不到脸。因看起来像鬼一样,因此得名。
古董行都知道,鬼市出好货。
潘家园的货色实在无法统一称呼,旧货的说法其实很勉强。
事实上,这里几乎要什么有什么,新货更是多得很。
细数起来,诸如仿古家具、古籍字画、玛瑙玉石、陶瓷、中外钱币、宗教用品、民族服饰、“文革”遗物、春宫画……还有人在这里卖手艺,比如“葫芦徐”。
这里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江湖。
既然是江湖,就少不了传奇般的发迹故事。
每一个潘家园的摊主都能给你讲出几个血脉贲张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一定是关乎捡漏、一夜暴富的。
比如说,有人花1500元买了一尊铜像,结果卖了150万;有人花3000元钱买了个碟子,经鉴定竟然是元青花;有人花500元买了一块玉,结果转手就卖了8万块……
倪夜起初是不信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但是大学一同学花了800块买来哄女朋友“家传手镯”,竟然被不知名的收藏家相中,转手卖了300万。
原本低眉顺眼俯仰唯唯的一人,现在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逮着他们这些个老同学就显摆,暴发户的嘴脸显露无遗。
叔可忍,婶婶可忍不了。
淘古玩考究的是一个人的眼力。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句话一点都没说错。
在交了两万块钱的学费之后,倪夜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的安静下来,但想要一夜暴富的念头依旧炽热。
欲知赝,要认得真。
倪夜明白要想淘到好东西,就必须先把脑袋武装起来,必要的文化修养及专业知识少不了,其次就是多跑跑博物馆看看实物,再转转古玩市场,相互印证。
而且他时常会逛一些收藏论坛,有些朋友也是分享了一些经验,比如:地摊不像商场,没有监控,也没有玻璃,失窃是很常见的事,所以,老板会把那些自己觉得价值高的摆到身边去。还有一句俗话,“货卖行家”,老板也是看人的,贵重不可能摆出来,怕丢,也怕意外损坏,部分好东西不在明面上。
这一天,倪夜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就扎进了人流里面,他一路走马观花似的四处看,碰上自己感兴趣的也会停下来再仔细瞅两眼。
半个小时下来,也看到了不少“好东西”,但却一直强忍着没有出手。又往前挤了一刻钟,倪夜停在一个戴深灰色鸭舌帽,套着黑色过膝加绒呢子大衣的中年人摊位前。
“嘿,倪小哥,昨天晚上新到了一批货,过来瞅一眼!”
摊主姓胡,倪夜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一来二去两人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了。
胡姓摊主的货物很杂。
小到鱼眼般大小的珍珠,大到齐腰高的怒目金刚,应有尽有。
而在他右手边五十见方的白色帆布上摆了十来件古物,也就是他所说的新到的东西,倪夜应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
东西不多,两三眼就能全部看完。
吸引倪夜走过来的是一把布满铜绿的青铜古剑,而它所摆的位置也是最靠近摊主的内侧。
胡姓摊主见多识广,人老成精,倪夜一撅屁股,他就知道对方拉什么屎。
于是立即满脸堆笑的道:“倪小哥真是有眼力,这把剑剑长75公分,可以上溯到战国晚期,是我在陕西一个老乡家里发现的,这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很有收藏价值。”
倪夜确实动了心思。但这些年吃亏上当的多,理智告诉他不能盲目出手。
正当倪夜天人交战的当口,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两鬓斑白的老先生凑了过来,自顾自语的小声呢喃道:“剑确实是一把好剑,不过有点可惜,”他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继续道, “青铜剑始于商代,在春秋战国时期发展到巅峰,乍一看,这把剑像是春秋中后期时的作品,但其锈色是由内向外鼓,底平而无氧化坑,十之八九为仿品。”
眼看快要吃到嘴里的鸭子要飞了,胡姓摊主大为恼火,他鼓着两只充血的眼睛,额上更是暴起一道道青筋,恶狠狠的道:“老家伙,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滚犊子!”
戴金丝眼镜的老人神情不变,也不还嘴,只是摇摇头转身就走,似乎对这样的事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在经过倪夜身边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小声道:“小伙子,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妨买了那块令牌。”
倪夜的视线从青铜剑上挪到在它旁边的令牌上,想问问老人里面有什么门道,一扭头才发现人早已挤进人群里看不到了。
“倪小哥,别听他胡抡,你再仔细瞅瞅我这剑,”胡姓摊主打算做最后一番努力,他拾起地上的剑想要递给倪夜,倪夜没有接,反倒是蹲下身,鬼使神差般地将那枚并不起眼的令牌摄入手中。
令牌不足巴掌大小,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入手很沉。
正面没有多余的缀饰,只有一个奇怪字体绘成的符号。反面镂刻的仿佛是一幅星宿图。倪夜对二十八星宿不甚了解,所以一时也分不清这幅图指代的是什么。
“倪小哥,眼光真不错。这面令牌是我从一位老乡手上收来的,这东西传到他手上已经七八代了,迫于生活才转让给我的,你看这正面的字体,不属于人类的所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
显而易见,在胡摊主的嘴里,每一件“古董”都是大有来历的宝贝,而这令牌更是不得了,已经上升到外星文明的高度去了。
倪夜只是点头,也不表明态度。
他不是雏。
古玩市场里布托,由来已久。谁也不知道刚才的老头是不是胡姓老板专程找过来的古玩托儿。
心里这么想,但他嘴上仍旧试探性地问道:“什么价?”
老板伸出一个指头:“一万!”
倪夜听得直摇头:“一个完全说不清根脚来历的破玩意,值不了这个价!”
古玩市场讲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老板把东西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无非是为了抬价。但买家也不是冤大头,会不断吹毛求疵以此来压价,一来二往的讨价还价,只要价格能满足双方的心理预期,交易便达成了。
“这个数,你看行不行?!” 倪夜伸出两个指头比划着,这面令牌他当真觉得很感兴趣。
“倪小哥,你这砍价也忒狠了,别人转给我都不止这个数呢,最低八千!”胡姓摊主一副已经做出最大让步,不能再少的模样,一咬牙道。
“最多五千,可以我就拿走!”倪夜懒得废话,直接抛出了自己所能接受的最低价格。
这令牌从倪夜摄入手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入手了,不是单纯的信任那个老先生,而是这块令牌真的很沉,他敢断定这是某种极其罕见的金属。
此时如此急躁更多的是想赶紧去追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老人,听对方说道说道。
“行行行,”胡摊主一脸肉疼,好像吃了天大亏似的,但还是手脚麻利的用一块已经包了浆的丝帕将令牌包好,生怕倪夜随时会反悔一样。
倪夜付了钱,将令牌装进裤子口袋,贴身放好。
当他挤出人群,想看看是否还能寻到那老先生的时候,却已是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倪夜带着寻人的目的在人潮中又瞎转悠了几圈,终是一无所获,眼见时间一点点消逝,天色渐暗,他也只好先打道回府。
他租住的地方是一间只有十五平米的小单间,除了厨房上面开了一扇小窗以外,平常房间里是进不了半点光的,不过,在北京哪怕像这样暗无天日的房间也是一室难求。
开了灯,倪夜径直入了厨房,北漂的三年时间里,他的厨艺倒是磨练的相当不错。
刚毕业那会,为了省钱,他创造过连续吃了两个月泡面的苦逼记录,到后来哪怕路过面馆他都会作呕。
所以第二个月的工资在兜里还没有捂热,他就赶紧把烧火做饭的家当安排上了,再后来又在网上买了一本菜谱,闲下来就在家里研究,几年下来已经颇具大厨的风范。
轻松搞定两个小菜后,倪夜又开始忙活最后一个紫菜蛋汤。
水还未烧开,倪夜闲着也是闲着,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淘到的那块令牌。
这东西处处透着古怪,但奈何见识浅薄,哪里古怪嘴上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材质的问题,亦或是那奇怪字体绘成的符号,也有可能是背面的星宿图案。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在手机上了解过二十八星宿。那令牌上的图案与任何一个都对不上,所以他也有些犯迷糊。
他想抽空再去鬼市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那个老先生,让对方帮忙仔细掌掌眼。
正当他想的入神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手机来电的铃声。
倪夜顺手将令牌搁到案台边上。
电话是家里打过来的,母亲惦记着他一个人在外面。
一番闲话家常之后母亲又开始老调重弹,问他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诸如此类的问题。
倪夜借口锅里汤糊了才好不容易躲过一劫。
女朋友不愿意和他一起挨穷,早在半年前就和他提出了分手。最扎心的是,还和他那个尾巴翘上天的同学搅合到一块了。
那小子外形俊朗,五官立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却是妥妥的渣男。
读书那会儿净琢磨女人的喜好,大学四年女朋友就没有断过。但倪夜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没品,做出勾搭他女朋友的事。
每次想要向二老说起分手的事,又不忍心戳破了母亲的希望,只能瞒得一时算一时。
倪夜放下手机回转到厨房,发现灶上的火竟然已经灭了,再往锅里看时,哪里还有水,连锅底也破了一个大窟窿。临时换上之前已经淘汰下来的锅顶上,这时又发现上周灌的煤气瓶竟也离奇的消耗一空。
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出这三五分钟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灯初上,北京城的夜晚热闹不减,但对于倪夜这个宅男来说,热闹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看看电影,打打游戏,转眼就到了睡觉时间。
临睡前他还不忘将令牌从衣服口袋中摸出来,握在手心,生怕这宝贝长了翅膀飞走。
倪夜很快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那令牌果然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宝贝,好多私人收藏家都争着要买,甚至有人出价一个亿。
一个亿!
他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那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小山般地堆在他面前,那是他看过的最好看的风景。
那是幸福的颜色!
夜愈发深了,折腾了一天的人们也开始消停下来,大地渐渐归于宁静。
到了后半夜,有一缕月光从厨房上面的小窗投了进来,这些光线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的牵引一般,散成一颗颗光点,争先恐后的朝倪夜的房间飞去,没入那块古怪的令牌里面,令牌表面的星宿一颗接着一颗被点亮,待到所有的星宿被点亮以后,一个碗口大小的漩涡在天花板上悄然成型。
少许时间后,旋涡由碗口大小激增到磨盘大小,直至最后盖过整个天花板。
突然,从漩涡之中传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将倪夜连人带床一起“吞”了进去。
倪夜平常下班后都是宅在家里,所以他的失踪丝毫没有引起周围邻居的察觉,直到后来房东来收房租时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房空。
不交房租也便罢,丧心病狂的是竟然连家具床都偷走了。
为此,这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好一通大骂,后来还气病了,而倪夜也成功登上了警察网上追逃的名单。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倪夜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