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受伤
等李翰飞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里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他转头看向窗外，太阳还是西斜的样子，看来自己没昏多久。
“你醒了？”
李翰飞转头看见了梁启辰。
“梁叔叔，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他是郑朵朵的姨夫，他也叫一声叔叔，不然他这年纪在外是一定叫一声哥的。
李翰飞试图坐起来，却被梁启辰扶住了手臂“别起来，没事。”
李翰飞不动了，梁启辰收回手，但眼睛一直看着他“你没事吧。”
李翰飞摇摇头。
不想说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沉默了两秒说“付辛刚走，去找你朋友了，我找了点水，你喝点。”说着递给李翰飞一杯热水。
他笑了一下说，“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他看着他“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不是吗？
李翰飞想了一下想起他指的是他去找付辛碰见他那次，”原来他也是喜欢男人的吗？”李翰飞心里想，“也许他能理解吧。”李翰飞心里划过这个想法，又觉得自己可笑，于是说“那谢谢你，麻烦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梁启辰又看了他一眼，此时的李翰飞状态真不算好，帅还是帅的，只是原本明亮的双眼现在黑沉沉的，脸色煞白，嘴唇因为刚喝了热水泛着红，一个脆弱的惹人怜的男人。他总是想多看看他，他的动作，他的姿态，他说话的语气。
梁启辰尽量控制着自己，没多问就下出去抽烟了。
李翰飞打电话给白医生，但没人接，于是打到前台，前台说她有客人，李翰飞说想预约，前台却回今天已经约满了。他放下电话后，无尽的黑暗与空落的感觉袭来，他喘气有些费力，不得不蜷缩着身体。
直到梁启辰回来他还是那个姿势。
“你怎么了？”他问。
“麻烦你送我回家吧。”李翰飞有点艰难的说。
出去一趟回来感觉他更不好了，梁启辰有点担忧，“你不等你朋友吗？”
“不了。”他摇摇头说。
“那也应该去医院看一下。”
“医院治不了我的病。”
梁启辰看了他一眼，没强迫他，问了地址就送他回家了。
说来奇怪，他当时一点也不怕付辛说认识他和他吃过饭这样的事情。那些隐秘好像在等待被挖掘的宝物，可惜，这次没有被找到。
于是周鸿杰到的时候就看见一屋空室。眼神立刻暗了起来，一脸风雨欲来，让总吵吵闹闹的陈有信也感受到了可怕。
他马上拨打电话，那边竟无人接听。再拨打还是一样。
他使劲儿攥着手机，眼神越发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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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翰飞曾听白医生说过，她看一本书里说过，真正能击垮你的，从不是别人的非议，是你对自己的怀疑。
那时的他的确深深地怀疑自己，之前多幸福，就跌得多惨痛。自己的秘密被铺在大庭广众之下鞭笞，好像自己的肉被一片一片割下，痛得他想去死。那么痛，他怎么舍得让周鸿杰尝试。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伤口不可以示人，只能独自舔舐。
他太狼狈了，现在不能见他，他需要时间和空间疗伤。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好的。
曾经他也如今天那般自我厌弃到想去死，可一股信念支撑着他做了最后的挣扎，那时是白医生帮助了自己。他主动找到了白医生，当时白医生对他能主动到她那里进行治疗很诧异，很多病人，或者说客人，到了他这个程度都会厌弃自己到自杀，可他止住了步伐，并且开始寻求帮助，他的求生意识很强烈。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强烈的求生意识，即便再痛苦他都告诉自己不能死！不能像个笑话一样就这么死掉！
此时的李翰飞求生意识依然很强烈，他躺在床上，不停急促地呼吸，难受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下来了，还在迫着自己努力呼吸，平缓心情，自我修复，调节自己的身体状态。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自己的感情，别人的非议是自己无法控制的，而爱他的心情才是自己能掌握的，爱他也没有错，他没有朱美玉说的那么可怕，同性感情也没有秦朗王卫新说的那么不堪。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那是不哭泣的声音，却比痛哭听起来更痛苦。
梁启辰从卫生间回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震撼异常，他无暇感叹李翰飞家的高科技，马上上前查探。
那个男人似乎像濒死的动物一样受了很重的伤，但依然在努力活下来。他使劲儿攥了下手，把水杯放到他的床头，“小飞，没事了，没事了。”他伸手试探着轻轻抱了一下他，回馈他的是李翰飞热烈的拥抱，如果不是他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他想，他会更紧地抱着他。
“周鸿杰，我们没有错，对不对？”他带着哭腔，甚至很难辨认这几个字，但他听见了，过了好久他还是轻轻回答“对，没有错。”怀里的人这时才松开攥紧他衣服的手，脱力般躺了下去，渐渐睡着了，只是一只手始终捂着胃。
这时梁启辰的手机响了，铃声吵的刚睡下的李翰飞动了一下，他立刻调了静音。来电是王卫新，他不想接，但他知道自己不接回去又要费更多的话，那个女人总是不消停。他走到厨房，关上门，接了电话。
“你回来了吗？”女人开门见山的问。
“马上。”
“赶紧回来，那是什么人啊你就送他。赶紧回来！”后来女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吵什么！我都说马上回了，还那么多废话！”男人知道如果此时不顶回去，回家会有更厉害的一波等他。
听男人不高兴了，王卫新才有所收敛，回了句“快点。”就挂了电话。
他回去坐在他床边，李翰飞还是紧闭双目地睡着，嘴唇有点干裂，眉头微锁，似有什么烦心事。他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知道自己拖不得了，轻叹一声起身走了。而他刚走不久，李翰飞的电话就响了，是周鸿杰。
周鸿杰的电话已经响了一路，李翰飞始终没有接。
睡梦中的李翰飞也听到了铃声，不过不是手机铃声，是救护车的铃声。梦里他才6岁，他的妈妈刚刚从窗户那跳下去。
接着是混乱的哭喊声，远处刺耳的救护车喇叭声，姥姥姥爷的责备，他爸爸冷漠的眼神，邻居亲朋的议论，周围人的欺辱，还有当时他妈妈离开的窗口吹进来的风。他耳边妈妈说的话还没散去，她说“小飞，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活着，连着妈妈那份一起，好好的活。”
“妈！”李翰飞从梦中惊醒。缓了缓神，看见自己穿着衣服盖着被子，而窗户正欠着缝，窗框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有再开大点的势头，一缕清冷的晚风就顺着缝隙钻了进来。他起身下床关了窗，人却站在窗口舍不得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不见月亮，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他的身体自愈能力还不错，已经不疼了，只是有点饿。他看着楼下，突然想，能从那么高跳下去，真的很有勇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认为她的妈妈是爱他的，可是他又不明白爱他为什么不能为他留下来，在不断的自我怀疑里，他总结出他的妈妈大概是不够爱他，她更爱自己一点，而解脱是对自己的仁慈，所以，她没有选择他。
这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连自己的母亲都没那么爱自己，他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可他再没有借口说服自己另有隐情，他寻遍记忆也找不出答案，他知道她爱他，但也不够爱他，这是个让人悲伤的事实。
他突然觉得冷，明明家里有暖气，窗户也关上了，可他还是冷，从心里往外的冷。他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希望摩擦能带来点暖意，但是并不理想，他还是冷的直打颤，他哆嗦着去厨房准备做一壶热水，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也被这铃声唤醒，哦，他想，他的新男朋友大概着急了。他调头走过去，拿起手机，又停下了，他犹豫了好久，才抖索着按了接听键，“喂。”
“小飞，你在哪？”周鸿杰焦急的声音冲击着李翰飞冷到麻木的大脑，听见他喊他小飞的那一瞬间，他很想哭。很奇怪，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好像就没那么冷了。“怎么不说话了？很难受吗？”
那人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只是焦急地关心他。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李翰飞感觉自己这才活了过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那人语气有点压抑的严厉，“我很担心你。”
李翰飞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只能“我，我”的我了半天，看对方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他放弃了，叹了口气，认命地说“对不起，我……”
“我不分手。”那边说。
他的话让李翰飞一愣，眼泪就顺着他的脸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他弯着嘴角，应着“嗯。”
周鸿杰听见他答应这颗心才放下。“好了，现在给你机会解释一下。”
他轻松的语气让李翰飞也放松了下来“你大概听付辛说了，其实……”
“他说什么不重要，我想听你说。”
这次李翰飞终于察觉这人还在生气呢，原来这个人也会生气呢，看惯了他的笑脸李翰飞还挺想看看他生气的样子。
“那你有时间吗？我去找你。”
“开门！”对方声音有点随意又有点沉重。
“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你门口。”
李翰飞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来了。他急匆匆地去开门，那一瞬间他的手抖的厉害！这种感觉很奇妙，那种即期待又恐惧的令人发抖的感觉。那不是刚刚玩笑般的期待，是真的期待那个人的到来，渴望那个人的拥抱。但他也恐惧着，恐惧什么他一时分不清。
当他狠下心打开那扇虚妄的门，他看见那人清澈的眼，终于明白那份恐惧是什么了，是恐惧那越陷越深的感情，恐惧自己对他逐渐加深的依赖，是恐惧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会迷失自己，恐惧自己有了归宿也有了致命的弱点。
可再深的恐惧也阻挡不了此刻的热烈。
那个人就站在门口，无论是生气的还是恼怒的，只要他在就是他感情的终结，期待有了归宿，渴望有了回应，之前的怨恨烦恼忧愁也都不再重要，就眼前的这个人只看着自己，只陪在自己身边，最重要。他已经顾不得许多，飞扑进那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