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恶意
夜里这儿还挺热闹，不只他们一帮人，好几伙人都在露营，只有他们都是纯爷们，还有个女孩大胆地过来想邀请他们去女孩的队伍里一起聚餐，那帮孩子大概是大学生，十多号人，有男有女，但被周鸿杰礼貌地回绝了。
开始是周鸿杰和赵衡烤，后来变成了周鸿杰和李翰飞，他们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虽然都很散漫但也随意。
“我一会出去一下，你放心。”李翰飞没头脑地说了一句。
周鸿杰侧头看了看他，直到看得他耳尖发红才收回视线，愉悦地应了一声。
李翰飞被他看到脸热，心里想着这人光是看着我就让人心痒难耐。
两人无声又愉悦地保持着类似恋爱的气氛，心照不宣地感受暖意蔓延。
木楠走过来送串好的烤串，顺便顺走些好吃的成品，刚想说句辛苦，看两人借着烤串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地互相投喂，根本没注意他，于是他毫无内疚地拿走了冒着热气的烤串，同时送上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白眼。
付辛其实不大能喝酒，没多久就往卫生间逃，陈有信起身想跟过去，被走过来送烤串的木楠给拽住了。
李翰飞擦擦手，跟周鸿杰说了一声也去了卫生间。
陈有信看着李翰飞的身影有些蒙，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一时半会没拐过来弯，回头看了眼周鸿杰想说你管管你家的人啊，一对上周鸿杰清明带笑的眼瞬间醒酒了，也就顺着木楠的力道坐了下来。
其实周鸿杰并没看上去那么从容，知道了他的过去后他总是对他小心翼翼的，对他来说，那个总是笑着看他的男人就像个脆弱的瓷器，美丽却易碎，他总想小心呵护着，却知道不可避免外面的环境会对他造成深深的伤害。。
从卫生间出来的付辛看到李翰飞再等他就知道他一定想跟自己说什么，带着他绕到了山庄里面的住宿区。
他们站在快到温泉区的假山旁边，看着池子里的游鱼。
“说吧，什么事？”付辛言简意赅，其实他并不是很想跟他单独相处，李翰飞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悸动，伪装的再冷漠也撑不了几分钟。
“我大概要出国了。”李翰飞轻轻感叹。
付辛愣了一下想起来，这人考上了那个劳什子百人计划，之后是要出国进修的。“那是好事，恭喜你。”
“的确我挺开心的，以前总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现在总算是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圈，我还挺兴奋的。”李翰飞转头看着付辛“小辛，我发现人真的不能活在过去，无论过去是泥泞坎坷，还是幸福美满，那都已成事实无法改变，能决定自己以后成为什么样人的是明天，是未来，是此时此刻心里想要改变和想成为的决心。”
“小辛，我知道你放不下对你妈妈的眷恋，她成全了你的优秀也毁了你的优秀，但那都是过去的你，现在的你，要幸福，好吗？”
“可惜你不能成为我的幸福。”付辛低头说。
“是啊，我很抱歉，我只能拉住你不往下坠落，无法成为拉着你往前奔跑的人。因为逼迫自己不往下坠落我已经用了全身力气，我也是需要人拉着才能跑起来啊。”
付辛终于抬头看着他。
“我很庆幸，我遇到了那个人，我也为你庆幸，你也遇到了那个人。”
付辛认真的看着李翰飞“那个人，你觉得，能拉得动我吗？”
看着小心翼翼征求答案的付辛，李翰飞不自觉地笑了“其实你知道结果的，你早就动摇了，不是吗？“
他眼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一步，勇敢点迈出来，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是啊，他早就动摇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天醒来第一个念头变成了今天烦人精还没发微信过来。
其实他自己知道，只是，“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应该结婚的，毕竟我妈妈，不，那个女人，一直这么灌输给我的。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女人，甚至很讨厌女人。”最后一句的话音很重，李翰飞一听就知道他还有怨气，但谁又是圣人拿得起就放得下呢？放下，哪是容易的事啊！
“翰飞，即便是两个男人，也可以获得幸福吧？“付辛急切想知道答案。
“当然，喜欢一个人，跟性别无关，那个人才是关键。”李翰飞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周鸿杰曾对他说的话，“即便是两个男人也没关系，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幸福。你也会幸福的。”
付辛突然就哭了，他真的可以拥有幸福吗？不会被打骂，不会被逼着学古琴，不会被要求做到最好，不会被赶出家门，只是简单的没有条件的幸福。
看他哭的快站不住了，李翰飞轻轻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呦，这不是李翰飞吗？“
李翰飞侧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并没注意说话的那个人，而是旁边娇小的身影，这个身影让他轰的脑子一震。
“朵儿，你回来了？”
郑朵朵带着惊奇看向他们“你们……刚才在干嘛？”
此时李翰飞怀抱着付辛，低头安慰他的样子好似在亲吻他的发。这的确容易让人误会，何况付辛雌雄莫辨的长相。
他们在干什么？能干什么？
“没什么。”李翰飞说的很勉强，笑的也勉强。付辛察觉到一丝异样，整理好情绪也站好。
“你说喜欢一个人跟性别无关，还说你很幸福是什么意思？”李翰飞没想到她听见了。
“就是你听见的意思朵儿，李翰飞喜欢男人。”秦朗不嫌事大的解释，“你现在有身孕别操那个心了，他跟咱们都没关系了。”
她身旁不只有她的丈夫秦朗，还有他的小姨和姨夫。所以，郑朵朵能听见的，那她身边的人也听见了。
“小飞，这事你爸知道吗？”王卫新貌似关心地问。
李翰飞也看见了王卫新，这句简直如五雷轰顶。
那女人像条毒舌吐着信子继续说“小飞，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你爸该多难受啊！我都替你羞耻！竟还大庭广众说你幸福！你恶不恶心啊！”
王卫新似乎的确替他感到羞耻，眼神尖锐地泛着寒光，使劲抿着嘴唇，身体转到一边看也不看他，仿佛他全身都是病毒，看一眼都会被传染。只她那中年妇女特有的尖锐声音如同带着立体环绕的音效，反倒引来更多路人围观，也在李翰飞耳边来回的飞。
他此时有些晕眩，胃又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好，但此时他多想大声告诉他们，他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爱着他，他们只是相爱，为什么要羞耻，为什么会恶心，只是爱而已，只是爱啊，爱有什么错！他心里不停地呐喊，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得见，他张张嘴，轻轻发出无意义地啊啊的痛苦□□，却什么也说不出，他越着急越痛，越痛越急。
“你说什么啊你，八婆！”付辛气不过，同性恋怎么了，又没碍着你！“没见识的三八，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他又不认识他们，可不会嘴上留情。
王卫新还想说什么。
郑朵朵先回过神来，一看王卫新有动作马上圆场阻拦，“小姨，你别说了。”转头关心的问“翰飞，你是不是不舒服？”她还是那么善解人意，看出了李翰飞不舒服，而且这里人来人往，说这些也不合适，她说“你们回去吧，有空我们再聚。”
付辛也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这些人恶劣的面孔他一眼都不想再看，他回身拉着李翰飞要走，而此时李翰飞微低着头，脸色煞白，已显病态，汗成股往外冒，此时已经严重到站不住，他慢慢蹲了下来。
“翰飞，你怎么了？”付辛第一次碰见他这样，慌乱地扶着他，马上想打电话求助。
“翰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郑朵朵也着急地想上前想扶他，却被秦朗一把拽了回去，“你还怀着身孕呢，注意点。”这句话说到她最关心的事情上，她担忧的看着，一手扶着肚子，不再上前。秦朗则冷哼一声说“装给谁看，像个女人一样。朵儿，你多亏跟了我，不然就是同妻。”郑朵朵却一句话也没说。
“什么是同妻？”王卫新不合时宜的问。
“就是同性恋的妻子。”秦朗朗声说到。
“就算是同妻也比跟你强，又矮又矬！也不知道这美女怎么看上你的！还不撒泼尿好好照照自己！”付辛才不管他是谁，这人尖刻的嘴脸实在讨人厌。
只没想到他字字戳中秦朗的弱点。
“你说什么！”他还想再骂但他现在也学会了伪装“就算我又矮又矬我也是正常男人，我能给朵朵的你能给的起吗？现在竟还变成个同性恋怪物，你说你这么多年都活成什么了？怎么，被我说中还不敢承认啊。该不会你们也有一腿吧！”秦朗不怀好意大声地喊出最后一句，阴恻恻地眼神来回游走在他们之间。
这么多年，终于出了口气！这么多年他知道郑朵心里放不下李翰飞，虽然也愿意跟自己结婚，但他知道这婚是怎么结成的，而且自己形象气质都不如他，被他压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啊，他终于出了口气。“这货色，就是□□。”
“你他妈再说一句！”这下踩到了付辛的尾巴，他不管不顾地上去想打他，又被梁启辰拦了下来又。“你别碰我！”他气急败坏地喊，瞪着气红的眼放狠话“你这货色都没人想干！就这女人傻，还愿意给你生孩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
“你说什么！”两人眼看着要吵的不可开交。
“我送你们吧。”梁启辰拦住秦朗，又护着付辛说。
此时付辛气虽气，还不忘慢慢吃力地扶起李翰飞。
王卫新看了眼他握住付辛手臂的手，不满的说“你干什么！你还得送朵朵回去呢！”
“车钥匙给秦朗，他送你们回去。”说完把钥匙给秦朗就来扶李翰飞。
李翰飞连话都说不出，也没什么力气，只能顺着梁启辰的力道努力不让自己更狼狈。
他们的感情他从没想过告诉这些人和他爸爸，他知道他爸爸不在乎他但是在乎面子，如果伤了面子，他会毫不留情地打压他，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他。
恶语伤人六月寒。恶意是能杀人的。
可天不遂人愿，当隐蔽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压倒他的那句话如诅咒，带着他一起跌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