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病
这天本是阳光明媚，大雪过后难得的好天气，李翰飞原本心情很好的。头一天跟周鸿杰去看了现代科技成果，李翰飞心里的向往前所未有的高。
考研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打算，他喜欢做程序，看着那些没什么特殊意义的数字代码因为自己而产生了灵魂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他当时甚至要考博的，如果不是朱美玉突然离开。
能跟周鸿杰一起工作真是太好了，他在去他父亲家的公交车上还在想这件事。
可是到了他爸爸那，在门口换鞋的时候看到了一双没见过的女士加绒高跟短靴，有一只鞋跟看起来不太舒服。再抬头他便看到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他也认识，是朵儿的小姨。
朵儿是谁？那是一段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王卫新看到李翰飞进来就跟李翰飞的爸爸回去，但要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李翰飞一眼，才认出那是原本要跟朵儿结婚的前男友，“翰飞？”她停下了要穿鞋出门的动作。李翰飞顿住了拖鞋的手，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叫了一声“王姨”然后才平静的脱下自己的鞋，换上他自己的拖鞋。他看了一眼她脚上的拖鞋，是之前就在鞋柜里面没动过的女士拖鞋。
“你们认识？”站在厨房门口的李天明还穿着围裙，“那就别走了，吃了饭再走吧。”他热情的说。
原本的好心情就这么消失殆尽。他本就不愿来这吃饭，是因为很久没来，他爸爸还给他发了信息才来一回，就这一回竟还更尴尬的跟这个王姨一起吃饭，李翰飞这时候不想吃，倒有点想吐。不是说揣测他们的关系恶心，是生理上胃不舒服的想吐。
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听起来很正常。
“前天下过雪路滑，结果我不小心崴到脚了，正巧碰上你爸他帮了我，还带我去熟悉的铺子修鞋，我好多年没修过鞋了，你爸还是那么热心肠。对了，今天我是特别来感谢他的，给他拿两瓶好酒过来。”王卫新说着，“没想到李天明是你爸爸。”
“是啊，真巧。”
“也不算巧，你跟小朵要结婚那阵我就知道你爸跟我同一年的，没想到还真是同学。”王卫新看李翰飞聊天兴致不高，转问“是吧老李。”
“要结婚？”李天明惊讶过后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原来你们是这么认识的啊，难怪呢。”他说的阴阳怪气，随即瞪了一眼李翰飞。
王卫新有颗玲珑心，听这话就知道李天明不知道，转到今天的菜上“老李，你厨艺不错啊。”她夹了一口清蒸鲈鱼，似乎在回味“恩，好吃。”
人都喜欢听好话，李天明看着她笑着说“那多吃点。”但却吝啬再给李翰飞一个眼神。
这顿饭他吃的味同嚼蜡，李翰飞看着桌上两个人说笑心里开始无限懊悔，他今天不该来的，如果他不来，这两个人估计还会发展一段婚外情，多好啊！
无论什么样的爱情都是值得被歌颂的，即便背叛了道德伦理，对当事人来说那也是值得付出一生的爱情，耗尽心血和精力维护的至上感情。可眼前两位明显不是爱情，是调情。
“我家都是我做饭，实在不爱做。”
“你要想吃来我家吃，反正我也一个人。”
“那怎么好意思呢。”
“千万别客气，哎，我加你微信吧。”
“好啊，我偶尔周末去爬个山洗个温泉，你要是没事一起去吧。”
“行啊，都谁啊。”
“就我一起玩那几个人，咱们人到中年周末也得去享受享受啊。”
“太好了，要不平时我也是找家闲着。”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不亦乐乎，言语间还会偶尔眉目传个情，李翰飞心里越发恶心。两个硬是说自己人到中年的老男女在他面前旁如无人调笑，真是让人恶心。
“哎，翰飞妈妈呢？”
听到这句李翰飞几乎要忍不住了。
“啊，过世了。”
“哎呀，真抱歉。”
“没事没事，都好多年了。”
李翰飞手里的筷子几乎要被折断，李天明似乎终于看出了他的隐忍，也表演够了，就说“你要吃完就下去吧。”
李翰飞撂下筷子直奔卫生间，干呕的声音间断的传了出来，两个在饭桌上的人自然也没了吃饭的欲望，王卫新看出了什么说“你跟翰飞应该还有事要说吧，我就先走了。”
“不好意思啊，下次好好请你吃一顿。”
“这又什么，咱俩还介意这么，那我等你请客拉。”说着王卫新穿上了靴子“这鞋竟然还能穿，就是修理之后跟有点偏。”
“多注意安全，出去就打车回家吧。”李天明关心的说。
“恩，小明哥，谢谢你。”王卫新不经意用青葱手指扶住李天明结实的手臂，眉眼带笑的说“对了，你别说翰飞，毕竟当初是我们朵儿后来不同意的。”她补充了一句。这话的理解可以很多种，既不说自己家的问题，也不说李翰飞的问题，一句不同意轻轻飘过，其中的是非曲直自行理解。
“我知道了，也谢谢你。”李天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白皙的手，感觉手感不错。
两人试探地撩拨，然后和谐美好的道别。
等王卫新走了，李天明径直打开卫生间，李翰飞漱口洗脸，没抬头。
“出来！”李天明语气不善。
李翰飞拿自己的一次性白毛巾擦了擦脸，走了出去。刚才吃的都吐了，此时胃翻腾着叫嚣着，他不得不捂住了胃。
“你那是什么态度！”李天明余光瞥见他出来，劈头盖脸就说“这是我家，你还给我的客人脸色看，你恶心你出去吐去，少在我面前丢人现眼！”光说不够解气，手指点着李翰飞的肩膀。那手指像自带功力的千年枯木枝，戳得他肩膀生疼，整个人都在往后躲，这时他也顾不得胃了，顺手挡开了他爸的手指。
“你还敢反抗！还有你什么时候要结婚？啊？还不告诉我！真是能耐了，你自己什么样没点数吗，还要祸害人家好姑娘，就你那精神病的妈能生出什么好货！得亏人姑娘眼睛亮！”
嘭！哗啦啦！
李翰飞一怒把饭桌给掀了！紧接着就是饭菜都跟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瞬间餐厅像经历一场强盗洗劫，乱七八糟的汤汤水水淌了一地，那条李翰飞一口没吃的鱼此时就剩下骨头，这一摔把那原本颤巍巍的鱼头也摔掉了，滚到他脚边。李翰飞气愤之余看见那脚边的脑袋竟然想，怎么就断了呢，怎么这么容易就断了呢，他有点遗憾，这条鱼骨头再也不完整了。
李天明此时气得想打人，但眼前的男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随便就能拎起来的弱小孩子，而是长成了挺拔的青年，此时他再没底气打人，只能大吼“你给我滚出去！滚出我家，你就是贱货生的贱种，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以为你谁？敢跟我摔摔打打……”
李翰飞看着鱼骨头出神，转头直愣愣走到他爸面前注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说“是你对不起我妈，你没资格说她！”说完不等李天明再骂人就径直走到门口，他没回头只撂下一句话“我不会再来了。”
他走在楼道里还听见身后男人反应过来的咒骂“我他妈瞎了眼娶她那破烂货，还生了你个缺心眼的没人要的狗东西，我对不起她？是她祸害了我！”
盛怒之下的男人连自己也骂了进去。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就想那断了的鱼骨头，断了就再接不会去了。
他看过他爸爸以前的照片其实男人年轻的时候也很潇洒，不是那种能骂出这么难听话的人，可时间真是不体贴，让那样意气风发的男人就这样变成了会骂街的老头。
他按着胃艰难地走向马路边想打车回去。快到的时候他突然就动不了了，他蹲下身，几乎要趴在了地上，路过的一个好心姑娘问他要不要紧，还提给他一张纸巾，他抬头似乎看见他妈妈的样子，喊了声妈。可那声音太弱，姑娘只看他动了下嘴唇，以及盈满泪水却倔强着不肯哭出来的双眸，接着那人就趟了下来动不了了，这姑娘也急了“唉唉”的叫他。
当李翰飞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朱美玉坐在他的床边玩手机。
他动了动，朱美玉感觉到立刻放下手机按铃叫大夫，轻轻按住要起来的他问他怎么样。
他刚想问“你怎么在这。”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朱美玉连忙给他倒水，边到边说“你慢点，想说什么也等一会。看你那破锣嗓子。”话虽带着埋怨声音却很轻。
李翰飞小口抿着喝水，没办法他感觉嘴都张不大了，一点一点才慢慢张大。
不等他再问，大夫就来了。看了一下李翰飞的情况，告诉家属去领被褥，“今天人回不去了，还得住两天院，今天不能进食也不能再喝水，明天开始可以吃点流食。因为没查出病因建议病人去心理门诊看一下。”大夫说完有看了一眼点滴有看了一眼李翰飞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大夫的话却让朱美玉愣住了。看朱美玉吃惊的表情李翰飞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他似乎已经真的不在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和地位了。他想笑着安慰一句，却因为肌肉僵硬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没事。”他只勉强说了这三个字。朱美玉却陷入了沉思，好久才艰难的开口“是因为我吗？”李翰飞看她似乎快哭了，想伸手摸一下她的脸告诉她别哭，他挺好的，不是因为她。但手一动发现还挂着点滴，只能摇了摇头。
“你可以怪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朱美玉一下子就难受了，她的少年原来是那么阳光帅气，却因为她有了心里问题。她知道那段时间他一定很难受。
“真的不是因为你。”李翰飞缓了缓还是说出了口“是因为我妈妈。”听到这个答案朱美玉不知道是自己好过了些还是更难受，心里五味杂陈，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李翰飞的视线越过朱美玉望向窗外。他也想问问，怎么会这样。
朱美玉告诉他原来正巧朱美玉在附近办事，整要停车看见路对面有人倒下，平时她没那么热心，但因为要过道去找人，就不经意看见了李翰飞的衣服，才发现是他，很多热心人帮她把他送上车带到了医院。
当天晚上他没让朱美玉陪他，毕竟还是个姑娘呢。反正自己也不能吃喝，明天好点了就回家吧，他想。临走之前朱美玉跟他说她跟周鸿杰已经彻底断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联系他，希望他能别介意过去的事情。
听了朱美玉的话，李翰飞反而想，那个人竟然没跟自己说。接着再没精力思考朱美玉话里的意思，随口应完便不说话了。
朱美玉走后他请了假，虽然老胡一万个不情愿，但电话过来听见他有气无力的声音还是准了他两天假。晚上的时候李翰飞犹豫再三，终是给周鸿杰发了信息“我不能去学习了，对不起，这次辜负了你。”
他有什么资格获得更好的生活呢？他就是墙角的烂泥，扶不起来的阿斗，什么喜欢，什么理想，那些他不配拥有的不该奢望的，不能给自己机会奢望，不然等着自己的便是这个晚上的空到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空空的失落。
李翰飞用没打针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默默给自己道了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