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艾
笔直的公路好似没有尽头，他拖着无望的疲惫随着黯淡的夜色融入进车流。一阵风吹过，秋老虎也让人觉出了寒冬的意味。他缩了缩肩膀，发现没有太阳的时候，气温立刻降了几度，他身上的温度也随着太阳消失了不少，秋天真的到了，而他，真的穿少了。
认识到这一点，他决定打车回家。手里还有个项目没定版，他始终不放心，这个时候也不能允许自己生病。
刚要招手电话却响了。
“小伟，什么事？”李翰飞看了来电的人，猜想自己应是不用回家了。
“翰飞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的ui需要改。”田伟懒懒的说，电话那边还有不断的敲击键盘声音。
“今天老金去荣盛开会了？”听田伟的话就知道了。
“对啊，你改的算少的了，大家都一肚子怨气，你快回来一起同仇敌忾。快快！”
李翰飞笑笑说“好，马上就回。”“别忘了带夜宵，我要小龙虾。”田伟笑嘻嘻地说。“就知道馋嘴，难怪郝妹妹不理你。”
“哎，怎么回事啊，揭人不揭短啊，快点。”
“行了，知道了。”李翰飞挂了电话，此刻也不觉得冷了，只觉得这生活还真是有意思，悲喜交加，让人又爱又恨啊，他笑着摇摇头，准备回办公室开始加班日常。兴冲冲回去加班的李翰飞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听见对话的周鸿杰也笑了，这小伙子真有意思，悲伤模式和快乐模式随意切换。不过他说的荣盛，他倒是很了解。
准备回去的时候周鸿杰电话响了，看一眼来电人就随意接了“说。”
“草，你能不能说两个字。”赵衡一听他这调口就难受。
“说吧。“今天周总很给面子的说了两个字，给赵衡气笑了“你牛，哪呢？说好来的，人又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有事，不去了。”
“哟，周总似乎心情不错啊，得，看来又有谁家门儿没关紧让小姑娘被狼盯上了。”
“不是小姑娘，一个认识的人。”周鸿杰难得好心解释。
“谁？”赵衡一时没反应过来。
“跟你提过的，那个大学生。”周鸿杰难得耐心都解释。这个人赵衡知道，但仅限知道，而且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么巧，他又压了一口白兰地说，“人家也不认识你，你凑什么热闹，快过来吧。我跟你说，我身边……”不等说完他就听见嘟嘟嘟嘟的盲音，对方挂断了。“草！”赵衡看着被挂掉的手机愤愤不平。
周鸿杰知道如果再不挂断，这人不知道能给他扯多少东西，当断则断。
一肚子怨念的赵衡又拨过去对方却拒接。他心里想着，不就是遇着个认识的竟然放我的鸽子，面上却不显，扔笑着说，“梁总，周总有事被绊住了，下次一定帮你引荐。”
梁启辰其实很想认识周鸿杰，虽然与周鸿杰的生意并无太多交集，但却是如雷贯耳，此人他年纪轻轻就步入商圈尖端，雷霆手段开展国内目前最高级别的智能机器研发项目，商业嗅觉灵敏不说还有很好的口碑，这样的人跟着吃顿饭聊聊都能找到商机，人脉更不必说。如果能认识这个人，他想办实业买厂建矿的事要好办很多。虽然有点失望，但赵衡在这，也不必急于一时，于是笑着说“没关系，下次的。”
酒局是将近凌晨才结束的，梁启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的时候刚好十二点半。家里静悄悄的，老婆孩子都睡了，难得安静的夜。他坐在书房的老板椅上仰头喝了口水，水里好像倒影着一个人的身影，他想自己是真醉了。男人有什么好的，怎么会有男人喜欢男人呢！真是奇怪。自己也是奇怪，怎么会觉得那个男人美。
“回来了？”王卫新突然出声，背倚在书房门口，双手环抱，双腿自然交叉身前。如果是个美人，这样的姿势定是迷人且撩人的，但美人迟暮，王卫新已经老了。不得不说王卫新的五官很漂亮，大眼睛，鹅蛋脸，只是老美人不可避免的发福长胖，脸上皱纹横生，而且她不算高，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像敦实的石头倚着门框，有点可笑。可此时两个人都笑不出来。
梁启辰皱皱眉，他突然有点害怕门框被压坏，随即他一愣，闭上眼挤掉这种荒唐的想法，应付地答了“嗯。”其实他觉得她问的都是废话，但已无力争辩。
“累了就早点休息，别又在书房睡着了。”说着王卫新想进来扶他。
“你先去睡吧。”梁启辰姿势也没变一下。
王卫新停住想前进的脚步，看看他又看看他，然后转身回卧室睡觉了。其实梁启辰回来她就知道了，她根本没睡着。这样的夜晚她度过过很多个，可是依然不习惯。不过王卫新不久便睡了。在漫长的婚姻里她在不断改变对方的同时也在不断适应对方，有些东西你改变不了的，开始也会不断尝试，变着花样，软硬兼施，碰壁多了才知道，根本不可能，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的丈夫越来越不爱她，甚至不需要她，而她必须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件事。无可奈何的劝说自己，这世界还是钱最实在，如果万一哪一天他离开，起码我还有钱。
从“满怀期待的陪伴”，到“还是钱更实在”的转变，中间经历了多少伤痛、多少泪水、多少抉择，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不得不承认，王卫新也是厉害的角色，如果不是她一而再地拿捏和争吵，不断地要求和专营，此时这个男人还不一定是谁的老公呢。虽然年轻些的时候她也曾期待起码在生日的时候，老公能多花些时间和精力陪她，但现在的王卫新认为，那只是不成熟的小女孩的想法。她认为，在一个45的老女人生日的时候，男人肯把卡给她，并让她随便挑生日礼物，已经算最好的礼物了。没错，明天是她的生日，她已经不再期待温柔的话语，亲切的笑容，甜蜜的惊喜，那些华而不实的感情牌随着岁月的流逝，只换得一张额度50w的信用卡，但对于已经刚进入更年期还在不知所措摸爬滚打的女人来说，已是超值。
这张卡是梁启辰一个月前给她的，她看了一个月也没决定买什么，不过就在此时，睡觉之前，她突然决定了，明天要约上田小妹疯狂购物。
梁启辰睡觉时看着身边的熟睡的女人，心里涌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厌烦。他突然想到白天那个男人的背影，映在光影里美好的似天边流云，那看起来软软绵绵干干净净的样子在这样寂静且冷清的夜里映衬得格外清晰，他好想抱一抱以取得一点温暖。这一刻他突然就被说服了，赵衡说的断袖之欢，分桃之乐，大抵是真的。因为此时身边无论是哪个女人都无法让他感觉轻松，反而会想起那个坚毅挺拔的背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哪怕只是轻轻拥抱一下求得一点安慰也好。
他摇摇头，摇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想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夜晚是精神的寄托，所有白天里隐藏的情绪都在黑夜的遮掩下无限放大，迷惑着心思重的人，走向自己无法控制的边缘。
周鸿杰是一个善于自控的人，包括精神。此刻的他依然在书房里准备明白的会议，这是他给自己安排的睡前最后一项工作。看完材料已经接近1点，他揉一揉酸胀的眼睛准备休息。电脑突然提示有一封新邮件，这个时间会给他发邮件的不是海外公司就是公司里的特殊的技术组了，只有技术组才会熬夜到这么晚走为不时冒出头的各类bug擦臀部，为了给自己的努力留证据怎么都会挣扎着起来给他发一封邮件，影响他本来就不多的睡眠。不过今天这封邮件不在计划内，他本不打算处理了，只无意瞥了一眼标题，是与鑫欣的技术合作方案调整，这件事已经开始了很长时间，第一版已经出来，这是第二版的修复方案。他突然想到了白天看见的那个男孩，是的，对周鸿杰来说，李翰飞还是那个大男孩，他想，这孩子也是这么晚才睡吧。这件事不急，他并没有为此调整自己既定好的时间表，做了备忘录就关电脑睡觉了。
他大概是真的很疲惫，疲惫到抵挡不住黑夜的诱惑，他又想起那个略熟悉的脸，那个男孩，一定是他以前见过的那个人。他决定明天要在备忘录里加一项，好好调查一下。
李翰飞其实睡的算早，加班到家也就11点，他的智能小管家小艾已经给他烧好热水和洗澡水，提前设定好到粥也煮好了，香喷喷的，配点冰箱里的小菜就是一顿暖胃的贴心宵夜。舒缓的音乐渐渐响起，二十分钟后就上床睡了，只是半夜两点半左右，他突然醒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梦里出现了什么，此时心悸不已，一个闪念，他想起包厢里的那个人，是郑朵朵的姨夫吧，他想。哎，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混乱的他也没从混乱的思绪里理出头绪，心绪稍微平缓，就混乱着又睡了。
无论夜里的想法多翻天覆地，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早上的大脑就像重新启动的机器，头一天的任何一丝思绪都需要重新开启。环卫工人的扫地声，街边早餐店的吆喝声，晨练大妈的笑声，以及小艾轻柔的提醒，这些声音都是启动键。
“小飞该起床了，小飞该起床了……”小艾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李翰飞被迫启动了大脑，但大脑似乎有点宕机。他使劲揉揉脸，沙哑地回来句“知道了。”
话音刚落小艾即刻闭嘴，活力四射的早安音乐随即响起。
澎湃的音乐让李翰飞一个激灵，原本赖到deadline才起身，可现在不可能了，拖着明显睡眠不足而疲惫的身体，李翰飞边刷牙边想，哪天要再更新一下程序，这个早安音乐太吵。简单的刷牙洗脸，再套上卫衣穿上牛仔裤，迅速出门，他骑自行车去单位，在楼下买了一组人的早餐。一进办公室空气中还残留着因为空气不流通还滞留很多人的干燥且酸爽的气息，可见昨夜奋战的卖力，老金窝在沙发里盖着自己的外套睡呢，太难为他这个大的个子能窝进去了，李翰飞感叹的时候田伟洗漱回来了，头发跟鸡窝一样，他用手指理了一下就拿起早餐开啃。
“嗯，好次。”他仰头咽了，“我最喜欢楼下阿姨做的鸡蛋灌饼，那饼，劲道有嚼劲，那鸡蛋煎的外焦里嫩，好吃好吃！”
他这边说着好几个人都被他吵醒了，还有昨晚回家的也接连到了单位，声音一下多了起来，老金也无法安心睡觉了。
他吃完李翰飞带的早饭，迷糊着眼睛含糊地说10点开会，说完就出去了。等再回来，又是精神抖擞的金组长一枚。
开会说的还是老金去荣盛带回来的消息，昨天晚上整理的是之前部分的修改，今天要发走，今天是备用方案的页面设计和功能需求的讨论。“第二版就先交给李翰飞了，他昨天的完成度最好，能者多劳，你就多做点吧。”说着示意李翰飞。
“没问题。“
“虽然不以第二版为主，但陆续还会有增加设计需求，其他人也要配合分工，功能我先跟进，其他人有什么问题吗？”老金环视了一圈，这群人不是低头装没听见就是咬着早餐刷手机。“好了，散会。“老金叼着烟眯着眼含糊的说着合上装模作样的小笔记本。别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是个正经的务实主义者，技术好不说，还说一不二，说干就干，也是他这样的能力和性子才能有这一大帮人服气。
老金刚把提神的烟掐灭李翰飞就来了。两人默契地讨论了一下第二方案的事情就各自分工开始工作了，临走之前老金跟李翰飞说“对了翰飞，下周一开会你跟我一起去。”
李翰飞也没多想就应了。他也来不及多想，他的生活多数时候九九六，甚至更晚，只有偶尔的休息时间，那还是因为他手快，比别人早一点完成工作省下来的时间，但那点时间也都奉献给了付辛和睡眠。
本打算这周末去他爸那儿的，但看来又要推迟了。
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