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遇

    很久以后，赵衡回想起那个黄昏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没想到那一面就成了周鸿杰感情的终结点虽然当时其本人还不自知。当然，对那时的他来说，更是没什么感觉，毕竟那个人的到来对他们算是个不速之客。

    其实那天只是个普通的商业洽谈，只不过，是在五音阁。他的新业务需要一批高含镁，如果说圈子里还有谁能弄到高含镁，那一定就是梁启辰。

    “赵兄，你想要95那是强人所难了，这镁的含量到90就顶天了，再往上，也不值当的，你要不考虑换个项目，要不凑合用吧。”梁启辰放下手里的酒杯，让自己陷进厚实椅背的包裹，眯着眼笑着建议。

    赵衡不为所动，放下手机又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随手按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边吐着白烟边不经意地说“梁老板都没有，那看来是真没有了，没关系，我这人最是执着，我再碰碰运气”说着起身双手拽了一下西服领子，拿上手机就要走。

    梁启辰这一军没将成，忙起身说“赵兄急什么，梁某也没说没有不是，不如再开瓶酒坐会，算我的。”梁启辰毫不犹豫地打自己脸，他的确能弄到，只是费力气，价格高，这些都不重要，最让他在意的是，这么高含量这人到底想干什么用呢？

    赵衡听了这话笑了，边拍梁启辰的肩膀边坐下，拍他的手一用力压着梁启辰也坐下了，“梁老板早说啊，既然有可能性，咱们就再坐会。”说着就放松了下来，换了换姿势，坐的更舒服，又开始点烟。“其实我不着急，不如咱们先叫两个人来玩一会再谈。”说着按了桌角的按钮。

    不一会四个形象各异男生进来，依次排开。梁启辰想问的话就这样被截住了，领头的男生径直坐到赵衡身边温柔的笑，娇嗔的话由他说出都含了几分真心“赵大老板真是好久没来了，我都想你了。”

    赵衡看着他也笑的温柔“这不是来看你了。”

    另三个男人，一个坐在梁启辰身边，一个坐到两个老板的介绍人老万身边，还有一个坐到茶几对面侍弄这桌子上的吃食。

    坐在梁启辰旁边的男生看上去就有些雌雄莫辨，唇红齿白，干干净净，没有什么风尘气息，反而像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笑起来有点腼腆，眼睛弯弯的，右脸的酒窝尤其可爱。他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并没有紧贴着，而是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先生，我们这儿的茶水很好喝的，你尝尝。”水杯就递到了梁启辰眼前，他看了眼那小男生，那声“先生”叫的他全身一麻，但依然面色深沉，八风不动地接了过来。

    那孩子感觉跟自己的女儿年纪差不了太多，他在心里不自觉地将死命赚他钱的男人划分到需要他补贴的男孩等级，心里也略放松，想着就当是晚辈一起吃饭吧，随即自然地接过茶水。梁启辰不太懂茶，但这茶入口软绵，茶香四溢，回味甘香，一喝便知是难得的好茶。

    尽管梁启辰很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但他也知道，这才第一次见面，为了更好的合作，这场面的事情是必须走的，只是没想到这赵衡看起来年龄不大，口味倒是挺重。梁启辰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小子，生意场混了这么多年也练就些宠辱不惊的淡定，这样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虽然不反对同性恋，但自己算是敬谢不敏。于是他也只是带着惯常的笑，礼貌地跟小男生聊着天。

    相比较下，赵衡就放肆多了。他搂着木楠，贴着耳朵低声说着话，暧昧在两个人的眼波里流转。说到有趣的地方，赵衡哈哈笑了两声，余光瞥见梁启辰的正经样子，心想白瞎了他身边的小男生，那小男生眼见着赚不着钱估计心里正咒骂他呢，还不如老万玩得开。虽然老万有妻有儿，但他作为中间人还是性格圆融地适应着赵衡的喜好，笑眯眯地跟小男孩聊天。

    梁启辰不动，但是对方开始动了。小男生看梁启辰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试着挨着他坐，梁启辰略不自在，但也没觉得多难受。紧接着小男生开始有意无意往他怀里靠，梁启辰由着他靠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小男生手都搭到了大腿，梁启辰叹了口气，抓起他的手，刚想说什么，包间的门就被人撞开了。

    “付辛！“李翰飞急得身上脸上都是汗，打开包厢就看见一个男人抓着付辛的手。他略松了口气，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提口气过去匆匆拽着付辛往外走。直到人都消失包厢里的人都没回过神。

    “赵老板，你们先坐，我去看看。“木楠歉意一笑，也出去了。

    赵衡有点疑惑，木楠一向独善其身，这明显的闲事从来不管，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而且都不叫他宝贝了，看来这个来人有点意思。

    梁启辰也很震惊，不只因为身边人被拽走，还因为刚才进来的人，他认识。虽然不熟，但认识。

    “今天有点对不住啊梁总，不如咱们去夜场喝点吧？“赵衡说着比了个喝酒的动作。

    梁启辰也很给面子“好啊，走着。“

    一行人出来到大堂的时候正看见木楠跟李翰飞说话，叫付辛的白皙男孩已经不知所踪。

    木楠似乎有点气急败坏，一直在单方面斥责对方，李翰飞倒是没了之前的着急，此时安稳地站在对面，略低着头，让比他矮的木楠说话不用太费力气，但也不敢看他，怕被唾沫喷一脸，只不过不得不随口应付着。两人虽然好像说的很激烈，但却刻意压低了声音，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李翰飞看着木楠气哄哄离开，自己也往门口走。大门打开的时候刚巧清风拂过，李翰飞呼了口气，眯着眼迎着暖暖的阳。他心里是有些沉重的，这种沉重有些无法形容，是对自己的无力，对他人的无力，对整个世界的无力，因为无力改变任何事情而感到深深的沉重，重的直把他往下拖，他拼命挣扎着，依然无力阻止这种必然的沉重，与无力感。

    其实刚刚木楠说的对，付辛是故意的，他知道，毕竟也不是第一回。

    他只是怕了。

    收到短信那一刻他想起曾有个人也跟他说过，说自己要走了，虽然舍不得离开他，却还是走了。是真正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从三楼掉下去之后。

    多可笑，三楼，连小偷都能无视高度轻易攀上去的楼层，却要了她的命。

    直到看到付辛好好的，他才松了口气。

    “你看，你也是在乎我的。“付辛倚在他怀里，仰着头看着他说，满眼满脸的期待。

    他却只是摇头不说话，并推开了付辛。

    被他推开付辛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哼笑一声，不知道是真嘲笑他还是走嘲笑自己。

    “如果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就别再找我！我怎么样也不用你管！”这是刚刚付辛的原话，说完就跑开了。

    站在原地的他总觉得如果他也不管，付辛就没人拉着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承认自己的确有点圣母心，可是他怕。

    紧接着他迎来了第二波轰炸。

    木楠心里没有李翰飞那么复杂的思绪，上来就一顿数落他自以为是的行为，“你这哪是一点圣母心，你是以为自己圣母转世吧！我们靠自己赚钱，你没必要同情怜悯。”

    李翰飞却说他怕“万一这次是真的呢！“木楠心里一凌，如果是真的，付辛不会真的有……

    “那也是他的事情，你跟着管什么！“木楠当时硬着心肠说，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

    李翰飞沉默了一下说“狼来了的故事你知道吧，你有没有想过村民们如果第三次也去帮助那孩子，就不会有那么多羊死掉了，孩子也不会哭，吃过教训并经历过众人帮助的孩子心里也会更阳光善良。我总想着，他既向我求救，万一，狼真的来了呢！“

    木楠沉默了一瞬，心里也起波澜，但还是提醒他“你救的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说完他就走了，李翰飞虽然可气，付辛更可恶，心情一有波动就给李翰飞发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折腾他，木楠也是没办法，想着这就是姜太公钓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李翰飞，然后回去了。

    赵衡看木楠气呼呼的回去，揉揉鼻子也准备走了，但他敏感地发现身边的梁启辰却站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他随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有所感悟，美人的美是有道理的美，恰巧的天时在恰巧的地利被恰当的人看在眼里，放在心里，那这个美人的美恐怕就会“流芳百世”了。虽然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刻那个男人真的很美，那一幕美的格外惊心动魄。

    在黄昏红色的光晕里，映衬着一副令人怜爱的正在沐浴阳光的美人图。男人身材匀称，长相帅气，有着标准的浓眉大眼高鼻梁的阳光外表，健康肤色上闪着红色的光，脸上坚韧的棱角披上了柔和的外衣。白色衬衫显他得干净又整齐，短发随风轻扬，太阳照在他身上连乌黑的发丝都染着金红色，整个人泛着光，好似天上下来的仙子。他微仰着头，眯着眼，任由风拂面，掀起一段流淌的忧伤旋律。

    站在五音阁这样的声色场所门前，他好似污浊的池子里开出的一朵娇羞白莲，让人心驰神往。

    人们总是喜欢被特别的美好的事物吸引，追寻“美”是人类在历史长河里不断进化前进的动力。可是对美的定义却总是不一而足，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可人的又一大特点就是“随大流”，对于美的认知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人”，时代的美就是自己的审美标准，顶多有些个体差异，比如喜欢瘦的和喜欢眼大的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同。

    在这样的环境下，梁启辰不可免俗地随了一次“大流”，尤其有了刚才可爱男孩的对比，他突然心惊地察觉，这是第一次自己有明确的喜好，对于女人都没有那么清晰认知，却如此欣赏这个男人，何况还是个认识的。

    梁启辰缓过神后也开始疑惑，这人真是他认识的李翰飞吗？他惊叹李翰飞美的同时也想起来，这是外甥女的前男友，曾一度要结婚的，怎么好好的男人说gay就gay了！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一个已婚孩子还很大的男人，也会对一个男子心跳过速。

    赵衡瞅了眼梁启辰，弯了嘴角。那姓梁的似乎也不是笔直嘛。也是，那么美的美人，是人都会心动。他突然觉得这笔生意还是可以谈下去的。

    门口跟赵衡约好的周鸿杰也刚巧看见。他一抬头，就被一抹阳光刺进心里，再也抹不去，那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移不开眼，只是心惊又觉眼熟，还没回过味儿人就走了，于是就不自觉地眼里心里都是那个人，连腿脚也不受控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