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问心
顾笙？
听到这个名字，严谨猛然停住脚步，脑海中立刻现出另一个小姑娘的面孔。
她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抬手敲了敲有些闷胀的脑袋。
“小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大娘发现小丫头不对劲，连忙把她扶到一边，根本没注意到顾笙偷偷跟在了身后。
“姐姐，你这是……”
耳边传来清脆的声调，脑子已经清醒几分的严谨抬起头，眼神奇异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直到这个时候，她心里才生出一种感觉，很温暖的感觉。
那种似乎我不认识对方，但身体上感到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大娘，我没事，可能这几天累到了，休息一会就好。”
“好吧。”李大娘深深看了眼一旁乖乖站着的小姑娘，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等小严吃过亏了就知道，交朋友也要看身份的。
顾笙察觉到这位大娘好像默认了自己的存在，顿时眨了眨纯净的大眼睛，甜甜地笑了起来。
“谢谢大娘。”
李大娘哪里受得住这个，急忙偏头看向人来人往的街市，样子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不，不用。”
严谨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嘴角泛起笑意的同时，在心中将这大半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调了出来。
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可能不正常。
无缘无故出现的各种画面，以及早上醒来时那种特别怪异的感觉就是证据。
尽管记忆很完整，从小到大任何一个时期都没有漏过，可严谨还是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昨天的自己和今天的她，相差太大了，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性子，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次进城的‘严谨’，除了淡定过头之外，居然对城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好奇，就好像以前经历过千百次一般。
这是自己该有的表现吗？
如果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她应该寸步不离大娘，时刻抓着长辈的衣服才对。
然而，李大娘也没有表现出诧异，反而觉得就是这样的。
太奇怪了啊！
“大娘，我休息好了，咱们走吧。”
列出以上种种可疑之后，严谨又突然觉得不用纠结了，能生出这些疑问，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自己明明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哪来的现在这份见识？
“啊，哦，走走走。”李大娘不疑有他，仿佛完全注意不到，自打出门后就变得分外有主见的小丫头。
此刻，她只担心贡品不够丰厚会被别的村子比下去，从而惹了仙人不满，让村里的孩子失去人生最大的机会。
作为代表来参加祭祀大典的两人重新汇入人群，随大流往城中的祭台走去。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身后还跟了条小尾巴。
越靠近府城核心地段，人流量就越大，到最后甚至要好久才能往前挪动一步。
因此，顾笙压根没费力气便跟上了两人，和她们站到了一起。
“这位小姐，您不去献礼吗？”眼看彻底堵了路，李大娘只好没话找话，用来缓解心中那份焦躁的情绪。
“我……我献过了。”
献过了？
这个答案别说李大娘不信，就是认定自己记忆可能存在问题的严谨都不信。
祭典还没开始，怎么可能有人提前献上祭礼？
但她也没有纠结小姑娘的谎言，而是用刚刚才适应的思维模式，去思考眼前的祭礼。
三年一度，每次都是人山人海，规模浩大，涉及到所有人。
“大娘，别的府是不是和我们这里一样热闹？”
“当然，祭祀大事，没人敢不重视的。”李大娘觉得这孩子真是第一次来城里，能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严谨没错过大娘脸上的表情，发现周围的一些人同样露出善意的笑容，立刻低下了头。
这，就更奇怪啊！
祭礼频繁举办合不合理，这究竟是不是那位天凤大人的本意，会不会对本就生存艰难的城外居民带来更大的负担？
记忆告诉她这样做天经地义，可潜在意识却觉得，长此以往只有一个后果，信仰崩塌！
当桃花沟凑不出下一次的贡品，到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铛！
没人在乎严谨心底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城楼的大钟被敲响，从纪年之初就保持的祭典，又一次开始了。
按照惯例，大典由祭司开场，歌颂天凤对人族的恩德，引导所有人祈祷纳拜，焚烧完祭词后，再由众人献礼。
流程大体就是这么一套流程，严谨跟着做了一遍，起身后猛然发现，身边的小姑娘，好像一直都没动。
而且，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有不少人都只是装装样子，根本没有把这个大典当一回事。
所以，这就是顾笙当众说谎提前给了贡品，却没有人站出来指责的原因？
大家表面郑重，实际上心里都不在乎了吗？
也对，三年一次，举行了近万年，都几千次了。
“众人献礼！”
祭司的高唱打断了严谨的思考，祭礼来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以常理来说，献礼的重要程度不应该超过向天凤祷告，可现场却不是这样。
包括李大娘在内，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似乎这才是大典的真正意义。
就连顾笙也来了几分兴趣，眼神不断在众人挎着的篮子上面巡视，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
“小严，待会你拿着这些肉干上去吧。”
桃花沟准备了两份贡品，肉干和野果。
李大娘主动提出自己拿野果，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丫头是第一次参加大典，作为长辈，在有限的条件下，当然要让晚辈尽可能去获得仙人的好感。
严谨被大娘坚定的眼神触动了，本来打算接下这份好意，但却被祭司的骚操作给震惊到伸不出手。
献礼同样有开场，惯例是献三牲。
而这一次，除了血淋淋的兽颅，还多了一男一女两名孩子。
更畜生的是，他为了让大家都看到，直接把供桌摆在了城楼上。
“大娘，这？”
“别问了，王都那边传来的。”李大娘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几丝不忍，勒令严谨不要再说。
其他人同样面色难看，大部分选择低头不看，也有少部分咬着牙瞪大了眼睛，散发出惊人的恨意。
顾笙发现四周的氛围很不对劲，抬头看了眼城楼上的孩子，顿时就明白了。
她忍不住捂嘴闷笑，用手指悄悄往前戳了戳，“姐姐，他们……”
严谨看着小姑娘一边摇头，一边偷笑，眼底满是得意的样子，心中陡然一惊。
孩子，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一出，顾笙顿时老实了，一双眼睛贼兮兮地乱转，紧紧闭起了嘴巴。
我就是知道啊，我又不喜欢血淋淋的东西，只喜欢……
咦，那是酸浆果吗？
吸溜！
严谨被这孩子一样的人搞不会了，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大娘手上的篮子。
在这一刻，她的脑子以爆炸般的速度运转，理出了一条匪夷所思的猜想。
“大娘，要不您先去献礼吧，我拿着果子缓缓，等等再上去。”
“唉，好吧。”李大娘也不傻，这等等肯定就是不会再去。
大概，今天有很多人都不会去。
但她却不得不去，要是桃花沟没有上贡记录，后果就严重了。
“你想吃这个？”等大娘木着脸离开，严谨从篮子里摸出了一个果子。
“嗯嗯。”顾笙眼巴巴地看着果子，头点得那叫一个快。
“那就吃吧，都给你。”
“真的吗？”
“嗯。”
严谨怀着无比复杂地心情递出手上的篮子，发现小姑娘用抢的方式接过东西，立刻大块朵颐起来，还高兴得眯起双眼，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响动。
她看了好一会，才转头望向高台，注视着那群高高在上，正在替天凤大人接受贡品的‘仙人’。
这种对比，怎么看怎么刺眼。
虽然严谨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无比相信自己此刻的判断。
她实在忍不住去想，要是与小姑娘易地而处，会后悔吗？
将来会不会后悔，教会人族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