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本宫允你(1)
昭平三年,仁宗病逝,遗诏太子薛怀瑾继位,封清河长公主为护国公主辅佐幼帝。
幼帝身披麻衣跪在灵堂哭泣,纯熙一身素缟立于灵堂之前神情肃然,“父皇遗诏在此,右相如今是要逼宫不成?”
“牝鸡司晨,我大昭从未有过公主监国之先例,陛下暴毙群臣不在其身侧,焉知这遗诏有没有长公主的手笔。”
当朝右相杜签呈捋了把花白的胡子,眼神阴冷地看着纯熙。
“先皇在位之时,公主以女子之身干预朝政代批奏折已然是僭越,如今怕是生出不臣之心,老臣也是为太子着想为大昭黎民百姓着想。”
纯熙肃然挥手,“宣左相、太尉,令御林军进殿护佑太子周全,再有敢无召入殿者杀无赦。”
右相身形微顿,抬头,未曾在年轻的公主脸上见到他所意料的慌乱。
“放肆,本宫容颜岂容你等外臣直视。
若论不臣之心,又有谁能如右相这般明目张胆,父皇尸骨未寒余威仍在,便有你这等佞臣置疑遗诏,妄图以臣子之势欺压皇室血脉亵渎皇权。”
纯熙冷冷扫他一眼,“右相在朝多年,可知该如何量刑?”
杜签呈冷笑一声,“遗诏尚不知真假,公主便急着铲除前朝旧臣,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先皇魂魄不安吗?”
“大殿之上父皇灵位之前,右相大放厥词,臣不孝君罔顾礼法,如此犯上可视为谋逆。”
纯熙语调冰冷,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御林军何在?”
就在这时太监引着左相与太尉上前,“臣等参见太子、长公主。”
御林军统领上前行礼,随后带一队人马入殿守在太子身侧,另一队拔剑出鞘围住右相。
右相神色不见慌乱,更加阴狠地瞪着纯熙。
纯熙看了眼哭得忘我的幼弟,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望着须发皆白的左相和通身刚健的太尉,面上的冷厉稍微缓和,“左相,太尉免礼平身。”
太尉搀扶着左相起身,不客气地道,“陛下龙驭宾天群臣皆在殿外守灵,右相独身在此,莫不是放不下先皇要追随而去?”
太尉拱手,“老臣恳请公主准许右相追随先帝之心。”
左相拱手,“右相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右相放心去吧,我等自会尽心竭力助公主辅佐新君!”
杜签呈气得吹胡子瞪眼,正要开口就听纯熙语气凉凉地说:“两位大人误会了,右相所为委实配不上高风亮节四个字。群臣守灵右相闯入内殿不跪不拜,威逼太子置疑遗诏,污蔑本宫伪造遗嘱,犯上不臣亵渎皇权,实乃判臣。”
右相见御林军素缟持刀面色不善,左相太尉也是寸步不让,不禁觉得今日之举有些急功近利,他把眼前这位年仅十五岁的长公主看得太简单。
“臣未见遗诏,为力保皇权正统自然心存疑问。”
左相赵用修冷哼一声,“先皇立遗诏时,本官与太尉、太傅皆在身侧,另有太傅张大人、中书令沈大人传阅,御林军全程守护,遗诏绝无伪造的可能,右相大可放心。”
右相紧皱眉头,先皇立遗嘱居然宣左相这个老匹夫未曾宣他,他未能探听消息错失先机。
太子已然神思无主,本是安抚掌控的好时机,只可惜清河公主巧言善辩临危不惧,让他落了下乘,还是先脱身为妙。
“既然遗诏为真,公主何不让臣查看一番,也好了却臣心中疑虑。”
纯熙轻嗤一声,徐徐说道,“笑话。满朝文武才学品行在右相之上者比比皆是,遗诏即出无人生疑。宣读之时众大臣阅览,右相彼时不曾提出质疑,怎在事后咄咄逼人。”
她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嘴脸之丑陋,让本宫不忍直视。”
右相怒火中天,只觉得胸腔快被气炸了。
好一个清河,好一张利嘴。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思辨之力,若是放任成长,只怕将来会是他掌控朝局路上巨大的绊脚石。
“殿下见谅,念在微臣一片赤诚之心还请宽恕。新朝新气象,总要忠心辅佐才是。”
“尽心辅佐?”纯熙轻蔑冷斥,“威胁本宫吗?”
御林军上前一步,明晃晃的刀刃闪着寒光,右相眉心狠狠一跳。
“本宫可没兴趣满足右相的好奇心。若是今日右相得逞,来日诸多效仿,本宫难不成还要一一应许。”
太尉亦不屑地道:“右相的赤诚之心还是得兵刃加身才有,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蔺太尉何必咄咄逼人,本官忠于先皇忠于大昭,自然要谨慎行事不敢有半点疏漏。长公主毕竟年幼,若出了岔子影响国运,又该如何向先皇交代。”
纯熙微微仰头,眸中冷意渐盛,杀伐之气四散:“右相大可放心,本宫自幼长在皇祖父跟前,又有父皇亲自指教,师承两代明君,怎会轻易出错。”
右相敛眉,咬牙忍下胸中怒火,纯熙搬出两代明君,他在质疑就真是犯上。
“臣不敢,臣失言,还望公主宽恕。”
拢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慢慢握紧,纯熙敛眉,右相正值壮年,左相却已经到耳顺之年精力上难以抗衡,太尉忠心耿耿却不善权谋。
太傅需尽全力教导新君无暇顾及前朝,右相党羽颇多若是在此时撕破脸,他埋下的暗棋无法根除。
留下隐患终究不妥。罢了,来日方长。
“本宫自幼受父皇教导自然宽仁,然而右相确有犯上之举僭越之责不敬本宫之罪,虽有左相与太尉求情,若不处罚不免让朝臣觉得本宫年幼可欺,进而认为太子无人依仗,右相拳拳之心想必不会让本宫为难。”
左相与太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希冀与鼓舞。
长公主与太子年幼若是皇权不稳皇室积威不在,他们这帮老臣便是有心辅佐也会处处受到掣肘。
如今看来,长公主虽然年幼行事作风颇为老成持重。
御林军手中兵刃寒光闪闪,右相咬牙俯首下跪,“臣冒犯公主,望公主赎罪。”
若不是他一人上殿,又何惧御林军,何惧这乳臭未干的小公主。到底是大意了。
求情?这两个老匹夫是要逼他殉葬!
“念右相两朝元老又是初犯,死罪可免,罚俸一年廷杖三十令御史台众卿监刑,如有下次绝不姑息。”
御史台监刑只怕明日参他的奏折就得堆满中书省,这天下的笔杆子都得在他背后戳,看着柔弱的小公主心机深沉手段比之先帝狠辣,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右相咬牙切齿,“臣,谢公主不杀之恩。”
清河公主,来日方长,他一定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