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小施自己都这么想,陶氏就更不会手软了。刚好当天轮到她做饭,她问冬小施会不会,冬小施点头说会。
事实上她确实会烧两个家常菜,毕竟工作后也单独住过两年,不过那时用的都是燃气灶之类的,这种原始的土灶她还真没用过。
陶氏才顾不得管这些,一听冬小施说会,把围裙解下扔给她,人立马就不见了。严氏和梁氏锄地没回来,她没人可求助,只能自己琢磨。光点火就琢磨了近半个钟头,火倒是点着了,烧不好,弄得屋里狼烟滚滚,呛得人眼泪横流。
也不知道那些一边炒菜一边往灶膛里填柴禾的人都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是顾头不顾尾、顾上不顾下,再加上狭窄的灶台容不下她肥硕的身体,操作起来就更费劲了。
好不容易菜下了锅,一个没注意,锅洞里滑掉一根柴,柴掉在地上,燃着的那头正对着柴堆。冬小施被熏地睁不开眼,纳闷烟怎么越来越浓,等意识到起火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陶氏的尖叫。
幸而锄地的人和她前后脚进的院子,申长荣、申长贵并梁氏、严氏,几个人一起总算把火灭了。倒没有造成大的损失,就是堆柴的两面墙被烧的黢黑,泼湿的柴也没法用了,灶房弄得一片狼藉。
梁氏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训一个外人,就对着陶氏发作。
“让你下地,你不是头疼就是腚疼,理由能找一箩筐,左右就是不乐意,非要留在家烧饭,这就是你烧的饭?”她指着一旁手里还握着锅铲人已经吓傻了的冬小施,“若因着你偷奸耍滑把咱院子点了,我非让老二休了你!”
陶氏哪能想到,就出去窜个门子的功夫,这都能烧起来。
她自己理亏在先,梁氏数落也不敢还嘴,转过身冲冬小施撒气,“不会做饭你就实说!没人逼着你做。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还嫌自己不够胖?这下好了,把家里祸祸成这样!连个灶也不会烧,你还会干点啥?”
就差没指着冬小施脑门说她废物了。
严氏见陶氏越说越难听,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想必她以前也没做过这等事,弟妹你也真是心大,好歹在旁边看着点……”
“我怎么就没看着了?我就出去上个茅厕,不信你问她!”
“吵够了没有?吵到天黑晚饭也省了,你们继续吵。”
梁氏摔门而出,陶氏和严氏只得熄火,分头收拾,重新烧饭。
冬小施则被“请”出了灶房。
她被吓得不轻,等缓过神,想进去解释一下自己确实是会做饭来着……陶氏根本不听,严氏也不信。
冬小施一举一动都不像干过庄稼活儿的人,原还想着不会干活不要紧,调理调理总能学会,但经过今天这惊心一幕,包括陶氏在内申家所有人都歇了让她进灶房的心思——烧个火都差点把房子点着,还指望她做饭?
那她还能干啥?总不能闲着……想来想去,索性撵她上山放羊。
申家养了两头猪并七八只羊,羊平时都是家里几个孩子去放,如今放羊大部队中又多了一个冬小施。
陶氏心眼窄,看谁都不怀好意,深怕冬小施趁着机会把自家牲口牵走,特地叮嘱申苗和申有庆跟紧她。
申苗和申有庆答应得好好的,出了门就变脸,俩人在前面走得飞快,搭理都不搭理冬小施。
可冬小施得跟紧他俩呀,她还不知道放羊的地方在哪呢。
村里的孩子喜欢聚伙儿,干啥都一起,连放个羊都呼朋引伴。先到的小伙伴已经在桥头等着了,看他俩今天带了个丑八怪来,都好奇不已。
“申苗,这真是你长更叔的媳妇,你得叫她一声婶子吧?”
“哎呀,原来她是真丑,还以为我娘是骗我的呢!”
“申苗,你家怎么连这样的新媳妇都要啊……”
“她的脸好吓人啊,我有点怕,申苗我们先走了……”
申苗本就讨厌冬小施,现在被人将她和冬小施联系在一起,直接气绿了脸,回头对冬小施吼道:“丑八怪,你别跟着我们,丢死人了!”
申有庆也不高兴带着这个长得又肥走路又慢的丑八怪,“真笨,牵个羊都不会……”
冬小施根本顾不上说话,她在专心应付着眼前的窘况。
八只羊,申茉和申有余被分派去打猪草了没有来,申苗和申有庆一人两只,剩下四只全塞给了她。
她不是熟手,四只羊也并不温驯,甚至可以说相当叛逆。一个要往东,一个就要往西,反正总有一个要反着来。冬小施拽了这个跑了那个,七缠八绕,手忙脚乱,眼看体力就要告罄。
偏申苗和申有庆还给她添乱。
嫌弃她丢人?那正好,她还不乐意和熊孩子一起呢。问明了放羊地点,干脆让他俩先走,自己慢慢摸去就是了。
申苗和申有庆急着去追其他人,把陶氏的交代直接抛在了脑后,不过本来那交代也多余。
他们走后,冬小施坐在桥上歇气,借这个空当给几只羊做了做思想工作,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照旧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你这样可不行……”一个路过的老奶奶直摇头,大概是看不过去了,亲自上手示范了一下。
冬小施正要道谢,老奶奶高冷的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冬小施不太理解那个“哼”是几个意思,不过不重要了,她用老奶奶教的方法,和那四只叛逆羊磕磕绊绊总算是上路了。
出了青田村往东再折往北,路过大片麦田,顺着小路走到头,是一座小山。小山不高,坡度很缓,只是仍苦了冬小施,也苦了那几只羊,若不是它们在前面使劲,冬小施都不一定上得了山。
春季林草丰茂,山上无疑是放牛羊的绝好去处,一路走来,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冬小施无疑成了万众瞩目的所在,好在经过这些天的心理建设,她基本能做到将外界的目光和非议彻底屏蔽了。
半山腰处看到了申苗和申有庆,俩人将羊栓在树上任由它们自己吃草,申有庆和几个男孩子玩起了类似跳高的游戏,申苗则和两个女孩编起了花环。
申苗也看到了伫立在不远处的冬小施,脸一黑,直接背过身去,想装作没看到她,又怕她没有眼色硬凑过去,负着的手使劲往上戳了戳,意思是让冬小施继续往上。
冬小施是真不想往上了,走不动了,再说这半山腰也不止那一片草地,另一边也可以放羊。
申苗霍地转过身来,小眼神刀子似的,大有她不往上去就跟她没完的架势。冬小施叹了口气,不想和一个小丫头较劲,继续赶羊往上。
终于又找到一个不错的地方,是块斜坡,避免见到人再生麻烦,她刻意往偏僻处走了走。羊啃草啃的很欢,冬小施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歇乏。
歇着歇着,忽然听到有流水声,学申苗他们那样把羊分别栓在附近的几棵树上,顺着斜坡往下找了找,果然找到一个流动的小溪。
溪流算不上宽,倒是挺清澈的,冬小施来的路上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手也黏腻腻的,正好洗洗。
才蹲下去,溪面上浮现出一个倒影来。
先是被撵,之后又一心想着落户的事,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又或是她有意在逃避。冬小施闭了闭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心理建设都是唬人的,一到直面现实的时候就萎了。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开。
其实看不太清,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已经足够冬小施再一次认识自己。
她摇摇头,自嘲一笑,现在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东施了。
调整好心绪,上手摸了摸五官挤成一团的肉饼脸,之前的红疹已经消得七七八八,冬小施猜测原身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了过敏才会这样,她过来时炎症已经发展到破溃的程度,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所以红疹虽然消了,破溃的地方已然结疤,而且星星点点分布的那叫一个均匀。
还不知道这些疤瘌掉了会是什么样,反正这张脸目前没有让她看到太大的希望。
冬小施站起身自我估量了一下,这硕大的一团,目测不低于一百八十斤。
一百八十多斤啊……她前世的体重也就是个零头,一度还为怎么吃也吃不胖烦心过。
冬小施消极了一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接受这一切,那首先就得接受自己。实在无法接受,那就去改变。
她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落户,落户之后呢?总不能再靠着申长更,她得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虽然现在还没找到,但不管以后要做什么,有副好身体是重中之重,也是一切的前提。
身体是最大的本钱嘛!不求白瘦美,但求健健康康、行动如常。而想达到这个目标,必须得减肥——先瘦它个七八十来斤!
立下小目标的冬小施冲着水面的倒影握了握拳,然后拍拍屁股继续放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