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刘昊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是中庸。
长乐宫内所有的侍从,包括宿卫,以及暗卫,全部都是中庸。
唯独这个属性,不会刺激到太子。
当然,最开始在东宫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是,再是迟钝的中庸,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久了后,多少有点适应了太子殿下的信香。
殿下从一开始就无法收敛,以至于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血气。这也是朝臣不喜欢太子的缘故,他们觉得太子是有着残缺的。可是不可否认,除了太子之外,先帝的子嗣中,很难再找出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毕竟,被大家寄予厚望,就连丽妃也万分期待的大皇子,在分化成为了天乾后,就连夜去了寺庙住了仨月,直到先帝哭笑不得,最后将大皇子接回来后,朝中再也没有人再提此事。
强扭的瓜不甜。
尤其是大皇子分化成了天乾虽然是好事,在世人看来,这是最好的类别。可是在大皇子看来,这却是一个麻烦,尤其是在太子殿下也分化成为了天乾后,这简直是麻烦中的麻烦。
毕竟和太子对上,那可是要命。
而这淡淡的血气,也随着太子殿下的长成,被宫内特质的香气所掩盖。
只要不去仔细分辨,就不会那么明显。
可是,眼下,刘昊站在如此遥远的距离,都几乎能够闻到从远处传来的血气,而与之相随的,又是一种淡淡的,浅浅的,可是细细嗅闻,却又非常香浓,透着一股温暖的味道,仿佛是甜香的糕点,又像是暖烘烘的阳光很难形容这气息究竟是怎样的,可是几乎浓郁到了连刘昊这个中庸都可以闻得到的话,那足以说明这信香之强烈。
刘昊的脸色微变,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闷声吩咐下去,“快,让所有人都退出去,越远越好,直到确保没有任何人能闻到信香。还有,通知下去,所有天乾和地坤,都不得靠近此地。”
他是这么说话,可是他却不能走。
刘昊看着那远处的方向,竭力分辨眼下是怎么一种情况。
就像是某种正在逐渐开始的试探。
血气,和香浓的气息,缠绵的,却又极度抗拒。
那不是从一开始就能被接受的追逐。
疯狂的血腥味就像是某种追逐的恶兽,正锲而不舍地包裹着那浓密的甜香,正试图张开所有的屏障,将所有的气息都截留下来,只唯独处在它血浓的包围圈内。
可很显然,血气做不到。
因为香浓的气息正在排斥着它,更是疯狂地绕道跑。
给刘昊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在前面疯狂逃窜的兔子,而后面则是狂追不舍的恶虎,张开血腥大口,正试图将可怜又倒霉的兔子给一口吞了下去。
但没能成功。
于是乎,刘昊都几乎能从东宫那暴涨的血气中觉察到潜藏的暴怒。
与一丝丝有趣的怜爱。
刘昊都要觉得自己在发疯。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太子殿下,和莫惊春
刘昊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忍不住嗡嗡了一下,就像是被鞭子用力抽打了一记,疼得他有些摇晃起来。他忍不住扶住身边的柱子,感觉自己有点头昏脑涨。
“您怎么还在这里”
刘昊忽而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睁开眼,却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人,居然是老太医。只见他的口鼻都被包裹起来,说话的声音比刘昊还要奇怪,但是不敢怎么样,他还是勉强能够听清楚老太医的话。
“快点走,难道你没看出来吗莫惊春已经被动进入了雨露期。”
老太医挥手。
刘昊痴呆。
雨露期是什么意思,顾名思义,都懂。
但每个地坤的雨露期,是基本固定的。
每年只有一次。
莫惊春是在三月。
为期是三天。
这不是他主动说的,而是在莫惊春入宫的这段时间内,刘昊查出来的。
莫惊春其实已经在宫内待了许久。
毕竟从先帝驾崩,到下皇陵,再到恢复上朝,这其中也得两个多月。
这才叫莫惊春的上官焦虑。
而这么久的时间,早就足够刘昊查出太多的内容。莫惊春每年在三月份左右总会生一场大病,或是有要事要请假,从他一个小官,走到现在侍郎地位,这日子几乎没有发生变化。
他的理由足够,而且甚少有人怀疑。
毕竟旁人都以为他是中庸,再加上,如果没吃下特地抑制的药,莫惊春究竟是怎么熬过去雨露期的煎熬
这个时期,可不像是这个名字那样美好。
反而是纯粹的,肉欲的,无法控制的,宛如野兽。
除了每年固定的时间外,只有一种可能,地坤会被迫进入雨露期,那就是在遇到与他同调非常契合的天乾。这种情况下,天乾所释放出来的信香,对地坤来说,都是诱捕的利器。
“可是,如果只是雨露期的话,怎么会这么严重”
刘昊之所以让所有人离开,是生怕太子突然发狂,而且莫惊春的信香味道实在是太重,要是勾起了其他人的反应的话,尤其是那些天乾一旦上了头,他们甚至有可能失控,对着太子挑衅。
那才是真正作死。
但,老太医是属于太医院的人,和刘昊不是一路的。
他没办法命令老太医,那老太医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老太医急匆匆地拖着刘昊,还有剩下的那些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太后命令我来查看东宫的情况,毕竟你刚才闹出来的动静那么大可是我一来,光是闻到那个味道,我便知道不对劲。那已经不只是被迫进入雨露期那么简答了,莫惊春和太子殿下的同调太契合,而这些年来,莫惊春都从来都没有放松过戒备,我怀疑,他也从来不曾满足过本能,一旦殿下刻意勾出他的信香,到时候,太子殿下想要折服莫惊春,就毕竟靠最为原始的方式。”
“什么”
刘昊很是佩服老太医是怎么在小跑的情况下,还能说出那么多话。
而且听着是一本正经,但怎么都显得不对劲。
老太医说得非常正直,“难道当初入宫的时候,教养官没说清楚吗最初,地坤和天乾的结合,可不像是现在这么容易。要让地坤答应结合,就必须让地坤的本能认可天乾的力量,这种文绉绉的话淘换过来,就是要打一架。”他说到兴起的时候,还有点指手画脚,“现在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也不会强大到这种地步。莫惊春是一个非常,非常强大的地坤,他甚至可以忍耐这么些年,这说明”
他的激情还没发泄完,就被刘昊无奈地打断,“你不觉得,你用的词语,看起来非常像是在说”他很隐晦,没有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老太医冷静下来,淡淡地说道“我知道,那些墨客总爱说什么,这些行径与野兽一般无二嘛。”他清嘲了一声,可人又如何
比兽,又高贵到哪里去
老太医之所以在觉察到这场“角斗”,盖因那两者的信香已然到了一种巅峰。
正如刘昊所说,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地坤陷入了雨露期,那气味也绝不可能蔓延这么广阔。老太医都有些担忧,到时候整个皇宫会不会都被他们标记为地盘。
毕竟
老太医百忙中回了头。
身后,那漆黑幽暗的殿宇之上,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信香在厮杀。
甜软的香味看着毫无任何的攻击力,一碰就如同香甜的糕点,可是在血气疯狂侵吞的时候,便会化为柔软的鞭子,狠狠地将浓郁的血腥气拒绝在外。无形的香气蜷缩着,抗拒着,缓缓地收缩到了一处,将最柔软的内在包藏在最中央,小心翼翼地藏着。
而外侧,无形的触手正在和血气厮杀。
不是所有人都准许入内。
想要踏足,那必定经过地坤的允许。
而允许,本身便意味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
赢了,自然可以踏入。
血气本打算温柔,可他本来就不知何为柔和,而香软的气息更不是易于之辈,潜藏在本性下的矜持和清正,可并非那么容易敞开大门。
血气终究恼怒,更是贪婪,它毫不犹豫地撕开香浓气息外表的防御,咆哮着冲杀了进去,尖刺的锐利和疯狂是一往无前的屏障,让其所向披靡,毫无畏惧。香浓的信香与之相对,更无退缩的打算,两股气息扭曲着,纠缠到了一处,杀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味道
刘昊捂住鼻子,突然跪倒了下去。
老太医更是骇然,他们已经离得这么远,远到已经无法回头再望着那宫墙,被无数的夜色所吞没,可那股冲击,居然还是会影响到他们
这种力量
他沙哑地说道“开始了。”
当血气露出狰狞的一面时,地坤终究会落败。
而这不意味坏事。
因为这场厮杀,是互相选择的结果。
如果天乾无法制止住地坤,那只会被地坤所反杀。而一旦天乾的力量当真能打败地坤那这正是地坤的天性所想要的。
一个强大的配偶。
所以说,有时候也不能责怪那些文人骚客为何会嘀嘀咕咕,实在是
这样蛮横的天性,在他们看来,的确是粗俗不堪。
然,这才是最纯粹的本质。
血腥的信香追寻着,舔舐着,像是在品尝着那些柔软的,甜香的味道那是它亘古不变的追逐,是一直都无法满足的饥渴。
信香充斥了整个宫殿。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香被挤压哦,不,是血味在追逐着香气。甜香的气息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里,却被贪婪的恶物拖拽过去,周到地、愉悦地卷住,层层包裹了起来。
信香以成百上千的速度暴涨着,急剧扩张起来,直至将另外一股香浓的信香完全吞没盖住,这才止住那种暴戾的杀意,心满意足地趴了下来。
沉沉地盖住。
也盖住了无数暧昧的动静。
啊啊,这个夜晚,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