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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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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垮台的速度远超人想象。

    张家大国舅, 二国舅都纷纷锒铛入狱,府上女眷暂时额外开恩,没有立刻受罪, 但是府上也被抄了一遍。

    主持此事的, 正是薛青。

    薛青是个刚硬的,从他手里经过的案子,除非确有隐情, 不然是决计不可能翻出身去。由他出面时,朝臣便晓得,这是陛下属意的。

    不然如此之多的证据, 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收集完全的?

    且, 这是张家。

    是太后的母族。

    如果不是陛下默许,薛青再如何想查办, 都不可能出头。

    他是刚正不阿,但也不是傻。

    大国舅和二国舅身上搜集到的罪证跨越了十数年, 薛青在拿到的时候就感慨, 陛下肯定从很早前就瞄准张家了。

    只不过因为太后的缘故一退再退, 如今一朝入狱,却是被扒得连皮都不剩下。

    那其中种种罪名, 还包括了卖官。

    莫惊春在听到此事时, 就忍不住摇头。

    公冶启前年因着军费紧缺, 确实还动过这个念头, 只不过后来考虑到朝臣本来都是一群头疼的货色, 卖官出来的家伙,怕不是来几个被他砍几个, 索性熄了这个心。可皇帝熄了, 反倒是底下卖官卖得欢, 实在是让莫惊春听了都觉得胆大。

    更甚之,勾结宫内采买,将卖给宫里的东西置换价格,一转手就高出十两二十两,小额如此,大额叠加,再一二添作五一人对半开,岂非空头掏钱?

    薛青麻溜地将事情捋顺,阖府流放,都送去百越和张哲作伴,遇赦不赦。至于张家女眷,因着太后出面,最终都关在明德寺内青灯古佛,清苦过日。

    明德寺是皇家寺庙之一,虽然也清苦,到底比平常官家女眷去的要好得多。

    此事处理的速度极快,不到半月就以雷霆般的速度处理完毕,足以见薛青的能耐和陛下的决心。

    一个从开朝至今就扎根的大家,顷刻间都轰然倒塌。

    尽管早有预料,但是这速度却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等张家的风头过去后,京城中又出了一桩稀奇事。

    窦氏族人在光德坊状告族内欺辱其母,却又因为宗族势力强大,庇护族人,不肯为其母伸冤。

    扶风窦氏是大族,突然爆出这样的丑闻,一时间京城上下都闻风而动,倒是忘却了之前皇族和张家的事情。

    莫惊春在听闻消息的那一晚,席和方就主动登门拜访,他方才知晓,传闻中那位窦氏族人,居然就是席和方说过的那位对他不错的族兄。

    彼时,莫府外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几个家丁守在庭院内,目光炯炯。

    卫壹和墨痕就守在屋内,显得比从前要肃穆得多。

    席和方来过几次书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架势,多少有些惊讶。

    莫惊春抿唇,心道大嫂在那日后,对他总是紧张过头。不单是在他的院里添置了比寻常还要多的人手,更让墨痕不得和卫壹脱离,一定要两人一起行动。

    这就让莫惊春哭笑不得。

    卫壹和墨痕两人时常因着不同的事情被他派出去,如今这道命令,反倒是束缚了莫惊春的手脚。

    毕竟卫壹虽然确实是陛下派来的人,可用到今日,却也是得心应手的侍从。

    他时常忘却卫壹的出身。

    莫惊春淡淡笑着说道:“最近京中事多,家中便布置多了人手。”

    席和方深以为然,颔首说道:“前有高利百越,后有张家,如今再出了族兄这桩事情……唉。”

    他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席和方不喜欢扶风窦氏,但当他听到族兄状告窦氏时,也不由得浮现了淡淡的怅然。窦原一直待他不错,当初席和方之所以能够进京赶考,也是多亏了窦原给他说话,所以他在听到窦原的消息时,其实非常吃惊。

    窦原的处境,其实和席和方有些相似。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窦原的母亲是嫁进窦家,两人非常恩爱。

    窦原的父亲,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因着意外落水死了,因着当时有窦原在,摔盆守孝都是他来做,族内也没有收回祖产,而是任由他们使。

    但是在窦原十六岁的时候,窦原的母亲也死了。

    听说是一个不小心,跌进水井死的。

    莫惊春挑眉:“水井?”不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但是水井口一般极窄,要跌下去可不是个简单事。

    席和方苦恼地说道:“当时族内都是这么说的,而且也没起风波,窦原又守了一年孝,出孝后就结婚了。”

    那一年里都非常平静,所以席和方一直以为是意外。

    但是窦原居然会在京城状告此事,那就说明……从十六岁起,他就将这份仇一直隐忍到了今朝,整整八年的时间!

    莫惊春想了想,“你也知道莫家本就是平头百姓出身,这等世家内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多。世家大族内的族老……”

    未尽之意,席和方清楚得很。

    席和方无奈笑了起来,“窦氏族内异常守礼,可即便如此,还不是收下了外室生下的我?还是因为当年我的母亲,乃是落魄世家之后,不然我怕是随意死在外头,也无人知晓。

    “至于窦原,他的父亲是本家人,异常能干,才学远扬在外,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族内对他的遗孤甚好,不然当初窦原是如何在族内护住我的?”

    只是说到这里,席和方的脸色也逐渐难看下来。

    “……假若窦原的话是真,那只有一个可能,当初威逼他母亲的,是一个地位比窦原父亲还要重的人……这个人,要么在本家颇得重用,要么是嫡系,只有这两个可能,才会迫得他们母子无法讨回公道……”

    甚至赴死。

    席和方是体会过那种痛苦的压迫,纵然你大喊,也无人会理会的悲哀。

    若是为此……

    那这些年,窦原待他的好,便是物伤其类。

    莫惊春看了眼席和方,平静地说道:“你来寻我,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窦原的情况?”

    席和方现在不过是翰林院的小小庶吉士,这些风言风语只能听外头说上几句,却是不可能得知内情。

    席和方憨笑,“从前您不是对窦氏有些上心,刚好遇到族兄这事,我便想着能说上一些也好。至于族兄……”

    他的脸色郁郁下来。

    “我会再想想办法。”

    因着窦原状告的乃是整个扶风窦氏的不公,且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敲响了鸣冤鼓,压根让光德坊的官员无法回避。

    此事之严重,容不得他们轻忽。

    甚至他们都无法先用法子压下来,因为窦原,正是扶风窦氏本家人。

    正始帝很快就派刑部,大理寺等司接手了此事。

    莫惊春:“若是有薛青在,此事为真,也必然逃不过去。然时间甚久,且你说世家内都甚为团结,即便窦原有人证物证,怕是没剩下多少。”

    席和方点头,这才是关键。

    窦原的事情暂且不提,莫惊春看向席和方,“最近你身旁,可曾出现过怪事?”

    席和方欠身说道:“有几次偶发的事故,多亏了您派去的两位壮士。”

    莫惊春后来给席和方又派去两位身手敏捷的家丁,嘱咐他们每逢席和方出去,身边必定要跟着一人。

    他太清楚这世上想要让一人无声无息死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席和方自身遭遇了数次后,深以为然。

    甭管是街上骤然砸下来的铁锅,还是在墙角突然倒塌的坊墙,处处是意外,可处处看起来,又不是意外。

    一个人可能走霉运,但不至于衰到这地步。

    莫府家丁检查过,有些确实留着人为的痕迹。席和方自此是警惕再警惕,生怕什么时候再跳出来一二个抢匪……他心里叹了口气。

    自从他将心思放在扶风窦氏上后,席和方越来越这么认为。

    他前头这些年,除了在窦氏生活,可从不出门。如果他结仇,也只可能是在窦氏本家。再加上这样能耐,步步紧逼,却在京城至今都没留下太多痕迹,这样的人选,着实不多。

    思来想去,席和方的脸色愈发难看。

    只是这些事情暂无证据,席和方没有提出来干扰莫惊春的思路,再略坐坐后,才被人护着出去。

    等席和方离开,墨痕和卫壹这才进来。

    墨痕:“郎君,窦氏族人这些天都在城内四处奔波,那几个入朝为官的朝臣也都在两日内出现在他们的宅院。这些世家根深蒂固,若非出事,还真看不出他们底下藏得这么深。”

    墨痕一直在盯着窦氏,但所获不多。

    之前那么长时间的盯梢,都没最近几日的收获多。

    莫惊春看向墨痕,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嫂不是说过,你和卫壹不得分开吗?我最近可是没看到卫壹从跟前离开过,倒是你……”

    墨痕讪笑,摸了摸鼻子,小意讨好地说道:“小的这不是想着正是时候嘛,若是躲开了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抓住窦氏的马脚。”

    莫惊春的笑意淡了,他敛眉说道:“陛下这么快出手,定然也在盯着。不然此事按照流程走,不可能进入三司会审。”

    许多事情向来是瞒上不瞒下。

    朝臣官员上下一堵,便堵死了传达给帝王的路径。至于底下的百姓知道……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们可没有门路上达天听。

    于是公冶启有了柳存剑。

    柳存剑是属于陛下的一把刀。

    这把刀为他刺探情报,更是代表着正始帝,出入简便。

    莫惊春甚至知道,公冶启早前就有了要创办一个独立于司法外的、只听从他号令的隐秘机构,可最终还是没有成形。

    还是源自于帝王对自身的认知。

    莫惊春还记得那时候公冶启似笑非笑的模样,“若我是父皇那般人物,就是创办了一个情报刺探的机构,那也不会如何。可若是我……”

    那一瞬帝王眼里勃发的嗜血恶意,透着无尽凶残。

    “怕是太过适合我。”

    一个能搅和得朝堂天下风生水起的地方,至少还是不要开创在正始帝这样一个暴君手上。

    “暴君?”

    莫惊春看向公冶启,蹙眉。

    公冶启朗笑,手指眷恋地擦过莫惊春的脸颊,低喃的话如同情|人絮语,“子卿啊,从我踏上帝位开始,整个皇朝,就是风雨飘渺。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压抑忍让,为了让本性不流露罢了。”

    这样暴戾恣睢,为所欲为的君王,又怎算得上明君?

    “……郎君,郎君?”

    墨痕的叫唤,将莫惊春猛地拉回了现在。

    莫惊春捏了捏鼻根,像是在掩饰什么情绪,“方才你们说,林氏和窦氏,也有了交流?”

    墨痕点头,“正是。”

    林氏自从林御史开始,早就被莫惊春盯上。

    从许夫人手里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借由卫壹的手全数交给正始帝。

    如同张家的猛然爆发,帝王最是擅长谋而后动,莫惊春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这一次窦原鸣冤鼓,其中或许就有陛下的手笔。

    此一敲,掀开了帝王攻讦世家之路。

    “……林氏在这时候插一脚,究竟是想帮忙,还是已经预料到了……”莫惊春喃喃自语。

    大理寺。

    窦原看着步进来的几位官员,其中不乏紫袍,站在前头最认得出来的,就是薛青。

    窦原在看到薛青的那瞬间,眼前一亮。

    落后一步站在薛青身后的几个官员挤眉弄眼,除了些许妒忌外,倒也没什么表情。偶尔和大理寺合作的时候,这样的眼神他们看过太多太多。

    有不少嫌疑犯压根不认得御史台,也不认识刑部官员,可在看到薛青的那瞬间,眼底就会迸发这样的眼神。

    像是看到了希望。

    最开始他们也曾不满过。

    可是次数多了,人就麻木了。

    薛青之所以会成为某些人的救世主,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要说不甘,心里多少是有的,可是在看到薛青每一次犀利无比的字句,毫不留情的态度,顿时又觉得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也正是为此,京城纨绔才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再是嚣张,撞到薛青的手里,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大理寺主场,三司会审,其实也没说起来那么严肃正经,与平日官府询问,也并无不同。薛青坐在桌后,看着薛青缓缓说道:“窦原,扶风窦氏出身,你要状告族内欺压寡母,包庇族人一事,呈上来的诉状,本官已经看了。只是唯独一点,你的诉状上却从未提及过,你口中,诉状所写的‘被包庇的族人’究竟是谁?”

    轰隆隆——

    倾盆大雨盖下,在炎热的夏日算是清凉,可这雨势来得又大又急,一下子盖住了所有声息。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就变作了冰凉寒冷的雨天,黑沉沉的天际布满了乌云,将整个黑天挤得水泄不通。

    说是水泄不通,更像是有人捅破了天。

    窦氏宅院,窦何童脸色阴沉,背着手站在院里。

    院外,齐刷刷站着十来个人,全都在淋着雨。窦何童本该是温和从容的模样,可眼下却如同要生吞了别人。

    窦何童生生呼吸,“窦原进了大理寺?”

    “正是。”

    其实早在窦原状告的当天,他就立刻收到了消息,只是没及时将人给拦下来。在那之后,就像是一直有人盯着那样,不管是光德坊还是大理寺的速度都极快,每一次都早他们一步。

    窦庄当天就被窦何童提出来破口大骂。

    他早早就让窦庄盯住了窦原。

    窦庄心里也委屈,他爹虽让他做事,却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跟着窦原,所以他跟进跟出好些天后,自己早就不耐烦了。但是窦庄也不敢明面上违抗窦何童的命令,所以他去找了窦庄,再将自己的身边人派到窦原身边时时回报,那样每天他被问起的时候,就有话说。

    窦原不敢不答应。

    窦原的父亲窦何明死得早。

    如果不是他死得太早,如今窦氏掌权的,未必会是窦何童。如今窦原只能依附在他们手下过活,对窦庄来说,无疑满足了他的自得。

    又因为窦原平日里都很好说话,窦庄其实不清楚他爹为何这么看紧他,不过每日的回报,他还是照旧会去做。

    一直都是如常。

    ……所以,偶尔有一两次失误,应该也没什么吧。

    第一次出事的时候,窦庄气急败坏地找上窦原,却看到窦原比他还着急,“你们怎么都丢了呢?我在那里找了你们好久。”

    一次庙会。

    在庙会里走失,其实也正常。

    窦庄接受了窦原的这一次说法。

    如果他想趁机做什么事情的话,早就可以做了,而不会主动找回来。之后又有偶然的第二次第三次,可是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这就逐渐让窦庄失去了戒备。

    ……直到真正出事。

    直到窦庄知道窦原真的去光德坊敲响了鸣冤鼓,他父亲第一次在他面前勃然大怒,踹翻了椅子,毫无风度。

    窦何童从来都是世家大族的风范,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更是许多人歌颂的大儒。什么时候竟有如此狰狞之态,丑陋的如同山林的野兽?

    窦庄一时间有些看不透了。

    窦何童却懒得去看他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儿子,他心里只有全然的怒火。

    这几日,一直如此。

    在听到窦原出现在大理寺后,更是如此。

    此刻,窦何童阴森恐怖的视线看着那个正从院外走进来,一身都是干净,全然没有被外面大雨所淋湿的三哥窦何唯。

    他已经外出两日,直到今天才回来。

    而今日又正好是窦原被大理寺审问的时候。

    其实本来是三司会审,可是落在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眼里,刑部和御史台其实都不足为惧。

    不管是刑部还是御史台,都有他们的人。

    唯独大理寺。

    大理寺如此重要的地方,也有一二世家出身的官员,可是大理寺卿却偏偏是薛青。

    薛青这个人看着冷漠淡定,僵硬漠然,可实际上他就是一条疯狗。他心里自有他的道法,有他的坚持,一旦任何人拦在他的路上,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人撕碎。不管前头究竟是王公大臣还是世家大族,依照法律,有罪,便是有罪。

    这样的人才,正始帝究竟是从哪挖出来的?

    如果没有正始帝,薛青绝对走不到今日这步。

    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会被豺狼虎豹撕的粉碎,即便他一人有再强的力量,也抵不过这朗朗青天之上的乌云。

    “三哥,可算是回来了。”

    窦何童心里有气,说话也有些夹枪带棒,原本儒雅的气派全然化为阴森。

    他如果只凭着和气的做派,是掌控不了整个扶风窦氏的。

    只不过他虽然是扶风窦氏的掌门人,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是算不过眼前的窦何唯,当年若是三哥与他一同争夺这个位置,他也未必能够坐得上来。

    因为窦何唯比他更狠。

    “不出去,怎么能够逮得住那小子呢?”

    窦何童被他的话说得一愣,微微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随即灵光一闪。

    “你抓住席和方了!”

    这个小子滑不溜秋,而且身边进出都跟莫府家丁,比从前还要难抓,就算在路上出什么差错,也会被莫府家丁拦了下来,实在难啃。

    只见窦何唯淡笑,点了点头。

    窦何童舒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他余光撇了那些还站在庭院淋雨的人,硬邦邦说道,“都滚吧。”

    等那些人都退了下去,窦何童才看着走进来的窦何唯说道,“既然都抓住了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还要再带回来?”

    他的语气低沉下去。

    “难不成三哥又心软了吗?”

    当年如果不是窦何唯要饶过他,现在就不会有眼下的祸患。

    不过倒也不晚,只要将席和方抓在手里,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

    只要他死了。

    死人是不会张口的。

    “现在京城是什么情况,你比我还清楚,若是在外面杀了他,岂不就让朝廷将目光都对准了扶风窦氏了吗?”窦何唯不紧不慢说道,仿佛没有被窦何童的怒气所感染。

    窦何童:“哼,眼下整个京城又有谁没有把目光放在扶风窦氏上?”

    原本他们两人进京就是一个隐秘的事情,除了自家人和寥寥数人外,并无人知晓。可是如今整个京城的目光都投掷到了这里,他们要隐藏行踪就变得难上加难。

    这就是窦何童不满窦何唯出去的缘由,不过他好歹是将席和方抓了回来。

    “你将人抓在哪里了?”

    眼下这个小院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就算真的抓到了,人也不可能带回来。

    “一个安全的地方。”

    窦何唯不紧不慢地说道,“别着急,三天之内他必死无疑,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人查出半分迹象,但是,窦原那边得给我盯住了。”

    窦何童不满意他说话的态度,不过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窦原确实做出了让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事情,可他们依旧不能杀了窦原。

    窦原手上有一个倚仗。

    一个从窦何明那一代开始,到现在都没夺回来的倚仗!

    …

    “你说,席和方失踪了?”

    莫惊春刚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紧蹙眉头。

    墨痕有些焦急地舔了舔嘴巴,认真说道,“都查过了,今天中午他按着往时的习惯与几个友人出来吃饭,但是在路上他被一个熟人叫住了,停下来说了一会话,几个同僚也没注意,转身人就不见了。”

    “派过去的人呢?”

    莫家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墨痕说道:“人现在就在外面等着。”

    “叫他进来。”

    墨痕出去叫人,从外头进来一个看着年岁有些苍老,眼神却因异常精锐的汉子。只见他进来之后,就冲莫惊春行了个抱手礼,苦涩说道,“郎君,实在是对不住,没看好人。”

    莫惊春倒是没料到轮到的人居然是莫三。

    他曾经训练过年幼的莫惊春拳脚功夫,勉强也算是半师。

    莫惊春:“日防夜防,防不住也总归没辙。三师傅,你且说说看吧。”

    莫三听到三师傅这个称谓,眼里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今日那个小郎君被熟人叫住的时候,我是在旁等候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又一起看向我,而后那小郎君就让我走得远了一些。”

    莫三虽然应了,但是也没有走得多远,而是停留在巷子口,只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距离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够及时救人。

    只是没想到凭空吹来一阵风,无数的灰尘粉末扑上了他的眼睛,疼得他惨叫了几声,等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莫三笃定地说道:“对付我,至少得有两个人。一人鼓风一人撒尘,小郎君的熟人再一个,而后要将郎君无声无息带走,至少还得有两个人。”在那之后他紧急追了上去,却没找到半点痕迹。

    负责此事的那个人心思缜密,甚至已经踩点好了这地方的环境,还考虑到了动手和撤退所需要的时间和地形。

    席和方会被带走不亏,至少针对他的人几乎是布下天罗地网,而莫惊春又不可能让十几个人跟着。

    席和方还是一个翰林院的普通学子,这样大动干戈只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不对!

    莫惊春猛地反应过来,虽然席和方明面上身边只有他派去的人,可是私底下正始帝不可能不派人盯着他。

    正始帝的暗卫,神出鬼没,莫惊春算是领教过了。

    如果有这样的人盯着,怎么可能任由席和方被人抓住?

    除非这正是正始帝的目的。

    这些天来,莫惊春每日都会进宫,时间一般是中午。他进宫一般都没什么事情,只是看着陛下批改奏折,到了点就麻溜出宫去。

    至于别的事情,都已经得了老太医的殷殷劝阻,难不成他们还能抛开医嘱,肆意妄为?

    帝王是不在乎,可是莫惊春要脸。

    老太医每隔两三天就给他们诊脉一次,并且随时更改药方,莫惊春可不敢再惹他知道点什么。

    除了张家的事情,正始帝并未表露出什么。席和方的事情,难道……他还没有想完此事,就见卫壹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

    卫壹仓促说道,“郎君,那位现在正在姬府。”

    莫惊春愣了愣,才想起来姬府乃东府。

    他狐疑蹙眉,“眼下不年不节,也没什么事情,他出宫做甚?”

    卫壹只是苦笑着,问了他也不知道,谁能知道那位陛下心里所想?

    莫惊春敛眉,沉思了片刻,“吩咐外面,备马车。”尽管大嫂并不希望莫惊春与正始帝见面,可这对于君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如今正始帝蓦然出宫,再加上席和方的事情,莫惊春到底想要个答案。

    他也不是善意没处花,只是席和方是他眼睁睁看着走过来的人,若是这么轻易就死了,岂不可惜?

    莫惊春在里屋更换衣衫的时候,墨痕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卫壹,那眼神并不明显,但是卫壹还是感觉到了。

    卫壹:“你想说什么?”

    墨痕:“你做了什么?”

    卫壹苦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墨痕不信。

    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何大夫人会让他日夜盯着卫壹?

    若不是莫惊春私底下嘱咐墨痕做做样子就行,现在他就会寸步不离跟着卫壹。

    卫壹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竖起一只大拇指点了点上面。

    墨痕脸色骤变,看了眼卫壹,又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窗,再慢吞吞转了回来,僵硬不动。

    他已经说服自己忘记那件事情了。

    他看也不看卫壹,嘴巴喃喃说道,“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卫壹却不知道是和他杆上了还是怎么了,坚定地说道:“不,你知道。所以,我怀疑大夫人也……”

    墨痕已经在心里脑补了一出极其复杂狗血的剧情。

    他实在不想卫壹和他重复。

    墨痕心累地说道:“别说了,你什么都别说了,就当做那是个外室……”

    他一时失言,就将从前的话吐露出来。

    卫壹耸然一惊,猛地看了过来。

    没想到啊,原来墨痕才是他们中胆子最大的那一个。

    居然敢把皇帝当外室?!

    墨痕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把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吃进去,只是还没等他找补,就听到莫惊春从里面打开门,奇怪地挑眉,“外室,什么外室?”

    还没开门就听到他们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卫壹忍俊不禁,“墨痕在编排您在外面有外室。”

    墨痕着急了,忙辩白说道:“我没有!”

    外室?

    莫惊春挑眉,一下子想到眼下在东府上的人。

    他将外室和公冶启套在一起,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罢了,这样的好“外室”,他可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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