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长明灯.泉先（16）
从海里捞起来的滥觞早已昏死过去，没有知觉。
她眼尾两侧带有鳞片，身上很多伤痕，下半身被撕扯断裂，被海水泡的发白浮肿。
有个眼尖的人大着胆子靠近这具“尸体”，良久才大叫起来：“它下面断掉的是鱼尾巴啊！”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不过这人说的话，没人敢提出异议，大家都是在海边打渔多少年的人了，不至于连鱼骨头和人骨头的分不清楚。
之后，这消息就这么被卖到了地下黑市。
第二天晚上，就有人把滥觞连夜搬去黑市，又带着一大笔钱回来。
再之后，画面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个和赵小侯爷交易的王姓小厮。
“赶紧的！运走运走！这畜生我买下了！”他操着一口脏话，嘴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冲着手底下那几个人挥手，一脸不耐烦。
被放在狭小拥挤的鱼缸里的滥觞此刻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感觉自己一阵晃动，浑身上下疼痛不已。
很不幸，竟然还剩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被停下来，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滥觞早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忽的，黑暗的世界一瞬间明亮起来，装着自己的木桶盖子被打开，冰冷的烛火摇曳照亮她凄惨残缺的身体，眼中绝望满溢。
眼前出现一个人，他是谁？
他不是我的徐洋。
哦，没事了，就让我这样死去吧
“哎哟，这可是南海的鲛人啊！哈哈哈，发了发了！”那王姓小厮赶走屋子里的其他人，笑的见牙不见眼，两只手在胸前不停的搓着，十分喜爱自己买下来的东西。
他丝毫没把滥觞当成一个活物来看待，或许再准确一点，她就是个死的，给他赚钱的死物。
滥觞闭上眼不去看他，心里厌恶至极，也绝望至极。
生她养她的大海，为什么没能听取她卑微的祈求，在她绝望的时候收回曾经赐予她的生命？
徐洋徐洋
“快！你给我哭！快哭！”王姓小厮想到了什么，瞬间换了一副脸色，顺手拿起火炉里烧的通红的烙铁，指着滥觞的鼻子恶狠狠地威胁。
鲛人的眼泪落下来，都是颗颗饱满的珍珠！
然而已经绝望到心死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王姓小厮见她面对这样的威胁无动于衷，目光狠戾：“你个畜生！老子花大价钱把你买来！总得给老子把本儿赚回来！哭！给老子哭！不然老子烫死你！！”
滥觞终于抬眼，毫无感情地瞟了他一眼，复又钻回水里。
徐洋才不会向他一样呢，被钱冲昏了头的傻瓜，都是大俗人。
王姓小厮见此，咬紧后槽牙，气急：“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竟然直接伸手，一把把心死无望的滥觞从水里拉出来，掐着她的脖子，力道越收越紧。
“嘶————”滚烫的烙铁直冲冲对着她带水的脸压去！
“啊————”
屋子里传来好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手底下站在门外，听候待命的人听着这几声惨叫，背后发冷，忍不住一哆嗦。
紧接着，又是一道惨叫，伴随着屋里头主人的谩骂。
“哭啊！给老子哭啊！”王姓小厮扯着她的头发，硬生生从鱼缸里拽出来，只剩下上半截的身子全然裸露在空气中，疼的不行，经过方才的折腾，伤口断裂处又开始流血。
那人又重新换了一把烙铁，这次专门按住她的胳膊，对着她被撕扯断裂处的伤口再次贴上去。
“啊————”
又是一声惨叫，可依旧没有眼泪出来。
地上除了海水之外，干干净净。
明明都是人，怎么他跟徐洋差别那么大！徐洋怎么没跟我说凡界还有这般会折磨人的禽兽！
“徐洋啊————”滥觞又是一声惨叫，这几番下来，嗓子已然沙哑，整个人痛苦地蜷曲成一团。
不料，她口中的畜生竟然很快就抓住了这个名字，疯了似的赶紧低下头来贴着她的脸问道：“徐洋？谁是徐洋？你心上人？”
滥觞不语。
王姓小厮好似找到了突破口，手里烙铁一扔，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眼神嘲弄：“你那个徐洋怎么没来找你啊？”
终于，滥觞喘着粗气，嗓音沙哑，虚弱无比，说出了她第一句话：“畜生呸！”
“畜生？”王姓小厮不怒反笑，继续道：“你那个徐洋是人吗？别怕是知道你才是那个畜生才走的吧？这要不是人，那就是你们两个畜生，哈哈哈”
“你住口！”这话戳到了她的痛点，滥觞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不是个人，不是一个跟徐洋一样的人。
“哎呦呦，生气了？”她这反应完全满足王姓小厮的想法，拖着她的头发又重新塞回仅剩不多水的鱼缸里：“他要是这么爱你，怎么不来找你啊？说不定啊，他打从心底里恶心你呢！现在肯定不知道在哪个怡红院快活呢，你知道怡红院是什么吗？那里里面的女人啊，各个儿都是人间极品，你再看看你这个怪物！是个正常人都不要你！”
“不会的，他很爱我的”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恶心，连条鱼都不是了！”
“我没有！我没有”
“还有你眼睛旁边的鱼鳞，哪儿哪儿都奇怪！我要是你那个徐洋啊，我也不要你！”
“不————你住嘴————”
滥觞两只手捂住耳朵，眉头皱的死死的，她的精神临近崩溃，整个人无力地缩在鱼缸的一个小角落里，不敢抬头看他。
弱小可怜地像是个被天神抛弃的孩子。
王姓小厮搬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她，就等着滥觞掉珍珠，可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有珍珠掉落，她只是蜷缩在一角，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妈的！晦气！”见她实在没了动静，没忍住脾气，狠狠踢了一脚鱼缸，把它踹翻在地。
心中气愤，可是费了那么多功夫，还是一无所获，现下天色也晚，索性明天再把这畜生熬成油。
王姓小厮冷哼一声，出门落锁之后，转身离开。
次日中午。
那王姓小厮再次开门进来，只有散落一地的珍珠，和了无声息的滥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