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变二
公坪县外的道路上。
一个染血的小女孩被压在大人尸体之下。
尸体碍手，李狗七一把将之扔到了一旁，不料那个小女孩忽的哭喊道：“娘！”
看着七八岁大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爬去尸体旁嗷嗷大哭，李狗七愣在了原地。
许久，李狗七蹲到了小女孩身侧，明明想问话，但看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庞，他如鲠在喉。
忽的，那颗小小头颅扎到了尸体上，李狗七连忙将之扶起，摸在腹部的手掌感到了湿热，他略显惊慌的看向，发现小女孩腹部有一处细窄伤口，正在不断流血。
结合大人和女孩身上的伤口，可以推断出应是有人要拿长刀刺小女孩，大人情急之下将小女孩护在了身下。
只是长刀过于锋利，不止将大人刺了个通透，刀尖也给小女孩留下了致命伤口。
李狗七连忙从尸体上撕下布条为小女孩包扎，却是晚了，尸体上爬着的小女孩再也没能起来。
“干什么的！”
喝声惊起，红着眼眶的李狗七转头看去，只见是一群手持兵器的人朝自己这边跑来，看那衣着服饰正是管理公坪县诡锋门弟子。
“天下第一庄，李狗七。”
“哦哦，原来是自己人！”
没有心情客套，李狗七沉着脸问向带头者，“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或许正是眼不见心为静，李狗七自认不是一个好人，更没有行侠天下之心，可他见到了路边的尸体，并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否则一生心中难安。
“啊……”见李狗七神色不对劲，领头者支支吾吾的答道：“啊，他们是流民。”
“我没问你他们的身份。”李狗七猛地一把揪住了领头者的衣领咆哮道：“老子问你为什么会有人死在这里！公坪县归你们诡锋门管！为什么会有人死在城门外！”
一个七尺男儿就这样被眼前人提离了地面，领头者冷汗狂流：“大人消消火，现今打仗，死点人很正常！”
李狗七神色一愣，眼神开始变得溃散。
是啊，打仗死人很正常，我与路边的大人小孩不相识，更不知道他们身死的缘由，我不该管这件事，也不该讲脾气撒到陌生人身上……对对对，这些都对。
可我心中就是不痛快。
“哟，李大人！”
走神的功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来到了城门外，正是之前张家铺子偶遇过的诡锋门副门主龚远思。
“不长眼的东西，可是冲撞了李大人？”龚远思上来就给李狗七揪着的那人一个大耳光，怒骂道：“快快跪下认错！”
李狗七松手之后领头者还真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并且谄笑道：“李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小的吧！”
垂目看向跪在地上的诡锋门弟子，李狗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见李狗七脸色依旧难看，龚远思哈哈一笑，“大人快快进到城里休息，莫让旁边这些贱民尸体污了兴致。”现今诡锋门归顺了天下第一庄，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他龚远思自认得罪不起李狗七。
贱民……李狗七听着这个称呼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不痛快。
战争之中，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是贱民，只能任人宰割！
如自己这般身靠大势力，武功在身的人就是大人！
上次来公坪县这里一片和谐，如今却是横尸城门之外，这就是狼族和大庄主说的大一统吗？
不还是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命如草芥，与之前的河西所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之前。
好巧不巧的是，几年前他李狗七也是贱民，碰到如今这世道大概被人一刀刺死在路边也会暴尸荒野。
人，应该活在日光之下，可能死在病榻，可能死于寿终……绝不应该被人一刀刺死还被骂做贱民！
“万事随心，为师不怪你。”
师傅广业的话语再次响于耳边，瞳孔随之再次凝聚，李狗七发现自己想多了，于是笑问龚远思：“这些贱民怎么死的？”
龚远思赔笑道：“这些贱民于城中聚众造反，辱骂大庄主为叛贼。哼，大庄主雄心壮志，岂是这些贱民能够体谅。”
“哦，是你带人杀了他们？”
“为大庄主稍效犬马之劳，不足挂齿！”
抬手，李狗七右手成爪抠住了龚远思的咽喉，“他们不是贱民，而且说的很对。”
“呃！”龚远思还想说什么，可是脖子一痛，眼前就再无了光亮。
杀掉龚远思，李狗七心中稍稍爽快了几分，他问那些惊惶无措的诡锋门弟子们：“谁还杀了这些贱民？”
语调平平无奇，眼神冰冷透骨，诡锋门弟子们不敢回答李狗七的问题。
自嘲而笑，李狗七喃喃道：“是啊，你们不是贱民，你们是高贵无比的诡锋门。”
“我也要做对的事，让自己心里舒服的事。”
公坪县外突然刮起了漆黑的真气风暴，风暴之下性命无存。
元丰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七，公坪县诡锋门灭，杀人者李狗七。
……
……
自公坪县之后的路上。
归顺了天下第一庄的势力，在镇压不愿归顺天下第一庄的本地百姓。
抵抗天下第一庄的势力，在与那些百家集叛变者刀剑相向。
一匹快马，一双血手。
越靠近临乐，大骂魏鸣修的人越多，李狗七身上的血腥味越浓重。
杀！李狗七体会到了何为先天二品武者的分量，路上只要遇到让他心生不平之事，那么就必须见血。
李狗七真的给魏鸣修一巴掌，问一问为什么要让河西之地变成焦土，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看见！
同时，他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师傅会将自己和师兄关进天下第一庄武库。
刀兵之事，听别人说仅仅是听别人说而已，当亲眼看到那些村庄变成废墟之时，只要还有点点人性就受不住这种变迁。
若他李狗七和师兄张继尘亲眼看到银甲军和狼族肆虐太国，大概会出手反抗身为罪魁祸首的魏鸣修。
天下大乱，说到底只是顶尖的那波人在争权夺势，他们根本不在乎无辜百姓的死活。
此时，李狗七只觉得所谓的天下一统不过是一个令魏财神蜕变为魏皇帝的谎言。
“这算多管闲事吗？还是胸膛中残存的良心在作祟？我是不是该为天下无辜之人与大庄主敌对？”
带着许多疑问，李狗七走进了临乐府外的军营。
包围临乐府的是瀚川乔家以及其附庸势力组成的军队，乔青娥任总指挥，陈心雅和木小川在旁任监兵。
天下第一庄与狼族结成同盟占据了太国两郡，乔家得知这个消息后阵脚大乱，所幸没多久魏鸣修派出了使者陈心雅和木小川，给乔青娥两个选择。
一，成为天下第一庄的客将，带头攻打邓家，一统后整个河西归乔家。二，抵抗一统，天下第一庄和狼族大军将全力进攻瀚川。
没有犹豫，乔青娥成为了攻打邓家的先锋军。
李狗七凭借天下第一庄客卿令牌畅通无阻，直奔指挥使大帐。
帐中，乔青娥独坐高位，陈心雅和木小川不知身在何处。
示意李狗七寻位坐下，一脸疲惫的乔青娥说道：“少东家目前仍在临乐府中，邓家以其性命要挟我退兵，你来此可是大庄主有了指令？”
李狗七低着头轻声：“二庄主传我大庄主口谕，攻城，不计少东家生死。”
乔青娥一静，而后笑道：“真是无情。”
脑袋和眉毛一同抬起，李狗七问道：“怎么说？”
“本来就是无情。”乔青娥自顾自说道：“现在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一丝光亮照到了李狗七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