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鉴兵大典
元丰二十八年，八月十四。
鉴兵大典在即，河西临乐府人声鼎沸。
按照前朝地方制，府的等级还要在城县之上，邓家身为百家集之首，大本营自然不能寒酸，前朝分崩后邓氏家主在原有的城墙外五里再修城墙，模仿坤京将围起来的土地命名为外城，而原本的城池则为内城，而后大兴土木将临乐府建成了盘踞在河西的一座雄城。
临乐外城，东西南北四门各有大道直通内城。
足够六马齐躯的大道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全是百家集其他家族前来帮忙维护秩序的人手。
衣着各异的江湖人士在略带审视的目光中说说笑笑，偶有大声喧哗者，百家集子弟们也懒得理睬，江湖人士本就粗人多，骂几句娘很正常，只要不掏刀子拼到一起就成。
“让一让！”
北门处，前有五十名银甲军士开路，后有百名银甲军士压阵，拱卫三架马车缓缓驶入临乐府，拉车的马匹通体漆黑，额头上有一道红毛束于双眼之间，乃是北地名驹雪里黑，再看车厢，纹龙雕凤，精致奢华，厢顶上绣着元宝图的小旗随风飘扬，正是天下第一庄赶来参加大典的人马。
天下第一庄人马在一片瞩目之中直奔邓姓人所居的临乐内城。
整整二十八名邓家人早早到了内城门外等候，二十八人男女老少皆全，都穿着白底云纹的衣衫，前胸后背有金线绣出的长剑图案。
“老朽邓辜恭迎天下第一庄贵客！咳咳咳！”
站在迎宾队伍最前方的是一名杵拐棍的老头子，干枯消瘦的脸庞皱纹密布，背有些佝偻，沙哑的嗓音和咳声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虚弱。
马车停靠，魏无玉与一名发须洁白的道人走下头车，紧接着后面两辆马车上的张继尘和七名客卿也钻出车厢。
身条瘦高，轮廓如刀刻的脸庞上神情淡漠，怀抱一把银柄黑丝拂尘，他是天下第一庄的二庄主孟苍龙，出自浮梦观。
孟苍龙来到邓辜面前，冰冷冰冷的作道揖见礼，“邓老久等。”
“咳咳，二庄主一路辛苦，快快进内城歇息。”与孟苍龙客套过罢，邓辜转头看向面容略带紧张的魏无玉，“魏家小子长这么高啦，你爹怎么没来？”
魏无玉不敢怠慢，弯腰合手行礼，脑袋几乎扎进了地里，“庄里事务繁多我爹走不开身，临行前他特意嘱咐我要亲自向您问好。”
“呵呵……咳！”
摇头笑笑，邓辜咳嗽着回了内城，而后二庄主孟苍龙是转身回了车厢，独留下魏无玉不知所措，愣了几息后才开始对人员进行安排。
少顷，四名客卿率领银甲军于外城候命，魏无玉带着孟苍龙、张继尘以及四名客卿进了内城。
一名邓家嫡系子弟让出了自己的三进三出的府邸，供天下第一庄来客暂居。
饭前无事，饭后魏无玉忙碌了起来。
天下第一庄作为河西三大引道势力之一，一些江湖势力为免失礼必然会来露个脸。
首先来到的是神机门和济世堂，两个仙目河岸边的势力虽然属于河东铁血盟，可暗地里却与河西的天下第一庄是颇为亲近。
“心雅姐，小川！”
魏无玉见到熟人来到，身上的压力顿时散去大半，连忙招呼陈心雅和木小川落座左右。
离开天下第一庄一年光阴，陈心雅与木小川没什么大变化，落座后前者垂首不语，后者连梁东张西望。
叙旧片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魏无玉抓住三人交谈寻不到话头的空当，低声道：“心雅姐……谈好了？”
陈心雅点头，“嗯，小川那边也只欠东风。”
木小川脖子伸得老长，脸几乎贴到了魏无玉的脸上“没错，只要大典上公子上前带头，我师傅必定附和。”
长长呼了口气，魏无玉起身对二人抱拳道：“还请回去告知两位当家的，天下第一庄言出必行。”
计划没有生出任何变故，陈心雅和木小川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待着，相继起身离去。
厅堂重归安静，魏无玉身姿端坐，静心等待。
不多时，一名身穿鹤氅的年轻道士来到魏无玉身前，低目道：“还望魏公子三思。”
和尚说完就走，魏无玉的脸色有些难看。
第四个客人是一全身包裹严实，头戴斗笠的男人。
这人与魏无玉在厅堂一直谈到深夜，并且住了下来。
……
……
另一边，魏鸣修并没有如儿子所说那般留守招财山，而是只身来到了临乐府北三百里处的一处村庄。
可以一览村庄全貌的小山丘上，魏鸣修负手挺拔独立月下。
“沙沙沙……”脚步声打破了这副静谧的画面，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千里跋涉而来。
回首真气激发，聚于身外犹如蛋壳，魏鸣修刹那间成了一颗藏青星辰，紧接着数以万计的虚幻细针由包裹他身子的真气薄膜飞射而出，如盆泼一般淋向黑衣人。
“阿弥陀佛。”佛吟沉静，黑衣人脚步不停，任凭无数气针临身。
“叮叮叮叮……”铃铛似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待到落下时，黑衣人已经来到了魏鸣修身侧，与其并肩而立。
“那时我是神机门大弟子，你是首座之徒，都是那代人的佼佼者。”魏鸣修手指眼底的村庄，笑道：“你我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那夜，我们二人联手诛尽了乌焰五十五盗，在江湖上名声大噪。”
月光下斗笠昏暗，看不清黑衣僧人的面貌和悲喜，“一别三十七年，魏施主风采依旧。”
“魏某做买卖不喜欢打哑谜。”魏鸣修眼见渐渐眯起，“我帮你拿下那个仇人，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贫僧势单力薄帮不得魏施主太大忙，还请此时说清楚。”斗笠之下的声音有了些许色彩。
“哼，魏某可是听说你在争住持之位。只要你肯与令尊服个软，宏正寺不过囊中之物而已。魏某的两个条件和简单，一是放神机门和济世堂加入河西逍遥道，二是天下第一庄希望与宏正寺结成一世之盟，在我们老死之前，宏正寺和天下第一庄永远站在一起。”
斗笠下陷入了很一段沉默，魏鸣修抬首望月静静等待。
少顷，斗笠在一声轻叹中被取下去，李狗七和张继尘的师傅无华，或者说‘磬石罗汉’广业露出了本来面目。
“血债当以血偿，贫僧离佛光已经越来越远。”
“成交！”魏鸣修淡淡一笑，“二十年不见，如龙兄……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