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开
“师弟，适可而止。”张继尘看着跪地磕头的马冬及心生不忍，在旁劝阻。
点点头，李狗七冷冷扫过身周的一圈捕快，发现已无人敢与自己对视。
留在这里已无用，李狗七三人转身离开此地。
“爷爷慢走！”马冬及见对方放过自己，顿时如蒙大赦，堆起笑脸目送三人离开。
一声声爷爷叫唤得起劲，但马冬及不觉得丢人，哪怕李狗七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郎，而他如今已经四十有五。
辈分并不重要，年岁可以影响辈分大小，实力却可以直接决定生命长短。
马冬及觉得今日捡回一条命全靠自己跪的果断，怂的精妙。
离开大牢对过的巷子。
李狗七让张继尘与王萍去客栈收拾好出门必备之物，然后于南城门相聚，而他自己则是经过一番询问找到了王饼。
王饼藏身之地是一处小院，地方不大，但各式家用物件俱全，可以看的出来这些年王饼在街面上捞了不少钱，由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偷熬出了头，在城中有了自己的家。
见李狗七来到，王饼先是一惊，随即点头哈腰的在旁侍奉。
后者心里清楚，能在马冬及手里走出来的人物，不论如何都不是他能够对付，故此面对李狗七的问题一丝不敢隐瞒。
最终，李狗七这趟算是白走了，王饼也不知道李狗大去了哪里，这些年没听到一点关于此人的消息。
李狗七没有逗留，不多时便离开了王饼的家。
南城门与张继尘二人相聚，三人不顾已晚的天色，买了些吃食径直离开泽源城。
一边走一边回头，这座太国齐朗郡的小城充满了三人抹之不去的回忆，恐怕一生也难以忘怀。
但再不舍也要离开，只因小城之外天地更为辽阔，他们都想趁着年轻去看看江河湖海，看看别处的春夏秋冬。
中原地界是武林盟所在，习武之人在那里如鱼得水。
故此，齐朗郡南边，逍遥道控制的河西之地便成了三人的目的地。
走着走着，一座破庙在月光下显出了轮廓，顶上依旧有个大窟窿，正面依旧没有大门。
张继尘看向李狗七，然而李狗七前行脚步没有丝毫减速。
自从他跑出破庙就没想过再回去，他早已向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彻底告别。
夜路难行，幸非独行，一路向南，一路向南。
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三人已经行走不知多少里路，只知自己身处一片无名树林。
不同于师兄弟二人，王萍没有功夫在身，走了一夜已疲倦不堪，脚步渐缓，愈来愈跟不上二人，他们只好寻了一处空阔地稍作歇息。
张继尘拿出水壶分给二人，谁知一抬头却见王萍已靠坐着一根粗树昏昏睡去，他只好将水壶递给正在翻动肩上行囊的李狗七。
接过水壶浅饮一口，李狗七拿出了行囊中用油纸包着，离城前特意去买的烧鸡，在青山寺吃了几年素又赶了一晚上路，只闻那透出来的香味就让他肚子咕咕乱响。
“师兄，这家的烧鸡可好吃了。”李狗七解开油纸，看着金黄油嫩的烧鸡咽了口唾沫，还是这个味，还是这么香，真不枉他在青山寺想了这么多年。
烧鸡确实诱人，但张继尘从小在山上吃素，一时间接受不了吃荤食，摆手拒绝了李狗七递来的鸡腿，从包裹拿出馒头一口口啃咽下肚。
夜罢安静，树林一片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狗七忽的长长叹了口气，张继尘问师弟为何叹气，李狗七以大拇指擦着嘴角油花，连说这烧鸡吃着不香了，张继尘一愣，觉得可能是店铺换了主人，也有可能是店家今日份的作料没有入味。
盯着油纸里的散碎鸡骨头，李狗七低声说：“还是这个味，没错，但吃着就是不香了。”
油纸里鸡骨头很少，张继尘抿抿嘴沉默了几息，而后道：“师弟……寻常人吃鸡只吃肉，不吃鸡骨头。”
闻言，李狗七瞳孔一震。
他不知道烧鸡不吃鸡骨头，见过旁人吃，也见过老爹李德亮自己吃，他以为那些人不吃鸡骨头是因为鸡骨头不好吃。
吃烧鸡，李狗七更多是在破庙里吃，以前在破庙过活的时候根本轮不到他吃鸡肉，别说能在鸡骨架上扣出几块小肉丁了，就连吃到几块鸡骨头都是奢望，实际上他往往连鸡骨头都吃不到，因为前面六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凶恶有力，一个比能抢食，没人会因为他年岁小而让着他，只会更加用力的欺压。
“或许正是师弟以前吃不到，所以才越觉得好吃，越想吃。”张继尘扔给李狗七一方手帕，继续道：“烧鸡好吃和想吃烧鸡都是执念，如今整只烧鸡全归师弟你独有，没人与你抢，执念消散……不香了。”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吗？”李狗七喃喃自语。
看了眼身边睡熟的王萍，张继尘微笑道：“也不尽是。得到了心心念念之物，要捧在掌心，用心去呵护，当然会有些累，但你会觉得开心，这便是值得的。”
顺着师兄的眼光看了一眼，李狗七陷入沉思，师兄有了嫂子，我呢……什么也没有，没有捧在手心的东西，也没有想要用心去呵护的人。
回头看来时路，已不见泽源城踪影，一股庞大的迷茫感将李狗七彻底包裹。
不同于那晚跑出破庙，他那时至少还知道去追邓旭，知道去青山寺看病学武，现今的他却是只知道向南走，想走进江湖看看风景，再有就是抓住某个嫂子不在场的空当的青楼里面瞧一瞧。
难道我李狗七活着只是为了去看看江湖和青楼的风景而活吗？他无法给自己答案。
直至此时，李狗七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内里是空的，有追求，但很渺小，更多的是在漫无目的游荡。
正当李狗七和张继尘师兄弟各有所思之际，忽的遥遥传来了人声。
“他娘的皮，跑了这么远也忒不值当，咱们兄弟一共也没闹得几两银子。”
“少啰嗦，再干几笔大的，跑到逍遥道地界便是。”
前声粗犷，后声阴沉，李狗七和张继尘二人绷紧精神，循声音传来的方向暗自警惕。
然而，来者鼻子似乎灵敏异常。
那声音阴沉之人压低了嗓音，对同伴道：“好香的味道，附近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