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谢X徐(3)大醉
“城中时兴的梅子酒,不宜多喝。”
明笑接过徐听寒丢过来的小酒坛子,学着他一样坐到了屋脊上。
金乌西沉,伴随着日光落下后重新回归的雾霭,夜色渐起。
被暴雨冲刷后,城池中的空气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混杂后的芳香。
地上变得和豆粒一般小的人们不知道不久前的暴雨惊雷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地欢庆末冬的这场天降甘霖。
三层高的客栈小楼并不足以将整个城池的光景一览无余,但四面八方的万家灯火裹挟着孤寂的檐顶,仿佛将并肩而坐的两人划分到这片独立的天地外。
“手刃仇人,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徐听寒眼神并没有放在热闹繁华的街市中,只是落在了近前檐角。
蜿蜒的枝条攀上了檐角,有争春的红梅如火如荼的盛放。
明笑轻轻展开五指,灵气便裹挟着折下的梅枝回旋而来。
浓艳如火的梅安安静静地落在白皙似雪的掌心,自成一派美景。
“开心,当然开心。”她转过头来,如星子般的眉眼弯起,露出一口贝齿,就连往日里少见的酒窝都因为这用力的笑容而显露出来。
那是在开小灶的特别训练中,对着满林子里的妖兽练出来的完美笑容。
徐听寒将眼神从携着红梅的白皙指骨间收回来,兀自大口饮了口酒,语气平淡,“假。”
“是真是假有有什么重要的,师兄不全都看见了吗?”
她的仇人是魔,可是魔身后站着的,可是高高在上的天意啊。
明笑尝试着学着大口灌酒,却被浓烈的酒香呛得猛咳了几下,眼角被熏出了泪花。
但她惯来是要强的,不愿意让人看见这副狼狈模样,顺势用袖子盖住了面孔。
温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明笑分不清那是为什么而流的泪。
明笑杀谢兰烟时的那副光景,徐听寒看到了、也猜到了。
但他并不太在意魔背后站着的是谁,或者说,并不在乎魔族会不会卷土重来。
修行嘛,本就是与天争,争得过便是活着,败了便是死了。
宰了仇人就该肆意庆贺,怎么能因为仇敌背后还有靠山就郁郁不得志地喝闷酒呢?
虽然不喜欢管这些闲事,但这好歹是齐源认定的关门小弟子,带出来历练,结果萎靡不振的回去,他多半要被老头子念骂死吧。
开导自闭师妹,姑且算得上是身为师兄的职责吧。
徐听寒侧过身,无奈地拎开那被用来掩面的袖子,却沉默在原地。
袖子下是被闷得红彤彤的脸,安安静静地流着泪,无声地将难过咽进肚子里。
那是往日古灵精怪、心思沉沉的少女身上从来没出现过的模样,并不是大仇得报的喜极而泣,也并非是对未来的迷茫,而是一种单纯的委屈。
许是喝了点酒,明笑想到了前世的自己,触景生情,有些委屈。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坐一会,酒醒了,就再也没有这些脆弱了。
掩面的袖子被人不识趣地揭开,明笑被吓得愣住了。
因为酒精而混沌的脑子转的很慢。
徐听寒与人相处的距离向来泾渭分明,怎么会突然做这么越界的事?
他有什么目的,不对,我有什么值的他图谋的?
浑噩的脑袋飞速运转,随即,明笑突然想起来,这副狼狈不堪模样都被人看去了。
她吸着鼻子,声音间带着哭腔,有点色厉内荏的凶恶,“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流眼泪吗?”
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那张看不顺眼的脸瞬间消失,眼前重新被黑暗笼罩。
温暖柔和的斗篷以裹粽子的手法兜头罩下。
本该笼着后脑勺的兜帽却跑到了前面,将她花容失色的脸罩得严严实实。
徐听寒下意识地将从储物戒里掏出斗篷遮掩住那张面孔,眼前却依旧浮现着那双泛红的眼角和委屈的泪眼,微醺的醉意给本就姣好的容颜打上了动人心魄的霞光。
那是尖锐的外壳下少见的脆弱。
拥有莫名其妙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生出怜爱混杂着恶劣的意味的念头。
他猛地灌了几口酒,以手背捂住了眼睛。
好可怕。
明笑终于收拾好心情,从斗篷堆成的小山里钻了出来,却发现天上已经落了些细碎的微雪。
夜风裹挟着飘雪铺面而来,从高高的屋檐上看去,千家万户早已熄灯入眠。
夜深了。
身侧的徐听寒单手按着酒坛,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上,低眉敛目,薄雪在他身上积了一层剔透的镀层。
这也是修行的一环吗?
修士自然不畏苦寒,明笑没多在意,而是晃了晃自己的酒坛子。
梅子酒向来是给不甚酒力的人小酌的,瓶身纤细,容量甚微。
明笑蹙着眉,有些不大高兴,视线游荡,落在徐听寒的酒坛子上。
她费劲地想将酒坛从徐听寒的手中扒拉出来,不动如山的冰雕终于说话了,“这酒很烈,不适合你。”
吸取天地精华的灵物酿造的烈酒,即便是修士,也是要醉的。
醉意与说不清道不尽的愤懑本就一直交织在心头,平日的倔强此时化作了听不进半点劝诫的固执。
这样的醉猫是最听不得不行的,她用力地拔出坛子,气势汹汹地呛了回去,“我说适合就适合!”
徐听寒轻轻地睁眼,看着扛着坛子狂饮的醉猫。
耀如春华的面孔仿佛拢尽天下风华,璀璨而夺目。
那层醉意又如画龙点睛,在神仙玉骨间点上撩人的糜艳,让他意识到,十年,昔日那张瘦弱的少女面孔已经长开。
但凡是修士,修为愈高,姿容越发不俗。
色相本不足以叫人动容,可徐听寒亲眼见过,那个抱着坛子的娇小身影曾以剑劈开俗世的偏见、斩落仇敌的首级,以微末之身攀上天梯,成就光华万丈的齐光仙子。
一个好师兄此时应当打晕醉醺醺的师妹,然后把她丢回屋子里睡大觉。
可徐听寒不想这么做。
他嗤笑一声抢过醉猫怀里的酒坛,故意一口饮尽,引得身边的人嘟喃不满地创上来。
雪下的更烈了,在檐上铺了层莹白的霜雪,檐角的红梅凌寒而开,风情万种。
徐听寒躺了下来,睁着眼看着天上的飞雪,雪点熙熙攘攘,飞旋地下落,落在眼睫、鬓角。
醉猫没了酒,自个舞了一阵,最后也在他身边并排地躺了下来。
徐听寒支起身,俯视地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在毛茸茸的脑袋上胡乱揉了一阵。
我可能也有点醉了,他这么想着,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