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有苏部落

    淮水之畔素来都是怀邑郡最好的风景，每逢初春便是踏青的好时节，许多文人志士便会来此处游历一番，或即兴赋诗一首，亦或是长卷挥毫一副。当然，这里也是鸳鸯比翼私会人的绝佳幽会之地。淮水自西而来，源于陇县淮口，过怀邑郡汇入东海，是有苏部落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

    有苏部落是许多年以前迁徙至此的一个游牧民族，祖上有苏氏乃是当朝开国之君的异性兄弟，因建国有功，割地封侯，赐怀邑。如今经历了几百年，本就不是血脉姻亲兄弟的有苏氏虽然名义上依然是王公贵族，但很少有人还记得他们也是开国之时汤王亲赐的皇室贵胄。有苏部落以游牧为生，少有耕作，与外界的一应交易买卖除了靠兽皮鹿肉换得，便是依靠淮水河畔的一座金矿了。

    这座金矿是前不久才被人发现的，也是当世发现的最大的一座金矿。岭南和龙溪各有一个稍微小点的，拜城有一个稍大些，但这三处加起来也不足怀邑发现的这一座金矿。更何况，拜城离帝都不远，所以近况自然是收归国有，统一开采；岭南的小金矿也是被地方收编过的，不得随意挖掘；只有龙溪的那处最小的金矿是归当地诸侯调度，用于安置贫民。

    有苏部落最初发现金矿的时候，族人们都很开心，但是族长大人却下令严密封锁消息，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很多族人们对此都不明白，既然发现了金矿那应该是好事一件，以后大家就可以省些力气，不必每日辛苦打猎来换取粮食布匹以及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族人们对此多有不满，最后族长迫于压力，答应可以开采，但还是要小心为上，每日的开采数量不能过多，以免惹人生疑。其实，只要是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事后都会明白，虽然大家有幸发现了金矿，可以让族人们以后的生活富裕一点，但是不要忘了，祸福总相依，无穷的财富必会招来无尽的祸患。哪个族群不想让自己族人们的生活好过一点，可一旦金矿的消息泄露出去，有苏部落便再无宁日。从这一点来看，族长大人还是有远见的，只是最终也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开始了一条凶险之路。

    这日天朗气清，牟桐一个人在淮水河畔散心。转眼间来到这里已经月余了，也开始慢慢地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可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早就知道门主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不曾想他竟还能扭转时空，任意来回。牟桐得他亲传，自然也有一身好本事。可是让牟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玄机门中有众多门徒，比自己好的比比皆是，门主究竟是看上了自己的哪一点，硬是要选择自己来继承衣钵？还有，门主有众多徒儿，个个都是亲传，牟桐也是其中之一，可门主却独独不许牟桐喊他师父，只准叫先生。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牟桐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苏妲己。自从牟桐拥有了这个名叫苏妲己的人的身体，便深深地感觉到了她在族中的难处。

    妲己虽是有苏部落的嫡长女，但是很不受人欢迎，许多族人们都是敬而远之。族长大人，也就是妲己的亲生父亲，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也是很不待见，直到牟桐的到来。牟桐不过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金矿。族人们虽然没有明言感谢之类的话，但是对牟桐的态度明显改变了一些。只有大祭司依然是坚定不移地不改初衷，始终对牟桐冷冷的。对于这一点，牟桐心里也清楚，虽然妲己自出生以来并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大家的事情，但是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呢？更何况，这是一个十分崇尚占卜，信奉神明的时代，有时候祭司的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一个人永无翻身之日，死无葬身之地。

    据说，在妲己出生的那一天，天聚黑云，闷雷滚滚，不时有耀眼的闪电划破漆黑的长空，草原上一片鬼哭狼嚎，飞禽走兽四蹿，整个怀邑郡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大祭司登台祷告，祈求上苍恕罪，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一切又开始慢慢地恢复正常。但是伴随着妲己的降生，离去的却是孩子的母亲，在她拼尽最后一口力气生下了妲己之后，含笑离世。事后，大祭司用龟甲为妲己占卜，一连占卜了三次都没有任何结果，反倒是妲己自己一伸手打翻了大祭司手中的龟甲，才显示出了一副卦象——红颜薄命。之后，大祭司把龟甲收拾好，再次让妲己打翻，果然又出现了一副卦象——为祸苍生。等到大祭司第三次收拾好龟甲想让妲己再试一次的时候，却被族长大人拦下了。单单这两个卦象已经足够让人惊骇了，若再算下去，只怕他这个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便会就此夭折了。

    所以妲己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处处受人排挤。有苏部落是马背上的民族，可是族长大人却偏偏不让妲己学骑马，不仅不让她学骑马，连一些最简单的东西也不让她学，更不许她离开有苏部落。由此可见，妲己的童年无疑是昏暗的，残酷的，可是这并没有让妲己觉得有丝毫的不妥。十几年后的苏妲己，长成了一个端庄大方，温柔美丽的女子。但任她再怎么乖巧，也不会什么都不干闲在家里，等着兄长和小妹来养活。所以那日她换了身男装随洺己的小队出去打猎，结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醒来之后，就变成了牟桐。

    时值初秋，正是狩猎的好时节。下午的太阳虽然暖暖的，但是风中已经有了一丝寒意。牟桐一个人在河边走着，走累了就索性坐下来，拿河边的小石子儿打水漂儿玩，也不管河边的淤泥是否会弄脏了衣裙，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扔累了石子，牟桐开始端详起自己水中的样子，与自己的本来容貌别无二致，虽然也是个美人儿，但绝对称不上绝色。这样的一副面孔，在这泱泱大国里怎么不能找一堆出来，怎么就单单被帝辛看上了呢？只是可惜了红颜薄命，注定是要英年早逝了。

    “阿姊。”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童音，牟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小姑娘一副游牧民族的打扮，浑身上下毛茸茸，两只眼睛亮的发光，好像一只体态可人的狸猫。这人是妲己的小妹姒己，虽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是两姐妹的感情一直很好。整个部落里，也就只有兄长洺己和小妹姒己是真心真意对妲己好的。

    “阿姊，我方才在你帐子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你人，就知道你肯定是来这边了。怎么样，我聪明吧？”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气还没捋顺，就开始在姐姐面前卖乖。

    牟桐淡淡地一笑，道：“聪明聪明，我们家姒己最聪明了。”倒不是牟桐不想待在帐子里，而是帐子周围都是自己血脉相亲的族人，可这些族人们又偏偏十分地不喜欢自己，甚至是讨厌，这让牟桐怎么好继续在里面待着，还不如出来清静些。

    “阿姊，哥哥狩猎回来了，我们也去瞧瞧吧。”说完，便一把拉起牟桐，然后又是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回去了。

    部落中心的广场上，苏洺己骑着一匹白马，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衣着装束与姒己差不多，满载而归的勇士们正在把马背上的猎物一点点的分给族人们，一众族人围了一层又一层，纷纷等着分享猎物。映着秋日的夕阳，绘成了一副健美的草原风光，好不热闹。

    正在大家欢天喜地分享丰富硕果的时候，姒己拉着牟桐跑了进来，人群顿时让出了一条路，一个个都离得牟桐远远的。姒己从来不理会这些，继续拉着牟桐往前走，让出路来正好，省的还要往里面挤。牟桐微微颔首，一笑回之。

    “哥哥，你说过要打一只雉鸡用尾巴给我插裘帽的，我的雉鸡呢？”姒己站在白马前，人还没有马背高，却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问苏洺己要雉鸡。

    马背上的人哈哈大笑了一阵，道：“答应了小妹的事情，做哥哥的怎么能忘呢？喏，你的雉鸡。”话音未落，便有一只大个儿的雉鸡躺在了姒己的面前，激起一阵尘土。

    “哇哦，好漂亮的尾巴，而且毛好多，我可以插好几顶裘帽了。”姒己得了礼物，满心欢喜着。可是那只雉鸡个头大，姒己身小力弱，根本抱不动，只能在地上拖着走，引得大家一阵发笑。

    牟桐实在是看不下去，走过去帮她提着，“来，我帮你拿着吧。”要是照她这么拖回去，估计整只鸡身上没有一根毛还能用了。

    “还是阿姊最好了，不像有些人就知道笑话我，”说完转头盯着苏洺己，两只小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尤其是你这个坏哥哥，就数你笑的最凶了，哼。”姒己说完这番话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牟桐提着雉鸡默默地跟在后面。

    洺己一脸无奈，哭笑不得，他刚刚明明没有笑的好吗？

    待到牟桐走远，人群又恢复了热闹。洺己一声叹息，看着牟桐远去的身影，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