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赤血
栖霞峰的厢房里，凌云正端坐上首给杨则天训话，突然莫名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继续正色道：“六师兄凌梵是南溪峰的首座，他这人是个书呆子，连师尊都说他不该修仙的，应该去帝都考个状元回来。八师弟凌楚执掌观日峰，虽然已经为人师长，却还是为老不尊，玩性不减。九师弟凌霄最爱美食，曾扬言要尝尽天下美食，要不然也不会收了临川这个傻徒弟，现在是九华峰的首座。”
“还有就是我们的小师弟凌风，你今日也见过的，他是浩气峰首座。别看他入门最晚，年纪最小，却是我们九位师兄弟里修为最高的，连掌门师兄都自愧不如。百年来他的门下就只有临星一个徒儿，今日又收了那个云之凡，如今整个浩气峰上就住着他们三个人。”
杨则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堂堂无名九峰首座中修为最高的凌风首座居然只有两个弟子，那浩气峰上得多冷清啊？
——
临星将云之凡领到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院落，语气依旧冷冷地道：“从今天起，你就先住在这儿吧。师尊今日并未说过会带一个小师弟回来，没怎么收拾，你先将就着住一晚。浩气峰上房舍众多，日后你愿意住哪一间便住哪一间，回头跟师尊说一声就行。”
云之凡走进去四处看了一下，只见这处院落冰雕玉饰，玲珑剔透，院子里的植株是只能在寒冷地带才能存活的雪松和玉竹，还有一棵花开正盛的红梅，看着倒是给这满院的清冷添了一丝温暖。屋子里的盆栽也是只有在寒冷地带才能存活的雪莲等，云之凡谦和道：“这里已经很好了，不必换其他的房间，谢谢临星师姐。”
临星解释道：“你不必谢我，浩气峰上所有房舍院落都是师尊他老人家以灵力用峰顶常年不化的冰川所做，确实是费了不少力气，我却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云之凡觉得廊下的冰雕很是好看，仔细看时，是一朵花的模样，而且这里的冰雕多数都是这样的花的模样。只是，云之凡从未见过这样的花，于是问临星道：“临星师姐，这是什么花，我之前从未见过？”
临星解释道：“这是依米花，也是凌月师伯最喜欢的一种花。此花只生长在荒漠地带，你没见过也是正常，就算常年生活在荒漠地带的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见到一次依米花。依米花数量极少，又难以存活，花开无果，一旦结出果实，便意味着母株的死亡。若是无果，此花可开千年万年；若是结果，便会在片刻凋亡。”
安置好了云之凡，临星便又要回去练剑。临走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回过身来对云之凡道：“你若是缺什么用的东西便来告诉我，我就在你刚才进来时看到我练剑的地方。”说罢，临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为凌风的追求完美，所以浩气峰上的每一间房舍院落都可以当做一件艺术品被珍藏。不仅美观实用，而且所有院子的整体布局格调也是十分有品位的。院子是看似对称的格局，但两边又略有不同，一株红梅在满院的洁白中显得格外耀眼。
待临星走后，云之凡去了内室，只见一张半径约一米左右的圆形寒玉床在房中分外显眼。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橱柜，还有一套桌椅。
寒玉床乃是凌风外出游历时，在极北之地偶然发现的一座奇山。凌风只觉得此山不大，却蕴含着丰沛的灵力，其中灵气更是比朱天峰的灵气还要浓郁。于是，凌风便以移山倒海之法将之运到了无名山，又以精纯修为去除杂质，只留下灵力充足的寒玉，再以精绝剑气小心切割成了或圆形或方形的床的样子，总共一百二十七块。凌风留了三块在浩气峰，剩下的一百二十四块则交给了掌教真人凌虚，再由他分派到了其他几位首座那里。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定数。凌风起初并没有想过会遇上穆如星和云之凡，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开府收徒。可是如今，浩气峰上正好有三个人，就好像凌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一样。
各峰首座也曾经仔细研究过这寒玉，更不知大自然要有怎样的鬼斧神工之能才可以造就出如此灵力充沛之物。这玉石浑然天成，质地清晰，虽有寒气不断外泄，却是修仙问道的绝佳宝物。每日在寒玉床上打坐一个时辰，便能与平日里修行大半日的功夫相差无几；用来养伤的话，也会比平日里好的快些；还能帮人平心静气，去除杂念，专心修炼，这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这寒玉床已经用了两百多年，其中的灵力依旧是源源不绝，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云之凡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寒玉床，只觉得触手之处寒冷无比，加上云之凡本来就体弱虚寒的缘故，所以觉得格外不舒服。好在，云之凡发现橱柜里有几套厚厚的被褥，铺上三层之后再躺在上面睡觉，倒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冷了，只是有些凉意。
很快，云之凡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浩气峰没有厨房。那他的伙食问题要怎么解决？
入夜之后，云之凡更觉得浩气峰上寒冷，而且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早上的时候就喝了几口粥，早就消化干净了。下午收拾房间的时候，云之凡就已经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遍。夜里寒玉床隐隐发出的光芒让云之凡感到很奇怪，白天的时候也有淡淡的光芒，只是白日里阳光太强，寒玉床的光芒难以察觉罢了。
浩气峰的峰顶因为终年积雪不化，所以不是冰川就是积雪，整个白茫茫一片。夜里映着月光，不用掌灯，倒也是十分明亮。
其实，下午云之凡饿得不行的时候去找过临星，但那时临星已经不在那里练剑了，而是回房打坐。可怜云之凡并不知道临星的房间在哪一处院落，所以就一直饿着肚子。
——
凌风一直在朱天峰的密室外面等着掌教真人出关，这一等就是将近十二个时辰，直至快到辰时的时候，才等到凌虚出关。
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一身道袍的白发老者从里面走出来，抬头见凌风竟在此处，奇道：“凌风师弟，你怎么会在这儿，有什么事吗？”凌虚心里清楚得很，他这位师弟可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断不会是大老远跑过来恭迎自己出关。
不一会儿，其他几峰的首座也都纷纷到此。
“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过来了，难道无名门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凌虚一脸奇怪，以前自己出关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啊，不过几个门下弟子迎接也就罢了，今天怎么一股脑儿的全跑过来了，而门下的弟子却是一个也没见着？
本来守候在门外的弟子们自然是凌风遣走的，凌风道：“是我把他们都叫过来的。”
“凌风师弟，大晚上的不睡觉都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扰了我的清梦，你赔得起吗？”说着，凌楚又似故意般的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伸懒腰。
凌风正色道：“今天晚上把大家叫过来确有要事相商。”凌风没有理会凌楚的话，他这位八师兄向来顽劣惯了，其他人也都不会当回事儿。
“凌风师弟，到底是什么事？”凌云知道凌风一向沉着稳重，而且独来独往惯了，很少有他真正关心在乎的事情。今天这情形，看起来这件事情似乎很重要。
凌风正要回答，却又被凌楚抢过了话头：“凌风师弟，听说你白日里收了一个小徒弟，还声称是关门弟子。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呀，你也会开府收徒？我听说那小子没有仙缘，资质更是差得要命。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个让仙缘石变得更加黯淡的人。你今天把我们都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你那新收的小徒弟吧？”凌楚的言语中尽是对云之凡的不屑与轻视，看起来似乎是跟凌风的矛盾很大。
别看凌楚这人说话轻佻，可真到办起事来的时候，却是从不含糊。九峰首座里面就属他最能胡闹，出的幺蛾子最多，观日峰的弟子们几乎每日都有热闹可瞧，从不会觉得烦闷。凌虚总说他为老不尊，连带着他门下的弟子也开始跟着胡闹，有时候会不太守规矩。可凌楚却总有歪理解释，说什么求道修仙讲究的本就是随心随性，何必那么死板。好在，凌楚虽然胡闹，但从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家也就随他去了。
对于凌风破例收云之凡为徒这件事，弟子们自然认为是他能拔出青霜剑的缘故，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是不知道云之凡还有何过人之处，但是其他各峰的首座却不会想的这样简单。就算云之凡是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凌风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更不用说收为徒儿了。
其实，不只凌楚想问，其他人心里也是好奇，只是没有凌楚这么直接罢了。
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凌风什么也没说，而是展现了当日引魂香带给云之凡的梦境。梦境中男耕女织，十分融洽，黄发垂髫，怡然自得；边境安稳，政局不乱，世界清明，四海升平；林中走兽，嬉悦成群，花草树木，万物新生，整个一天下太平。
见此情景，在场众人无不深感汗颜。说什么修仙修缘，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可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有这孩子的心胸？不为己欲，不为私利，惟愿天下太平，众生和睦，百姓安居，盛世永昌。就连凌虚、凌风等人也都自愧不如。
当今世上，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人能够做到如此吧。清越祖师虽创立无名门，但心中也并非没有半丝杂念，也有着小小的私心。是人皆有七情六欲，少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无欲无求，似云之凡这般心系天下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梦境？”很快，雁回峰首座凌江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凌江是清越座下第四弟子，在众位师兄弟中算是比较老成稳重的一个，为人也老实本分，终日醉心于仙术修炼，修仙至今已经有七百多岁了，看上去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在场众人记忆的最深处，脑海里闪过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凌风与她的关系更是不同一般，多少次午夜梦回，痛心惊醒，久久再不能入睡。
凌风含着一丝苦笑，道：“不错，确实跟凌月师姐的梦境很像。”
掌教真人凌虚叹了口气，道：“都三百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
凌虚是清越的首徒，年纪也最长，虽然仙法高深，却从不用驻颜术保持容貌，任由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衰老，现如今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就算再过千年万年也是一样的。”凌风凝视着梦境中那般祥和美丽的世界，眼中尽是痴情的决然，还有痛失所爱的悲苦。“她的梦境，我愿尽我所能帮她实现”
虽然凌楚也觉得云之凡一身浩然正气，又是难得的胸怀天下，可是资质也未免太差了些，当年凌月师姐的天赋可是当世无双。纵使梦境相同，这仙缘修行也差的太远了吧，要是无名门出一个比临川还要笨的弟子，真不知道要叫其他门派中人怎么想了，他们会不会以为无名门的门槛现如今只要是个人就能进来了。
凌楚虽然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此刻他的小师弟凌风正在无比地怀念着凌月师姐，凌楚固然胡闹，但也绝不会在师弟的伤口上撒盐。也许就是因为这份同样的心胸，才能够用得青霜剑吧，凌楚如是想着。
过了一会儿，凌风收起了云之凡的梦境。手中真气凝聚，竟凭空多了一枚玉简，道：“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此物？”
“这是？”凌楚虽然觉得此物眼熟，一时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这是三百年前玄机门主留下的玉简。”凌风缓缓道：“里面装着玄机门算无遗漏，卦无虚空的仙道预言。”
这下不止临楚，其他人也都不淡定了。凌虚奇道：“你破开了？”
“是，十几年前我破开了这枚玉简的第一段。”凌风不急不缓地道：“里面的仙道预言说，青霜剑的主人便是那可以拯救万民苍生的救世主。”说着，凌风缓缓打开了玉简。霎时间金光闪现，映出了其中的仙道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