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出鞘剑
旭日东升,朝露未干,挈云山庄已然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下人们里里外外忙着清扫庭院,劈柴烧水,洗菜做饭,之后便要伺候主人们起床。对于挈云山庄来说,今天算是一个大日子,也是一个好日子,因为公孙世家的掌上明珠公孙芊芊要来山庄里做客。
说是做客,其实是来定亲事的。挈云山庄与公孙世家同为武林世家,两家向来交好,已有近百年的交情,公孙芊芊更是几乎自小就在挈云山庄长大。两家各有许多武学造诣极高的人才,所以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加之两家几乎要好到同穿一条裤子,实在是强强联手,更难有人撼动他们的武林地位。
江湖上众人皆知,挈云山庄乃武林第一世家,庄主云初立的一套初云剑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难觅敌手,未曾有过败绩,被奉为武林至尊。然云初立一生未娶,膝下唯有一养子,名叫云之平。这云之平武学修为进益迅速,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为人也勤奋好学,云初立对他可谓是寄予厚望。
若说起挈云山庄的嫡系血脉倒也有一个,是云初立兄长云初成的儿子,名叫云之凡。只可惜这云之凡打娘胎里带出来了病根儿,自小体弱多病,时常复发寒疾,习不得半点儿武功,更是没有一点儿内力。虽然云之凡聪明绝顶,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由于自己身体条件的限制,将来很难有所成就。这对于出身于武林世家的云之凡来说,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公孙世家前来议亲的对象自然不是这位,而是庄主云初立的养子云之平。
虽说云初立有意要云之平继承衣钵,但是说到底他云之平终究是个外人,不是挈云山庄的嫡系血脉。云之平更是自觉深受挈云山庄养育大恩,已是毕生难报,怎可再继任庄主之位,谋取挈云山庄的一切?到时候不仅会成为武林中的一大笑柄,说堂堂挈云山庄竟然后继无人,还要一个外来的小子执掌门户,而且那时的云之凡又该如何自处?云之平思虑深远,态度坚决,眼下治好之凡的身上的病才是关键。
这日,挈云山庄门户大开,庄主云初立与原庄主夫人慕容新月亲自携庄内众门人弟子迎接贵客,以示对贵客的尊重。
云初立一身素衣青衫昂首而立,正气凛然,气场十足。虽说云初立至今已经四十有余,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岁刚出头的样子。云初立的武学修为极高,人也不易老去。加上云初立平日里十分爱干净,几乎每天都要刮两遍胡子,少一遍都不行。脸上没了胡茬,白白净净,更显得年轻了许多。
慕容新月是云初立的大嫂,也就是挈云山庄唯一嫡系传人云之凡的母亲。据说是艺伎出身,二十多年前曾经红遍大江南北,多少人为了一睹芳容而一掷千金,争的是头破血流。现如今慕容新月也是快要四十岁的人了,明明比庄主还小些,看上去却比云初立年纪大得多。就算是如此,慕容新月依然一个是雍容华贵,风华绝代的美人。
公孙晟跨着白马,缓缓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是描龙画风的镀金马车,车帘上是用金丝线绣出的朵朵牡丹,千姿百态,竞相绽放,车顶更是镶嵌了各色宝石,车前车后缀满了七彩璎珞,十分富丽堂皇。不知道的,定会以为是哪家的王孙公子或是公主千金出行,场面如此浩大,如此奢华。
说起来,这公孙家族原也是武林世家,后因与皇家结亲,多少有些攀附权贵的意思,开始渐渐被其他武林中人排斥。家主公孙启仁另谋出路,开始经营商道,但武学修为却是半点儿也没有落下。倒是他的儿女们有些不争气,像公孙晟、公孙芊芊之辈,武功修为能勉强跻身三流就算不错了。公孙世家经营商道多年,加上有皇家扶持,说是富可敌国也一点儿不为过。每年的国库里,都有大半是来自公孙世家所缴纳的岁贡。
马车在挈云山庄门口缓缓停下,赶车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掀开,只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扶着公孙晟的手盈盈跃下马车。小小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面上白里透红,眉如远山,唇若丹朱,一身名黄色的衣裙尽显高贵奢华,却一点儿也不俗气。
公孙芊芊下车后随公孙晟一起向挈云山庄的长辈们一一问好,举止优雅,声线柔美,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温婉贤惠、端庄大方,识大体、懂礼数的姑娘,这便是公孙世家被家主公孙启仁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公孙芊芊。
云初立和慕容新月都很满意这个即将过门的儿媳,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孩子是什么脾气秉性,他们心里都有数。将贵客迎进门之后,云初立便差人去找云之平和云之凡过来。虽然几个孩子们自小一起长大,一块儿读书识字、一块儿骑马射箭、一块儿调皮捣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双方的孩子还是该见一见的好。毕竟公孙家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大概要在庄里住上几天。
然而,大家找遍了整个挈云山庄都找不到云之平和云之凡的踪影,庄主云初立在云之凡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云之平留下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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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挈云山庄不远的一条林间小路上,两个衣冠楚楚的少年不急不缓地走在树丛中。一个身着青衣,腰佩宝剑,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走起路来,脚下虎虎生风,迎着初升的太阳,感觉十分正派,十分阳光。还有一个年纪稍小些,一身白衣,似乎还带着几分病态,可是这几分病态丝毫掩饰不住他那绝世的容颜,明眸若星,唇红齿白,目光流转间更是动人心魂,比女人更多了几分柔美,却也不失身为男子的阳刚之气。这样绝美的人儿,世间恐怕便只此一人了。两个少年的衣领袖口都是用银线细细密密地绣满了祥云纹,这是挈云山庄独有的图案,数百年传承,从未更改。
没错,他们两个便是今天一早偷偷离家出走的云之平和云之凡了。
白衣少年弱弱地道:“哥,我们这样偷偷溜走真的好吗,二叔会生气的吧?”听说今天芊芊要来,长辈们早就都订好了,这位漂亮的女子将来注定成为自己的大嫂,云之凡在心里如是想着。
“不会的,义父向来最注重门面声誉,如果他知道我能把你带到无名,一定会开心得发疯的。等将来你学成归来,继承武学,我挈云山庄依然是天下第一庄,初云剑法依然是武林之最。”云之平款款道来,心中有他自己的打算。听说无名门乃是世间修仙第一大门派,其中仙法道术精妙绝伦,高深莫测,定能有办法治好之凡的体虚阴寒之症。到时候,挈云山庄后继有人,依然是被无数江湖英豪尊崇的地方。
“可是,今天芊芊会来的吧?”说起这位公孙世家的掌上明珠,云之凡不由得又想起了公孙芊芊美丽动人的样子。
“那又怎样?她虽然貌美,但是我与她之间只是兄妹之情,再无其他。义父跟伯母如此乱点鸳鸯谱,我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昨晚云初立找云之平谈过,说是今天早上公孙世家要来说亲了,上个月挈云山庄的聘礼已经差人送过去了。要不然,云之平也不会拉着云之凡,天还没亮就从后门偷偷溜走。
云之凡坦然道:“其实,如果将来芊芊能够成为我的大嫂,你们夫妻二人继承山庄,也挺好的。我呢,就乐得清闲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从小遍寻名医,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说他不能享常人之寿。而云之平年少有为,品貌俱佳,德才兼备,将来若能继承衣钵,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话在云之平听来十分不舒服,态度坚决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挈云山庄将来必须得由你来继承。你虽然称我一声大哥,二叔和伯母也确实待我很好,一向视如己出,可我终归不是挈云山庄正统血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不管回来之后义父如何责罚,只要能换得你一份健康长寿、平安喜乐,大哥死也值了。”
听了云之平此言,云之凡内心着实感动,眸中隐隐含了水雾,只恨自己空有一副人形皮囊,容貌姣好,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只会拖后腿。
定了定心神,云之凡又道:“我听说无名门对新入门的弟子资质要求极高,是要经过层层考核筛选的。”就算是一些江湖上的武学奇才,自幼天赋异禀,也未必能过得了无名门的门槛,这也是为什么武林世家与修仙门派少有往来的原因之一。虽然两者都是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师,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讲的是武学造诣,另一个说的却是修仙机缘,两者终究是有天差地别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也许你我都能够顺利入选也说不定呢。”云之平说得信心满满,倒不是他真的对自己信心十足,只是不想就这样打击之凡的志气。难得说动他跟自己一道出门,寻找修仙之途,怎么着也得等到了无名门再说。
兄弟两人走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日的正午时分,来到了鹿岐山脚下。云之凡走累了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歇息,云之平从行囊里拿出小竹筒去不远处的溪边取水。
鹿岐山风景秀丽,山青水碧,处处透着一股灵气。传说山顶上有常开不败的鲜花和终年不化的冰川,说起来,这鹿岐山也算是一处奇景了。就连溪流中的鱼儿都像是有了灵性一般,特别聪明,仿佛可以听懂人语。但是由于山中飞禽走兽众多,更是有许多大型猛兽在山间丛林出没,所以此处少有人来。就算是路过的行人,也只是在山脚下稍作休息,然后便匆匆离开,从未有人去过山顶。
等云之平取水回来的时候,看见云之凡的身边卧了一只小鹿。云之凡正在抚(不把这两个字隔开会被河蟹)摸着它的绒毛,小鹿甚是乖巧地将脑袋伏在云之凡的腿上,任由云之凡抚(不把这两个字隔开会被河蟹)摸。
云之平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传说中的九色神鹿。神鹿身披九彩图文,透过树叶间缝隙照下的阳光静静洒在它的身上,九彩图文在阳光下盈盈闪闪,烨烨生辉,煞是好看,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兽。
“早就听说鹿岐山多有神鹿出没,没想到我们才刚到山脚下就遇上了一只。”云之平把盛水的竹筒递给云之凡,奇道:“这九彩神鹿怎么不怕生人,竟是这样容易相处?”
云之凡边喝水边抚(不把这两个字隔开会被河蟹)摸着九彩神鹿的绒毛,道:“是啊,我也正奇怪呢。你刚走,它就来了,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我摸它,它也乖乖地不动。”
说着,云之平也想摸一摸神鹿的小脑袋,毕竟这只小鹿看起来是那么的惹人喜爱。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云之平的手快要摸上九彩神鹿的小脑袋的时候,九彩神鹿竟然立刻躲开了,而且还带着满满的敌意,对待云之平和对待云之凡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云之平心中略有不快,悻悻地缩回手,叹道:“这些个有灵性的东西果然还是跟你更熟络些。”
云之凡把竹筒中的水倒了一些放在手心里,然后放在九彩神鹿的嘴边,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然后全喝光了。云之凡惊喜之余再次抚(不把这两个字隔开会被河蟹)摸着九彩神鹿的绒毛,然后又倒了些水在手心里想给神鹿喝。
就在此时,兄弟两人听到身后一声少女的怒斥:“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动我的神鹿?”话音刚落,九彩神鹿已然起身,一路小跑着来到少女身边,乖巧地蹭了蹭少女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