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是谈孩子，就是谈生意（7）

    南方的初秋并非我想象中的温暖，入夜后也同北方一样寒气逼人。或许是被子太单薄的缘故，凌晨时分我从噩梦中冻醒过来，打着哆嗦从客房的大壁橱里找到厚实的棉被，之后又迷迷糊糊的睡至晨时。

    “你怎么盖了这么多被子？”师傅醒来后看见旁边床上裹得比粽子还要严实的我不免惊讶，我这不像是在南方过初秋，倒像是在东北的森林里过三九。

    “我怕冷，昨夜被冻醒了，就起来加了被子。别说现在还真觉得有点热了。”我懒洋洋的从厚厚的棉被中探出半个身子，伸了个懒腰。

    “快点起来吧，收拾收拾上山了。”

    武夷山是伟大的哲学家、教育家——朱熹一生从学、著述、授徒、生活过的地方。做为大学哲学系众多神经病患者中的一员，武夷山对我来说有着极为神圣的意义，仿佛朱熹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全靠的是武夷山人杰地灵。同时做为从事茶叶行当的小商人来说，武夷岩茶乃我国十大名茶之一，而大家常说的茶中之王——大红袍的产地亦是我脚下的武夷山，那几棵为国务院提供茶叶的小茶树甚至被圈做一片景区。虽说在我看来有些小题大做，商业性太过浓郁，但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入门循规的来此观摩一下这茶中之王的深宅大院。

    武夷山可谓是集山岳、河川风景于一身。水可行舟，山存古窟；景文并存，文景相称；大家常提到的人间仙境，也不过是这样的标准。景色虽美，武夷山却不同于其他名山那样自古便受到各种宗教的影响。山中虽有道观，却不似峨眉的报国寺，华山的玉泉道观名声在外。许多小观百年来一直被世人遗忘，直至近些年随着旅游业的开发才有所修复。

    “或许就是因为这太过正统的“身世”，武夷山才会被众小说家有意无意的遗忘吧。”我坐在竹筏上，心里自顾自的思索着。

    摇曳在山不离水，水不离山的九曲溪之上，身为游客除了咂舌世间竟有如此美景之外似乎再无其他事情可做。曾听人说武夷山水乃是“一溪贯全山，两岸列仙岫”，如今亲眼所见，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比这更恰当的描述。这蓝天、青山、碧水，完美无瑕的结合在一起，仿佛拥有着相同的灵魂。

    丹山碧水之中顺流而下的我，竟显得如此多余，与这浑然天成的美景格格不入。这里的一山一树均有它存在的意义，均是上苍溺爱的宠儿。而我并不属于这山水之间，我是一名游客，一名旁观者，在这山水之中，我就仿佛是画卷上的墨渍。心中有些懊恼，为什么我们要侵犯大自然的圣域，为什么我们要开发什么旅游区，为什么我们要将世俗带入这纤尘不染的仙境？

    无奈，我存在在这世上的意义绝不高于山崖边的一株小草。下雨了，我在心中默默感激上天赋予的滋润，趁机将自己的根须扎得更深，草面长得更宽，吸收更多养分；下雪了，我不得不放弃原本翠绿的身躯，将全部能量储存在地底，等待着下一次阳光雨露的灌溉。

    没有谁会注意到一棵草的内心，也没有人在乎它的感受。只有它自己清楚在无边际的苍穹之下，一个生命正倔强的活着。

    这就是所谓的生存，既然无法改变外在的世界，那只能学着去改变自己。既然我无法阻止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对景区的开发；对利益的追求，那此时此刻的我还是为眼前的美景陶醉一番比较明智，也算是不枉它们的牺牲。

    让旅游区开发的更猛烈吧！让贪婪的人类加速灭亡吧！

    不等我感慨完大自然的神奇；不等我批判完人性的恶劣，轻舟已过万重山。下了木筏，接下来要去的自然是此次前来武夷山的最初目的——品茗。

    不得不说，我对岩茶没有什么亲切感。我不习惯茶中被冠有“果香”的中药味以及茶汤入口后略有粘稠的感觉，相比较之下还是绿茶的清苦更适合我单纯的味蕾。

    不禁想到起初习茶的时候师父跟我们讲他们当地人宁愿喝十几块钱一斤的乌龙茶茶梗，也不会去喝几千几万元一斤的雨前龙井。如今我也感同身受，什么大红袍；什么武夷岩茶；什么十大名茶，小女子全然无福消受！今生只贪恋那平凡无奇的苦丁，只欣赏那如鸩酒的翠绿，只沉醉那清苦后的甘醇。

    虽说在旅游景区购茶毫无疑问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但是武夷岩茶不在武夷山上买，我又能去哪买呢？指着山间的一小片茶树，这岩茶估计都传不到武夷山外，更别说是获取个什么十大名茶的称号了。所以让我们感激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吧，他们开山种茶，为了自己获利多方炒作，这样才算是为武夷岩茶开辟了一条光明大道，使其获有今天的无上荣耀！

    赏了茶汤；闻了茶香；品了茶味，我与师父悄声离开景区。这里，果然不适合我们这种有目的的业内人来啊！茶做得太粗燥了，香味都是浮在表面上。我试着展开几片叶片，茶叶很脆，没有韧性，或许是茶叶采晚了，或许是炒制时温度不均，导致水分流失太过，又或许是茶叶有些储存不当，总之是问题百出。而且我很确定有的茶叶是本身产生了异味之后又进行了二次翻炒，注入新的香料掩盖霉味。而当我提出质疑时，老板颇为激动地给我讲了很长的道理，系统地介绍了他们制茶的过程，然后纠正我说那股隐隐的霉味其实是陈年的松烟香，我的这种曲解完全是因为我不懂茶，没有品位。一套话说下来，连我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得不懂茶、真得味觉有问题了……实在是忽悠人得厉害。

    不管怎么说，我看够了武夷山的美景，膜拜了我哲学领域的圣人，尝试了打坐冥想，却并没有什么顿悟，也还是没想明白武夷山究竟为什么不能出一些江湖门派、武学大师。

    和师父愉快地哼着小曲下了山。作为游客来说，今天还是挺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