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敢靠近,又拒绝不了(6)
“这样会不会破坏什么行规啊?”我有点担心得罪人。
“不会的,本来书画市场就乱,你好歹还还算是个企业呢,好多所谓的艺术经纪人,空手套白狼,他们才是破坏行规的。更何况,艺术茶楼也不乏是个经营的好策略,本来传统文人生活中,书房和茶室就不应该分家的。”吴琛分析着。
“那我找谁呢?艺术家我是真的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人家说,总不能见面就说‘我想把您的作品挂在我的茶楼里’吧……”
“说来也巧,今天送来报批的一个文件就是马上要举办的新春书画联展。但他们选的地方不太好,场租太贵,他们也是因为场租的问题想申请政府补贴,但是政府怎么可能替他们给企业交钱呢!我们可是向企业征税的啊。”吴琛先是眉头微蹙,但紧跟着就挑起眉毛,阴阳怪气地说:“不如唐小姐陪吴某一晚,吴某把详情告知于你?说不定你竹苑能从中落得些好处?”
我想一定是鱼太辣了,感觉自己的脸火热火热的。
晚饭后,我们回到了吴琛的住所。
“真的没想我?”我刚把脱下的外套挂好,腰间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环住,耳边传来吴琛温柔地声音,随着他说话吐出的热气附着在微凉的耳廓上,有点痒痒的,又有点麻麻的。
转个身,把自己埋进吴琛的胸膛里。他拥着我的手温柔地依次摁压着我背后脊柱的骨节,像是在演奏某种乐器。说实话,这感觉很舒服……
在让人分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感官作用;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奇奇怪怪、混杂在一起又难以言表的感受中,我仿佛陷入混沌,失去了理性、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思考、失去了记忆。
“我爱你……”吴琛喘息着说。
吴琛吐露的这三个字,无疑是他此时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无法用同样的真实对吴琛说出同样的话,只管寻着吴琛的唇,深深地吻住。
常常会觉得,我的身体里住着恶魔,它房间的钥匙,在吴琛手里。
我伏在吴琛怀里,他闭着眼,搂着我的手依然在后背摩挲。
“我明天和那个书画联展的组织者约一下,他是个挺好的艺术家,跟我私交也不错,就是不太会办事,不然也不会找那么贵的场地办展,还想着跟政府要钱。我会跟他说约上你一起,这样你肯定算是帮了他的忙,至于他能不能称你的意,我就不知道了。”
“你还真当我是换情报来的?咱们这算什么交易?”
“这点破事还能称得上交易?”吴琛就像笑话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咱们这算郎情妾意、伉俪情深、两厢情愿、情投意合……”
“算你学过语文!还伉俪情深……”我打断他,轻说着。
吴琛搂着我的手紧了一下,问:“之前跟你说,咱们现在得开始着手准备婚礼的事情了。”
与吴琛缠绵的温存中似乎落入了一个冰块,从脊髓深处释放出如游丝般精准挑拨起每一根神经的清冷。
“我想还是再等一等吧,你看,今年是我本命年,不适合结婚……”
“你什么时候迷信起来了?”吴琛的话中,带着一丝失望。“我已经等不及想娶你了。过年的时候,我特别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我会无比自豪而且不厌其烦地向每个人介绍一遍我的未婚妻。”
“对不起……”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为什么又说对不起,你做错了什么?”吴琛在我额头啄了一下。“你一说对不起我就害怕,你的对不起,就像是一种拒绝。”
“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向被子里钻了钻,示意吴琛把台灯关上。
其实,我只是希望黑暗可以帮我藏起来我的恐惧和愧疚。
我不能嫁给吴琛……我知道我不能。
我这些天根本都没有见到尤烨的面,却依然被他扰得心绪不宁。我不过是离开了吴琛身边几天,就完全陷入了对尤烨的怀念和依恋中无法自拔。
“我爱吴琛”如果是个谎言,只要我说一辈子,便不再是谎言。但事实是在我与他鱼水交融至神智最为恍惚时,我都无法对吴琛说出“我爱你”,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甘心说一辈子的谎?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将伏在吴琛胸口的手攥成了拳。
吴琛将我的手向上拉了拉,变成搭在他肩膀上的姿势,顺便将我更深地朝他怀里拥了拥。
“睡吧,乖。”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看着吴琛的睡脸,内心翻涌更甚。终究我在他怀里,终究我是他的女人,终究他疼爱我至此,说到底,这一切又叫我怎么离得开……
午间时分,吴琛带着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到竹苑。我已备好了蒸点、凉菜,算是一起吃个简单的工作餐。
这位男子话不多,看起来很健壮,眼睛很有神,留了个圆寸的发型,穿着藏蓝色的绒质衬衫、灯芯绒直筒裤,与其说是艺术家,更像个高中物理老师,让人感觉很容易交流,没有想象中艺术家身上的疏离感。
这位男子姓王,单名一个哲字。是一位书法家、篆刻家,是这次书画联展的发起人。他的出发点很单纯,就是觉得书画作品应该展示出来给人看。往深了说,他觉得现在书画已经是社会中的弱势了,已经不被人关注了,大家还是老一套的做事方式,总觉得自己得藏着掖着才有派头,这种思想本身已经不符合现在社会的主流观念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单纯、直白的初衷,这位艺术家选择在小城最大的商业综合体里举办这次展览,觉得这样声势大!看得人多!但商业综合体的空间每一寸都是给广告预备的,广告位的价格和一般墙面的价格那自然是天壤之别。但这位艺术家并没有重新考虑选址,而是决定向政府的文化基金求助。
“政府支持作品创作、支持作品传播,但是你选择在商业综合体里举办展览,这其实是属于销售行为的,政府于情于理都没法提供支持。”吴琛说。
“但是艺术最终是要在市场中流通的,只有在市场中流通,才能叫真正的传播啊。你们想想你们能叫出名子的艺术家,哪个不是因为拍卖价格被你知道的?就连咱们许多国宝,被大众知道也是因为从海外高价购回。不然根本没用,吸引不了眼球。更何况我是举办展览,展览本身就是一种传播,你不能因为我不是在美术馆里办展览就否定展览的性质。”这位王老师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观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其实只要不是跟政府要钱,这个事情并不复杂。”吴琛说。
“那我跟谁要钱办展览?”王哲老师问。
“您看,那个商业综合体一层几千平米,不算共享空间,一般的层高是八米,展区四周都是五彩斑斓的店铺橱窗,您什么样的画能撑得起那样的场子啊?”吴琛没再直接说钱的事情,转而关心起展览效果来。
他们一来二去几个回合,吴琛已经把王老师说得颇为动摇了,但似乎由于王哲老师希望展览有点“烟火气息”,而非美术馆体系下那种白墙白底的传统展览,之前又只联系到了商业综合体一家愿意合作,才孤注一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