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周瑾的死
望北在一个简陋的棚子里写着字，师父让他今生要抄完天下经典，而后才能有修为。
起先时，望北并不算困倦，只是随着气运融合越来越深，困意也愈发难以遏制。
此刻，少年又一次趴在了帛纸上，半边脸都沾着墨水，看起来像是南边的食铁兽。
多察看着望北这副“颓废”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说道：“小北啊，你这样以后出去了，不得立刻就被人家打死。”
面对他的提醒，望北依旧埋着头呼呼大睡。
多察是个急性子，见望北不答，便走到他身边查看。
“你有没有在听啊？”
似乎是对多察的唠叨不厌其烦，望北睁了睁眼，而后换了一边脸又睡了过去。
“我画的符弄不死那些要杀我的人，但我可以咒他们啊。”
“我咒他们变成穷光蛋，咒他们折寿，咒他们生孩子没。。”
多察有些无语，他干脆坐在了望北身边，也假寐起来。
“你们俩干什么呢？”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正是洛白的夫人－欧阳嫣。
日色里，欧阳嫣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朝二人走来。
“今天煮了鱼，正宗的天府做法。”
多察顿时站起身来，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盒吃食。
“姨娘，天府离这里，比十万八千里还远吧。”
望北睁着一双睡眼，依旧有些无力地说道。
本以为欧阳嫣会出声反驳，可她却掰着手指头认真计算起来。
“比十万八千里还是要近一些的，不过那地方的女子很漂亮。”
“就是有点凶。。”
多察闻言顿时摇了摇头：“那我以后不找天府姑娘当媳妇。”
或许是为了和自己的这个兄弟呛声两句，望北听到这里反而清醒了。
“我要找！我天生好脾气，就得找一个来好好热闹热闹。”
欧阳嫣顿时笑出了声，眼前这两个孩子的想法，与她少年时见到的那些王公贵族相差甚远，不变的却是同样的天真。
忽然，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虽然已经背过身去，但两个少年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
“姨娘，你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望北到此时，身上的困意已经消减了大半。
自从与宁军一战后，受伤最重的便是眼前的姨娘。
为了消减亡者怨念，她以自身修为为大半亡魂做了超度。
但他们的怨念依旧寄生在欧阳嫣的身上不肯离去，虽然整个桃源人才济济，其中也不缺天下有数的名医，但对于欧阳嫣的情况也只能是摇头轻叹。
“不碍事的，总会好的。”
欧阳嫣说罢，自顾自转身离去。
此刻的望北忽然觉得手中盒子里的鱼再无滋味，变得忧愁起来。
“你们俩，快过来，又有喜事儿了。”
一个老者穿着白衣冲二人喊道。
他口中所谓的喜事，其实就是丧事。
桃源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旧国的老臣，随着那次大战过后，他们开始相继死去。
望北和多察作为这里为数不多的青年人，自然便充当起了哭丧的职责。
起先，看着那些生前赫赫有名的文人武者，二人心中都感到一阵唏嘘。
可久而久之，两个少年对此都感到了麻木，只觉得一生功名不过如此，最终都会化作一片尘埃。
可今天死去的是二人的老相识，正是当初卖天价烧饼的周瑾。
他的身上盖着布，静静躺在自己的卧在自己的床上。
此人生前，在朝堂之上并不算显赫，国破家亡之后，周瑾以自己微薄的声望拉起了一支军队。
可最后，也在大宁的铁蹄之下灰飞烟灭，他自己也一路北逃，在此度过了今生最后的三十余年。
没有人痛哭，只是沉默着围观。
望北感觉耳边有一阵轻微的嗡鸣，短暂的几个呼吸以后消失不见。
周瑾彻底失去了生命，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入棺吧。”
众人顿时动了起来，将周瑾运进了棺材。
“你说，周大爷这辈子活的值吗？”
一边走着，多察出声问起身边的望北。
望北摇了摇头，看着众人抬起棺材，只是为周瑾感到可悲。
一生都在做没有什么意义的抵抗，这一定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觉得他肯定走的很满足。”
对于多察的说法，望北偏过头看着他，眼中露出了些许的疑惑。
“尽管大爷失败了，但他战到了最后一刻。”
望北没有回答他，他并不讨厌多察的说法，但也感受不到他为何而感慨。
一路将周瑾抬到湖岸边，众人在此停住。
他的棺材会在这里停留几天，而后众人选定个良辰吉日将他水葬。
待到众人全都离去，湖岸边只剩下了两个少年。
二人为周瑾烧着黄纸，今天的天色有些昏暗，仿佛是在送别逝去的人。
“大爷你安心的去吧，我这一生也会战到最后一刻的。”
多察的语气十分沉重，看着昏暗天色里的棺椁，他内心里更加坚定了复国的意志。
“大爷你安心的去吧，我这一辈子真不知道怎么办，万一不小心被人弄死了，我再去找你吃烧饼。”
二人陷入了沉默，各自的不同在这一刻已经种下了种子。
“你小子怎么干什么都这样没劲，真不知道干嘛就跟着我一起打仗去。”
望北依旧沉默着，他对于自己一生的迷茫几乎不抱什么希望。
“你会和我一起的对吧？”
多察的语气忽然软了一下来，没有去看望北，语气里却蕴含着恳求。
望北犹豫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
“话说，你以后要是真成了什么皇帝，可汗会不会第一个就把我弄死？”
望北停下了手中烧纸的动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可能！”
多察的语气再一次变得激动起来，为望北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
“书上很多皇帝在成事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弄死从前跟着自己的弟兄。”
“那是他们，我绝对不会背弃兄弟的。”
“若是我做了天下的大汗，我就给你封一块大大的土地，你想干啥就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