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二百年恩怨
弓于骞拔出了瀚岳，与重九霎时间战在了一处。
“嗡！”
剧烈的震荡以二人为中心传开，一路跟来的三九顿时被这强大的威压震飞。
重九毕竟年事已高，面对眼前这新生的半神，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但这并不能掩盖其精湛的剑道理解，弓于骞虽然势大力沉，但却依旧会被重九击退。
弓于骞始终等待着重九慢慢喂招
要知道盛唐时候的中原剑宗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宗门。
其对于剑道一途的理解必然是超凡脱俗，甚至不在洛白之下。
整整近千个回合过后，二人在天地的两端相视而立。
此时，弓于骞的面色丝毫不见疲态，而反观重九却已经是脸色惨白。
“有如此毅力，又有如此机缘，看来将来这剑道不愁后继无人了。”
重九喃喃说出这些，而后嘴角缓缓渗出了血。
“前辈！”
面对弓于骞的关切，重九只是摆了摆手。
他身上的那颗命星缓缓亮起，却是极其虚弱的暗红色。
这是一位快要死去的半神，此时他的命星出现，也就意味着最后的陨落。
“当初我们九个人出山，去平那所谓的八王之乱。”
“开始的时候，我们打算各自刺杀，将他们分而化之。”
“可最后我们发现，宁王唐雍乃是其中最兵强马壮的存在。”
“且当时的宁都，也就是今日的明都，位置处在天下要害。于是我们一拍即合，拔剑直奔宁都而去。”
说到这里，重九那被岁月侵蚀到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伤感。
“那一次我们没能刺杀成功，反而被整整三万大军追赶，最后弟兄九个就剩我了。”
此时的重九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半神，倒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叟。
“前辈，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
弓于骞开口安慰道。
重九摇了摇头，而后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我并非是自证半神，而是协助宁王杀了我八个兄弟，分别拿走了他们身上的剑道传承才得以飞升。”
弓于骞顿时愣住了，这件事听起来太不合常理，也太让人难以置信。
“或许是他们的传承滋养太甚，随后的岁月里我才发现我已经成了一个拥有漫长寿命的囚徒。”
重九哈哈大笑起来，那颗红色的命星顿时一阵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一般。
“大道至简，其实所谓的那些天下无敌，一剑九州都是假的。”
“人世间最重的乃是情字，欠人人情，要换几辈子的。”
弓于骞沉默了，重九的话让他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反思之中。
从前，自己也是一心想着证道成神，成为这天下最强大的武者。
可回望去，自己早已经错过了许多人生重要的东西。
“人就是这样，怎么做都会遗憾的。”
重九对着他笑了笑，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而后，他手中的那柄九字剑猛然颤动起来，可天地之间却没有一丝剑气。
弓于骞皱了皱眉，只觉得那柄剑好像忽然消失了，若是不用肉眼去看，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紧接着，重九整个人在他的感觉里都变成了这天地山河的一部分。
弓于骞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剑意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重九牵引。
他再一次为这个将死的半神感到了震撼。
即便弓于骞已经是半神，得以领悟天下玄妙，却依旧觉得这一剑深不见底，难以参悟。
随着重九剑意的释放，他手中的九字剑逐渐变成了天地之间最重的一抹黑色。
“嗡！”
天穹之中，那颗红色的命星轰然坠落，重九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他消失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一柄黑沉沉的长剑。
“嗖！”
长剑向弓于骞飞掠而来，虽然速度很快，但对于半神来说却并不算是什么。
真正让人感动啊恐惧的并不是这一剑的破坏力，而是其中蕴含的意念。
弓于骞眼见这柄剑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居然有种想要跪下的冲动。
他运起浑身修为，尽数集中在了自己的瀚岳剑上。
“叮。”
两剑相交，弓于骞的耳边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巨响，而是之中一声清脆的叮当，像是顽童随手扔在地上的弹珠。
这一剑无声，其浓重如墨的剑意却迅速包裹了弓于骞。
一时间，他整个人瞬间失去控制，直直向下坠落。
“啊！”
弓于骞的脑海中此时充满了如厉鬼一般的嚎叫。
那是重九毕生的剑意所凝聚出的意念，此时正在弓于骞的身体里游走。
到处都是尸体，什么惨状的都有。
一片血肉横飞里，弓于骞看到了一个浑身发红的剑客。
那剑客转头看向弓于骞，他的脸上赫然长着无数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里都充满了仇恨。
“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信仰，更不是希望，而是最黑暗的仇恨！”
重九在那一场八王之乱后便已经飞升半神，但他几乎无法驾驭体内不同的几种剑意，只能隐姓埋名，大半生与这几股难以驯服的剑意对抗。
等到他真正稳固住它们，自己已经整整一百岁了。
他走出了自己栖身的那片山河，却发现外面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于是他感到了恐惧，对于时间的恐惧弥漫在他的心头。
这位当时极有可能是天下第一强者的剑客在看着陌生的人世间后，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他离开了那些是非纷扰，孤身走向了不知名的许多地方。
在后来的一次偶然，重九听说那早已经衰败的宗门将自己列为英雄。
他心中感到一阵愧疚，但这份苦痛只能由他一个人承受，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消磨。
“我后悔变成这个样子，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和弟兄们死在中原。”
天地间传来重九的声音，像是对这个人间最后的控诉。
两百年了，这一份愧疚和痛苦从未在他的生命中消失。
天下有半神甚至是真神都不是稀奇的事情，同理，有皇帝或者没皇帝百姓其实也不在乎。
代代明君也只是解了百姓一个困饿，修道巅峰也不过是个只识弯弓射雕的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