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还剩半年，我想活的舒服一点
“医生，您就直接告诉我，我还剩多久。”
医生表情有些为难，“呃你还是把你父母叫来吧。”
沈默沉吟片刻，“没有。”
“嗯？没有？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医生，既然您都已经让我叫父母来了，那就说明，我没剩多久了，对吧？”
医生默不作声，算是默认，眼睛却没有跟沈默对视。
他做医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年轻的癌症患者，自己一个人来医院检查的。
沈默轻叹一口气，“那这样吧，我换个方式问您，现在是12月份，我能坚持到明年高考吗？”
高考，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动力了。
参加高考，算是给上了十多年学的自己，一个最好的交代了。
医生抬眼看着陆远，沉吟了一下，“呃按照你的身体素质和年龄来说，半年多肯定没问题的，如果配合治疗的好的话，一两年也有可能。”
沈默听了，没有什么反应。
片刻后，他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医生，那我先回去了。”
医生立马叮嘱道：“你不要灰心，后面你还是需要配合治疗的，虽然是肺癌晚期，但”
说到这，医生自己打住了。
因为他从沈默暗淡的眼神意识到，他似乎并不在乎延长的那一年半载的生命。
沈默坦然一笑，“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沈默就起身，拿着诊断书，和一些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的药，离开了诊室。
从诊室门口，到坐上电梯。
从下电梯，到医院大门。
四五分钟的路程，沈默在脑子里，把自己这不长不短的十八年人生，从头过了一遍。
站在医院大门，看着车来车往，人进人出。
沈默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从前几天突然开始咳血之后，这已经是他跑的第三家医院了。
起初，他以为只是一场风寒感冒而已。
但三家医院的诊断结果，出奇的一致：肺癌四期。
也就是已经到了，想吃啥就吃点啥的阶段了。
不治疗的话，能活几个月。
治疗的话，能多活几个月。
共同点是，他最终都会很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
沈默抬头看着天空，太阳恰好被一片云遮住，只露出一个小角。
他突然笑了。
笑的很无奈，或者说是无助。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不乱吃东西，爱护花草树木，每天参加跑操，没有做过亏心事。
为什么绝症，非得要找上他呢？
此时，沈默除了有些沮丧之外，似乎并没有感到多么的绝望。
甚至，他感到一丝解脱。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亲人。
可他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想了一圈，愣是想不到该给谁打电话。
爸爸沈万强？第一个就排除他。
自从妈妈出车祸意外离开后，沈默在沈万强那，就成了透明人。
甚至，沈万强还把妈妈的车祸怪罪于他，就连他生意不尽人意，也怪罪到沈默头上。
尤其是沈万强再娶，并生下了沈默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后，沈默就更不招他待见了。
两人甚至可以说是，只存在血缘关系的父子关系。
奶奶？更是没必要。
自从沈万强再娶，并又给她生下一个孙子之后，奶奶就把几乎所有的爱，都给了她的小孙子。
她这么做，一是出于对新儿媳的巴结，二是她把对沈默妈妈十多年莫名其妙的恨意，强加在了沈默身上。
姑姑？她跟奶奶一样，在沈默妈妈去世之后，她把原本给沈默的爱，都给了沈默的弟弟。
因为她很清楚，以后的沈家，家产肯定是落在沈默的弟弟那里，沈默在她眼里，也就成了一枚废棋。
最让沈默纠结的，是他的舅舅。
不知为什么，自从一年以前，外公突然昏迷在床之后，舅舅对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之前明明很疼他的舅舅，突然变得对他很冷漠，有时候甚至会恶语相向。
她的后妈就不用提了，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直到这时候，陆远才发现，值得他告知的亲人，或者说，在他眼里，唯一还关心他的亲人，似乎只剩下已经在床上昏迷了一年的外公了。
除去这些亲人，沈默还想到一个人。
就是他十多年的好友，也是他的白月光。
但是，好像他这位白月光，只把他当做男闺蜜。
罢了，罢了
沈默轻叹一口气，把手机装回了兜里。
这些人，好像也没人关心我的死活吧。
无奈的笑了一声之后，沈默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他对司机师傅说道：“师傅，去西郊公墓。”
此时，陆远只想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
半个多小时后，沈默到了西郊公墓。
下车后，他花了近10分钟，才走到已经离开他十年时间的母亲的墓碑前。
来到妈妈的墓碑前，沈默蹲下身来，用手把供台上的灰尘擦了擦，又把墓周围散落的树枝树叶清理干净。
最后，他坐在母亲墓前，把诊断书放在了供台上。
沈默刚刚准备开口说话，一股委屈、绝望，又混杂着思念的情绪，直冲他心头。
本来要跟妈妈说的话，也瞬间变成了啜泣，眼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沈默就这样坐在妈妈墓碑前，强忍着咳嗽，低声的啜泣了五六分钟。
缓了缓情绪之后，沈默长舒一口气，“妈，很快，我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想你了。”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自己。”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一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一个躺在墓地里阴阳相隔，我”
“妈”
“咳咳！”“咳咳咳！”
沈默强忍着哽咽和咳嗽。
“妈，我想明白了，剩下的时间，我要为自己而活。”
“我不想再照顾那些人的情绪了，我不想再做个乖孩子了，他们不配。”
“妈，半年后，我再来看您。”
摸了一把泪之后，沈默站起身来，给妈妈鞠了一躬，转身就离开了。
此时的沈默，如释重负，一身轻松。
以后，他不需要再讨好任何人了。
他这个讨好型人格，该丢了。
还没走出墓园，他的电话就响了。
来电的，是他的后妈，赵莉莉。
沈默想了一会儿，接起电话。
“喂。”
“喂什么喂？！你死哪去了？！都几点了，你还不回来给你弟弟辅导功课！”
沈默叹了口气，“不知道。”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
没等赵莉莉把话说完，陆远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如果赵莉莉的电话早打来一个小时，可能沈默都不会对她是这种态度。
这10年，他为了不让爸爸沈万强为难，为了让这个家维持一个和睦的气氛，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家”，任凭赵莉莉怎么刁难自己， 他都忍了下来。
但是现在，他无所谓了。
走出墓园，陆远拿出手机想打车，但是墓园位置实在是有些偏僻，等了十多分钟，也没有车接单。
眼看天逐渐黑了下来，陆远取消订单。
他决定走回家，顺便借这个时间，好好规划一下，他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度过。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一辆黑色宾利，在他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沈默并没有在意，他只是低头自顾自的走着，时不时的要咳嗽几声。
也不知怎么的，在最终确诊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忽然之间就变得虚弱了许多。
“你你好？”
前方，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陆远收起带着血丝的纸巾，看向前方。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前方不远处，一位身穿黑色长款风衣，内搭淡黄色高领修身针织衫，下身一条短款格子裙，内搭一条黑色打底裤，脚踩白色厚底板鞋的少女，站在车旁。
少女身高接近170，身材近乎完美，四肢比例很是协调，长相似乎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漂亮来形容了。
她是那种放在任何一所学校里，都可以跟校花一较高下的美。
确切地说，这种漂亮的程度，沈默只在电视上见过，还得是加了各种美颜滤镜之后的。
就连已经身患绝症的沈默，现在看到她，也忍不住要在心里惊叹一声：好美~
少女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眼睛直盯着沈默，眼神里透着一丝激动。
她现在的神态，跟她骨子里的那份清冷，毫不搭嘎。
“你好。”沈默有些疑惑的回道。
“你是你我真的是你”少女激动的支支吾吾道，眼中似乎已经闪现出泪花了。
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愣是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