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刺激。
这是除了几名当事人之外, 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这一点不分性别与职业。能被邀请到这个宴会里的人,大多都有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生活经验。
但再怎么经验丰富, 这种三男争一女(?)的现场直播, 也是相当罕见的。
何况对峙的双方,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
本来只是一只猫咪, 或者说,一个人的归属问题。在交谈的过程中,重点逐渐偏移到金主之间的扯X上。
最后……终于不负众望,变成了两个组织之间的攻击。
【“一个明明已经丢掉的人, 能够随便去抢回来。那么,你们对于横滨这座城市——对于这里的其他组织呢?”】
港口黑手党,横滨目前的老大哥外加地头蛇。对于黑衣组织这个国际性组织来说, 进入横滨并占据一席之地, 是他们在日本这片土地踏出的第一步。
很显然,这最初的一步, 走的并不是非常顺利。
港口黑手党的BOSS是个黑心怪, 下属的员工也不是省油的灯。黑衣组织这次参加宴会, 多少也有和对方进一步协商、交好的想法。
谁知串门台阶还没搭好,自己这边的两名成员,已经和对方的干部杠上了。
琴酒和伏特加站在人群之中,远远看着八卦中心的几个人。前者叼着根烟, 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而后者只觉得尴尬。
如果把八卦的中心人物换成朗姆,或者随便某个BOSS手下的高层, 绝对不至于变成这幅剑拔弩张的场景。
碍于组织的尊严, 这么多双眼睛的围观下, 他们可能会在这里迂回拒绝,之后把对方讨要的猫咪送过去;或者在一开始就哈哈一笑,表示不夺人之美什么的。
唯独不可能选择拒绝。
毕竟,一只捡来的流浪猫,和港口黑手党干部亲口允诺的交换条件,瞎子都知道哪个重要。
问题也就在这里——那边僵持的两个人,包括看戏的贝尔摩德,没有一个是坚定的首领一派。
比起组织的利益什么的,他们显然更在乎自己的心情。
伏特加想到这里,忍不住看向另一边的太宰治:不是说,港口黑手党被称为“双黑”之一的最年轻干部,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物吗?就刚才那几句话术,简直就像是来结仇的。
还是说,这就是港口黑手党的目的?假装讨要所谓的猫咪,实际上是打算和黑衣组织彻底撕破脸……
这边伏特加在激情脑内,那边三男一女的对峙,几乎到了快要动武器的地步。
这种多方势力混杂的宴会,不是没有过一言不合就拔枪的情况。不过就目前的人员属性,如果真的有人动手,最可能受伤的人,只有那个被作为猎物的女孩。
贝尔摩德站在最佳的观赏位置,抱臂欣赏眼前的这一幕。虽然是件打发时间的小事,但现在看来,比想象中有意思一点。
毕竟,其中的两个当事人,是组织里代号苏格兰威士忌的男人……或许,还要加上波本酒。
不过八卦归八卦,真闹大就不合适了。无论港口黑手党是什么态度,至少到今天为止,黑衣组织还没有放弃深入横滨的计划。
想到这里,贝尔摩德从懒懒倚靠着桌沿的姿势站直了,侧对着苏格兰说:“……”
“如果我跟你走的话,你能承诺什么呢?”
先于贝尔摩德、也早在三名男士继续博弈之前——一直被庇护在苏格兰身后、表情茫然的少女,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站在那里,视线望着不远处的太宰治。那神情非常的奇异,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町枝酱?”
“町枝?”
太宰治和苏格兰瞬间开口,音色不同的男声重叠后消失。橘町枝微弱地笑了一下,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样,朝前走出了一步。
原本站在苏格兰的身后,变成站在他的身侧,几乎与他并肩。
太宰治的表情有些意外,很快变得高兴起来:“町枝酱,你想起了什么吗?”
橘町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说:“嗯。所以,我跟你走。”
太宰治:“那……”
“但是,”橘町枝说,声音掷地有声,“后面的这两位先生,是我的恩人。没有他们的话,我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作为对他们的感谢——阿治,你能给出刚才的承诺吗?”
“……”
那一瞬间,太宰治的表情就像是突然挨了一子弹。
黑发的少年看着少女,瞳孔微微放大了。短暂的安静之后,他整个人骤然呼出口气,脸上浮现出一副似乎想笑、想哭、想要生气、最后却变成了无可奈何的模样。
“町枝酱,”他说,声音很轻,但吐字足够清晰,“你从来不叫我‘阿治’的。”
橘町枝:“……”
在少女沉默的视线中,他突然上前一步——苏格兰本能地想要出手,这一次太宰治却快了一步。
顶着周围无数各异的目光,披着黑大衣的少年上前、倾身,在少女怔愣的双目中,轻轻地触碰了她的嘴唇。
似乎是一个吻,又仿佛隔了一线几不可闻的呼吸。橘町枝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大脑重新运转的时候,面前的阴影已经向后退开。
顺便,避开了苏格兰挥过来的拳头。
在这场八卦真正变成闹剧之前,橘町枝蓦地回神,连忙转向苏格兰:“先生!”
苏格兰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她。
“抱歉,苏格兰先生。”橘町枝听到对方急促了几分的呼吸,真心实意的向他道歉,“被对方直接发现了啊,‘我根本没有恢复记忆’这件事。”
可惜,无论再怎么感觉到歉意,她还是得把这场戏演完。
苏格兰皱起了眉,像是看着家里不省心的孩子:“町枝,你——”
橘町枝没有听他说完,这一次毅然转身,真正走向几步外的太宰治。
很快她来到他面前,浅薄荷绿的眼睛对上鸢色的,橘町枝微微抿唇:“那么,太宰先生——你说的对。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毕竟我没有恢复记忆,刚才那么说,只是想把这件事解决掉而已。”
太宰治:“解-决-掉?”
这几个短暂的字音,被他一顿一顿的说出来,听不出是强调或者疑问。橘町枝似乎没有感觉到对方隐约的怒意,又或者她并不在乎。
就像不久之前,向苏格兰“要回”她的时候,太宰治也不在乎对方的怒火。
“就像我告诉您的,他们是我的恩人。”橘町枝认真地说,“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那些被遗忘的过去中,一些残留下来的痛苦,会在入睡后的噩梦中反复出现。”
“……”
“我站在这里,并不是想要和您交流什么观后感。只是,想要让我跟您回去的话,完全不需要花费这么多力气——
您只要给他们说好的承诺,就像花钱买下一只想要报恩的猫。重要的是恩人需要什么,而不是猫咪需要什么。”
太宰治看着她。
从踏入这个宴会厅开始,或者更早之前,从他找到橘町枝、两人商议好计划开始,之后的一切都只是演戏。就像从小到大,应付装模作样关心孩子的津岛家主、偷吃餐点的仆人、脾气不好的哥哥姐姐。在生存与环境的催化下,培养出近乎于本能的默契。
他们永远能够接上对方的戏,不需要任何排演。哪怕某一方做出意料之外的行为,另一个人也能顺其自然地接下去。
就像刚才那样。
但是,在那么多的扮演和谎言里,只有这一句是真话:
对于橘町枝来说,另一些“他人”的重量,或许远在她自己之上。
虽然,这并不是指苏格兰和波本,也不是太宰治自己。
少年走神了一瞬。在同一时刻,橘町枝的注意力却前所未有的集中。
如果不是训练出的自控能力,这一刻她几乎要回头,看向周围人群的某个方向:
她感觉到了——就在她提到“给予黑衣组织利益”这个话题的时候,附近的某个人身上,咒灵因为本体的情绪波动,一瞬浮现出鲜明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