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大型海上城市——standard岛, 将于X月XX日于举办名为“旧日重现”的展览会。展品中的一部分，将在第三天进行集中拍卖，所得费用全部捐赠给……]
橘町枝坐在空调坏了的教室里, 看着手机屏幕上这行新闻, 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又是一年初夏, 午后的气温渐渐高了起来。如果放在外面的学校, 这会儿已经开学一个多了。
不过，咒术高专没有常规的寒暑假，休息日就和工作时间一样飘忽。如果以年级的结束作为节点，几天前她刚刚毕业。
从一名高专四年级的实习社畜, 转为应届的正式社畜。
并没有什么区别。
毕业找工作这种事, 对咒术师来说不存在的。像他们这一届四个人, 毕业当天连顿散伙饭都没吃，就已经被连环任务拆成了三份。
橘町枝打完呵欠，没忍住又叹了口气，怀疑自己真的有点苦夏。
卯野咲和橘町枝这会儿正在外地, 太宰治至少失联了三天。五条悟午饭的时候在食堂偶遇了一次, 那头炸毛无精打采地垂下来，黑眼圈重到几乎从眼罩的边缘溢出来。
“我回去补个觉, 你先看看这个。”
他连骚话都不说了，往她手机里发了个链接, 就提着一袋饭团溜达出了食堂。
橘町枝：“……”
其实她想提醒对方，以如今的科技水平，发链接并不需要面对面。
橘町枝坐在教室里, 从一点半蹲到了三点。期间她看完了五条悟发过来的链接, 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还是很无聊, 于是打开手机app继续嫖男人。
去年那款乙女游戏, 在小半年毫无进展的事件更新之后，终于被橘町枝从软件里清了出去。她删游戏的那天，卯野咲正好在旁边，立马表示给她推荐一款刺激的。
橘町枝：“？”
新款是个单机手游，设定非常简单，以日常的对话和选项为主。和前一款相比，它最大的特点是——
作为女主角的玩家，只要不被发现，就能同时交往N个男人。
所谓人有多大胆，鱼塘多大产。该游戏别称“鱼塘主培养实录”，论坛上关于如何劈腿、平衡、修习左右横跳之术的争论，日常能撕出几千层。
相比之下，橘町枝玩的实在很佛，几乎把它玩成了养老游戏。卯野咲已经全all通关一次开新档了，她这边连二垒都没上。
[A君给你打来电话，邀请你今晚去某某酒店进餐，你的选择是？]
屏幕上显示出上次的进度，当时橘町枝看完就去吃饭了。这会儿她看着这段话，犹豫了一下……
“第三个第三个，选第三个吧小枝！”
有人在她身后说。
五条悟一如既往的突然出现，仿佛一只走路无声的猫科动物。不过，大概没有几只猫咪，会像他这么咋咋呼呼活蹦乱跳的了。
橘町枝微微侧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雪白额发，配上一脸跃跃欲试、恨不得伸手帮她选的表情。她没说话，默默把软件退出来：“五条老师，你只睡了三个小时。”
虽然已经毕业了，习惯的称呼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五条悟在她旁边坐下，非常少女地托起下巴说：“是三小时十五分钟哦。”
橘町枝：“……”您就是杠精转世？
在她走神的时候，对方已经拿过她的手机，点开了之前那条新闻链接：“这个，已经认真看过了吧？”
橘町枝点点头。
新闻中写道，一场名为“旧日重现”的展览会，将在后天的standard岛上举办。这个岛的名字她是第一次听说，之前看了两遍附带的介绍，是个自成体系的机械岛屿。
能够在海洋中自动航行的那种。
岛上开放旅游业，此前基本只针对高端消费群体。这次展览会是难得的对外展出活动，官方分发了一大批免费的“入岛三日游”劵，并且给出了几十个有意参与拍卖的有钱人名额。
“大多数人猜测，这大概是又一种促进消费的手段，”五条悟的手指滑弄着她手机边缘的挂饰，语气漫不经心，“无所谓啦。反正我们的目的，只是拿到拍卖会上的一样东西。”
他把手机平放在桌子上，页面跳转到内部链接。在“拍卖会”相关的栏目里，有一连串关于具体开拍商品的介绍。
每一样都是一张图片，搭配一行短介绍。六眼在遮挡下迅速地浏览，最后停在了一张图上——
“【Kakute】？”橘町枝念出这个有点陌生的发音，“角手？”
图片上是一枚像戒指的东西，看起来是个古董。它的外壁有明显的凸起，尖锐的部分却被磨掉了。
五条悟显然提前做过功课：“在古代的时候，这是一种武器，据说女性用的比较多——戴在手上刺杀什么的。不过这一枚的话，原本的功能已经被取代了，变成了一个咒具。”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兴致勃勃地转头：“小枝，你来猜一猜，这个咒具的作用是什么？答对的话……”
“是给里香他们用的吧。”对方还没想好回答正确的奖励，橘町枝已经说出了答案，“控制咒灵？产生心灵感应？不对这个太夸张了……或者，储存咒力给里香用？”
“答案是——后面的全猜错了。”五条悟摊开两只手，做了个遗憾的动作，“不过，确实是打算给里香的。至于咒具的作用，是‘加强某个已经形成的束缚’。”
橘町枝反应了一会儿。
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这对小小年纪私定终身（？）的青梅竹马，现在已经上初二了。
当初的欺凌事件之后，因为咒灵“乙香”的存在，他们不得不从原来的学校退学，转到了某所和咒术高专有联系的初中。
特级过咒怨灵“乙香”，是乙骨忧太的咒力、祈本里香攻击与保护的强烈情感，再加上两人之间的束缚而诞生的。她的咒力来源是乙骨忧太，在日常生活中，更加听从祈本里香的要求。
“乙香诞生的原因，一方面是忧太的天赋，一方面是这个特殊的束缚。他毕竟还没到进入高专的年龄，如果有咒具加强的话，双方的安全会更有保障。”
这个时候，五条悟看起来，又是一个全心为少年人打算的好老师了。可惜这幅郑重的模样只持续了几秒，他已经把两条长腿搭上了课桌：
“反正先试试拍卖要价咯。要是对方狮子大开口、或者根本就是作戏的话……哎嘿嘿。”
他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似乎开始脑补什么。
橘町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图片上的“戒指”，想了想说：“所以，我跟着你上岛吗？”
五条悟很有钱这件事，刚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几年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靠着咒术师那剧烈波动的收入，一直到三年级下半学期，才把十六岁复建那几个月的欠债还清。
收到转账通知的时候，五条悟倒是没拒绝。只用一种惊奇的表情看了会儿那条短信，然后说：“成年之后，好像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打钱耶。”
就像现在，听到她这个问题，白发的男人感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惊奇：“什么，小枝觉得只要一个还不够吗？”
橘町枝有点被弄懵了：“啊？”
“我，”五条悟指了指自己，“不知名家族的大少爷，对古董收藏非常感兴趣，在拍卖会的消息放出之后，很快让人抢到了入场名额。”
然后指了指她：“你是我的……那个金丝雀还是小麻雀来着？身份估计别人也懒得查，就用你曾经用过的好了，可以换个名字。”
橘町枝：“……”
橘町枝：“……”
那一瞬间，她又想起了当年混进酒厂的时候，被“鸭头，不要怕，你是害羞了吗”支配的恐惧。
*
黑色长发的僧侣站在卧室中。面前空旷的房间里，飘浮着一道边缘模糊的人形。
“它”的颜色很深，像是吞噬了光线的软泥，或者捉摸不定的黑雾。从上往下，能分辨出类似长发的线条、面部的起伏与身体的轮廓。
但是，也只能看清这些了。
夏油杰抬头看了一会儿，伸出他的左手，与面前的咒灵相通。对方似乎感受到他的动作，同样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抓住什么的动作。
于是，青年微微笑了一下。
作为拥有“咒灵操术”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从小到大，吞食过近乎过万的咒灵。而在叛逃后的这些年，他几乎没日没夜重复着“祓除-吞食-吸收”的过程。
如同沾染呕吐物的抹布一样的味道，曾经让他每每忍不住作呕，现在却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被他吞下去的咒灵基本上名字，就像没几个人会为自己每天吃的小面包取名一样。
但是，偶尔，他会想给某一个咒灵取个名字。
飘浮在夏油杰眼前的这只咒灵，实际的等级不会太高，可能勉强能到二级。但是，它来自于某些……某些特定的人。
四年前的那个午后，父母与女友被他杀死的那一天，当时充斥了整个房间、无法探究的情绪或情感混杂在一起，诞生了一段扭曲的咒。
最初“它”没有形体，只是一段无法被感知的诅咒、或者是一股虚无的爱憎。被他体内的术式吸引，又被无数吞下的咒灵完全掩盖。
直到一年前，橘町枝发现了他们之间存在过的束缚。那个时候，夏油杰亲口对她承认，束缚依然存在。
他没有说谎，束缚确实存在。
但是，它本该已经不存在了。
“束缚”，一种顽固而脆弱的绑定关系。当十六岁的橘町枝被十七岁的夏油杰杀死，又在之后死而复生，从理论上来说，那个无意识成立的双向束缚，应该已经消失了。
是什么留住了它？
回到众生教的大本营之后，夏油杰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进行探查。最后终于在自己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丝异常。
他依靠自己的术式，抽取出那淤泥薄雾一样的东西，用其他没有属性的低级咒灵喂养。就像给池子里的鱼苗投喂饵料，终于一天天的长大了。
可惜，由于无属性咒灵的等级太低，最多只能长到这个样子。
但也够用了。
“夏油大人，”就在这个时候，留着长发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看到他房间里的咒灵，她目不斜视地说，“‘那边’在问我们上岛的人数，我应该说几个比较合适？”
“随便吧。”夏油杰无所谓地说，“如果你们想去岛上玩几天，就把名字报上去。”
“反正，就算不小心把它弄沉了，也只是多死几只猴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