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满座
和山贼打了半天，出一身臭汗，却半毛钱好处都没捞到，暴发小队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自然不太高兴，甚至赫蒂也在抱怨：“哪有这时候送凤尾虾饵料的？脑子有毛病！”
从重新乘上黎莱出发开始，鹿小道就一直把右手举着。“你这是干嘛？”麦儿问道。“太腥气啦！让雨水冲洗一下，兴许晚上就没那么恶心了。”鹿小道苦笑道。她其实不知道，如果自己没那么吝惜爪子，再往下探深一些，或许就能找到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真是好险，差点给那些臭丫头发现了。”说起刚才那群冒险者，商队首领心有余悸：“真是比山贼还可恶！我们要不要绕道走？”
“时间来不及了，南郡还有不少路要走。如果被她们发现，我自然会出手解决掉的。”灰发人说道。
“那当然，灰首大人。”商队首领恭敬地说道：“等会儿渡船开了，我们还是趁早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要不是阿索那边出问题，教会也不会铤而走险，急着筹运这另一半货源。”灰首低叹口气道：“我怕的是，王太后那边早就在盯着我们了。”
沿着熔岩河南岸而行，接近哈博镇的地方出现了浩荡的大湖区，靠北临近镇子的广阔水面基本都被隔网拦成了凤尾虾养殖场，那也是赫蒂宁肯多绕路也不愿再踏足的地方。
“往南再走一天，我们就到终远大道了。”赫蒂在坐庭里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好不惬意。
“那里离著名的港城阿德瓦罗伦不远，我们去参观一下吧！”说起那个久负盛名的城市，阿善满脸憧憬。
“你们想去就去吧，反正是绕路，不在乎再多花一两天时间。”赫蒂没犹豫就一口答应了，虽然对阿德瓦罗伦早闻其名，可她显然并没阿善的那种好兴致：“不就是有些绘画、雕塑啥的吗，好看吗？看不出你还好这一口……”
“那叫艺术！”阿善心里砰砰跳着，恨不得黎莱生出翅膀，带她们马上飞到那里。
帝国的疆域在终远大道尽头收束，形成海湾，满是风帆的港城阿德瓦罗伦就矗立于此地。这座城市历史久远，据信建城还是前朝早期，距今已足有四五百年。因为面向大海，这里的季候似乎也与帝国绝大部分地方不同，终年潮湿温润，信风起时，大陆各国和海外的船商犹如海中的磷虾，成片成片蜂拥而至，满载的货物塞满港口货仓，这也牢牢构筑起了这座城市富庶的根基。
然而，比起航海货运商贸，阿德瓦罗伦更自豪的是艺术领域的成就，平静安逸丰足的生活让许多艺术巨擘选择这里在创作讲学，更是让城市拥有大陆文明中心的超然地位。隐世学派中有不少追根溯源，其实都发源于此。
刚走到城门口，暴发小队成员就被震住，与其说是城墙，不如说是两座高达二十米的雕像，那是两位裸女牵手而立，行人就从她们雪白的小腿旁通过。“怎么光着屁股？真不害臊！快走，快走！”赫蒂满脸通红，一迭声地催促着色迷迷盯着雕像的黎莱加快脚步，同时提醒鹿小道等心智未全的稚嫩人士小心自己的眼睛，看脏东西容易害眼病。
阿德瓦罗伦不愧艺术之都的名号，街道上四处挂满彩色的带子，脚下也全是涂成各种颜色的鹅卵石，像是画师们的调色板不够摆放丰盛的颜料，因而全部倾洒在城市中。城东就是海滩，滩涂中有不少当地的居民，拿着小网兜在挖泥里的蛤蜊、海肠，和各种螺，收获也都不错。岸边也因此形成了小型的集市，赶海的人一上岸，就把收获品卖给不愿意弄脏脚面的艺术大师和文艺青年，换取到一天的生活费。
当然也有出远海的，从大大小小几十处码头上，上千艘渔船不间断地往来，大多数也都能满载而归，船仓里跳跃着的那些黑鲷、海鲈、鲅鱼，很快就会送进城里的餐馆，热腾腾地端到食客面前。
城北面是熔岩河入海口，磅礴的水流奔涌入海，像是顽皮的孩童疲累后，扑进了母亲的怀抱。城南面是一大片红树林，密密麻麻的根系纵横交叠，让人无法下脚，因此那里只有堤岸上看风景的人，还有临海作画的画师，倒没有其它地方那么热闹。
带着咸味的海风温柔地驱赶着冬末的酷寒，把一阵阵暖湿逐着浪潮送上岸来。小队惬意地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好奇地张望着那些摆在路边出售的绘画和雕塑作品，时常也会被海鲜店的香味诱惑，把店门口堵上好一阵子。
“我们好像被跟踪了。”赫蒂指了指身后，一个严严实实裹在斗篷里的瘦小身影已经跟了几条街，虽然有时也掩藏一下，但躲的实在不是地方，一会儿是手指粗细的旗杆后面，一会是没有小腿高的箩筐下面，甚至还假装让路边画师作画，可是连脸都没有露出来。
“我也早注意到了。”奥莉雅笑道：“不过这说是跟踪，更像是侮辱我们的智商。”
“我去看看。”唯恐天下不乱的鹿小道轻巧地滑下黎莱肥大的身躯，向那人摸去。
米尔鲁鲁昨天才赶到港城，一路狂奔迷了好几次道，把自己累得要死，结果没找到旅馆在公园长凳上睡了一夜。她还记得银月教会司事长夜弦对自己说的话：“潜伏到那支小队里去，反正在教会你也派不上用场，就在那里老老实实呆着好了，有什么值得注意消息传送回来。”
在教会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更没有出色的技能，就连祷告她都会在几分钟后就酣然入眠。所以她至今不理解司事长为什么要把这个任务派给她，夜弦是这样回答的：“别人都很忙，就你很闲不是？再说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任务，弄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迷迷糊糊有点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就是给那支小队掺沙子，而且还是第二粒沙子。她还专程顺途拜访了第一粒沙子前辈，那个长着扫帚眉的女人骂骂咧咧，对暴发小队的评价是：“那就是一群渣子！”
“你在干什么？”一只手拍在肩头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索，转头一看正是那支冒险小队里代号“松鼠牙”的那个，惊慌之下米尔鲁鲁脱口而出：“我在跟踪你们！”然后她就后悔不已，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尤其是感受到对方惊异而又好笑的目光。
“跟踪我们干什么？”鹿小道把那瘦小的女孩逼到墙角，活像是学校门口讨钱的恶霸少年。
“我、我要想办法进你们小队，掺沙子……懂不懂？”一边后悔，一边和盘托出所有计划，米尔鲁鲁觉得自己要疯了，长翅膀的天使、长角的恶魔一边一个，拼命地拉扯要把她撕成两半。
“想来小队就申请呗，神神秘秘地干嘛？”鹿小道也是神经大条，完全忽略了所有关键之处。
“老大，是个来报名参加小队的！”鹿小道硬拉着米尔鲁鲁转过街角，找到了等在那里的小队成员。
“哦？你听说过我们？”答案让人意外，赫蒂也有了些兴趣。
“当然，请各位英雄听我一言。”米尔鲁鲁忙乱之下，连戏词都用上了。只见她慌手忙脚，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磕磕巴巴地读起来：“暴发小队，白银级别，没有引人注目的成绩，实力一般爱出风头……”这其实是教会为她准备的资料，没想到她竟然会当众读出来。
“我们的评价这么不好吗？”赫蒂冷笑一声，惊得米尔鲁鲁手一抖，这才想起该读的在反面。她翻过纸来，面红耳赤地硬着头皮读道：“小队成员为人值得信赖，队内气氛团结友好，是就业的良好选择。”
这种话连赫蒂听了都不信，明显像是对着空气瞎编造的，但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行了，我们不注重那个，说说你会什么？”
“我么，我会点防御技能……”“我们有防御战士。”
“那我也能攻击几下……”“有人了，远程的近程的都不缺。”
“法术我不会，治疗没学过……”“没关系，这些我们都有，再想想你能干什么？”
“也就烧饭还行了……”“行，你被录用了，我们缺个厨子。”
随着赫蒂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费尽心力想潜伏进来的米尔鲁鲁完成任务了，这让她忘形地手舞足蹈：“好耶！以后就可以监视你们了！”
“那叫合作！不会说话少说点。”赫蒂带头爬上河马，又指了指最后面的空座：“还剩一个座，归你了。”
那天晚上借口上厕所，米尔鲁鲁开始写她的第一份潜伏报告：今天我成功加入了暴发小队。我在跟踪的时候被鹿小道发现了，但她没有多问，还帮忙做介绍，是个热心的人。队长赫蒂有漂亮的金色大波浪，让人看了很羡慕，但听说脾气容易暴躁，好在今天没有发作，总而言之，也是个不错的人。今天她们问我会什么，想了想只有饭菜做的还好，可正中她们的意，所以很顺利地加入了进去，至于以后是不是作为厨师，现在还不清楚。
下午和她们一起逛街，阿糯送给我一副墨镜，说是小队人人都有，她自己戴眼镜所以用不上，换我戴上队伍就整齐了。那东西让眼前黑乎乎的，可是遮光很好，我看了太阳许久都没有流眼泪。这些人脚力真好，逛了很多店，只看不买，因为都是画和雕像，对她们没太大的用。赫蒂还严肃地劝告一位店长，不要老找人画光屁股女人，我觉得她说的有些对。后来，她们把钱都花在了胭脂水粉上，一个个画得浓眉大眼，阿善说要替我画，我担心是什么诡计，没敢听她的。
接着到了晚饭时间，我们去吃餐馆吃了一顿，都是比较便宜的海鲜。赫蒂说这些东西太腥气，而且剥壳子很麻烦，所以不太高兴，只有章鱼、乌贼之类的，她吃了不少，结果回来闹肚子了。不舒服的还有鹿小道，她嚷着肠胃疼，麦儿替她治疗也不管用，后来出去走了两圈就好了，应该是吃饱了撑的。
晚上睡觉有点困扰，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我们八个人得挤在一起，床也撤了，地上全是铺盖，我还没搞清自己睡哪边能比较清楚听到她们说的梦话。可说是睡觉，她们也太能闹腾了，弥乐不知道哪里搞来了几瓶啤酒，她们又喝又唱，店老板来敲了几次门，都给奥莉雅赶走了。我也得陪着她们，就喝了两小杯，感觉还好，就是头有点晕。爷爷说，喝酒误事，但他自己也老是找机会小酌几杯，他说我没有这个定力，喝上了就控制不住，架不住别人劝，所以还是尽量少喝点儿。但我估计，在这支小队里很难做到，毕竟她们一吃饭总点这个。鹿小道还特别爱劝酒，我喝的两杯全是她捏着鼻子灌进嘴里的。
这些人虽然初次见面，但感觉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坏，对我也挺照顾，没当外人看。赫蒂说，以后小队的饮食就由我负责了，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便宜量足就行。爷爷说，冒险小队的饮食是最危险的环节，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很容易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这些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样交给我，没有一点起疑，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是在写小说吗？”鹿小道声音突然响起，米尔鲁鲁震惊地看到那厮猴在厕所隔板上，半个身子都爬了过来。“我就是把小队的事情写下来，汇、汇报……”米尔鲁鲁口不择言，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么极端的情况。
“太好了！你是在写我们的故事吗？”鹿小道哈哈大笑，拍得隔板山响：“赫蒂！奥莉雅！米尔鲁鲁在写我们的故事呢，我们要出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