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姐夫？
冬季眼看就要到了尾声，房檐上的冰凌越来越短、越来越少，屋脊上也露出些枯黄的草叶。一两只麻雀轻巧地落在上面，想要找到散落在雪下的草籽。一只癞皮猫也轻手轻脚地攀上屋顶，静悄悄地看着撒欢的鸟儿，舔着粉红的嘴唇，畅想着美食到口的滋味。
王宫里过完新元节不久，到处还残留着节庆的装点，走来走去的侍卫、侍从、宫女脸上都不自禁地带着温煦的浅浅笑意，让平时里的赫赫皇威此刻显得亲近了许多，尤其是国王莫德囚禁后的肃杀气氛，也在一点点地被时间和记忆冲淡。
罗奇穿着新崭崭的淡米色袍服，从甬道走进偏东一隅的宫殿。王太后正在用早饭，她看到罗奇的身影，便冷声道：“怎么尽挑吃饭的时候来，不怕我给噎死？”
罗奇不为所动，走到餐桌旁，小声道：“五王小队那边有消息了。”
“哦？”王太后敲碎水煮蛋一头，慢慢地剥着蛋壳：“什么消息？”
“又有黑晶矿石的讯息，这次是在大苍门发现了踪迹。”罗奇一边回答，一边把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五王小队拿到的供货单，但现在还不知道要运往哪里。”
王太后用余光扫了扫纸张，厉声道：“查实了？运出没有？坐实圣造坊参与了这件事？”
“还在调查，应该过一阵子就有结果了吧。”罗奇答道，然后又想一件事：“对了，那群丫头关了不少日子了，怎么办？”
“她们日子好过的很呢，不仅吃喝不犯愁，还听说罗湛、米罗他们还给特地安排了好几天的戏剧表演，呵呵，叫什么来着，健忘的奥莱霍！”王太后语带讽刺说道：“行了，闹够了就让她们回来吧。还有那个在王宫蹭了快两个月饭食的丫头，已经胖了一圈儿，光吃不长个儿，叫她赶紧滚蛋，厨房里那点儿吃的不够她糟蹋！”
王太后懿旨一下，阿索城的走私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了结了：城防军走私违禁物品，但首恶已除，余者不咎，各分散发往其余郡县充当城防部队；暴发小队是为了完成魔兽讨伐任务，不涉此案，即令释放送回王都。
事后据部分目击者声称，暴发小队撤离牢房时，还有几个人死死抓着牢房门不肯走，嚷着要过完冬天才离开，急得钦差大人和城主都跳了脚。好说歹说之下，又送了些伴手礼、土特产，劝着这群又哭又闹的小祖宗跟着钦差上车离开，城主大人才彻底放了心。
“我们好像都长胖了。”赫蒂在车上不满地捏了捏鹿小道的小肚子，对小队懒散的状态开始操心。
“多练习下就好了。”奥莉雅这么说：“如果路上遇见魔兽，顺便打一架最好！”
“不要！不要！”罗湛慌忙摇头摆手：“平平安安回去就好，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出现魔兽！”
“哎呀！”弥乐突然叫起来，把驭马都惊得停了下来。
“什么事？”罗湛觉得头都大了，这些人怎么还没完了。
“忘了！忘了拿赏金啦！”弥乐喊着，就要跳下车回头去找民政官。
“快回来！这都半道上了！”罗湛说道：“回去我让总公会补给你们，跑不了的，放心！”
这一路吵吵闹闹、风风雨雨，但总算没发生什么意外。一周后，马车终于踏上了王都那熟悉的石板道。“总算回来啦！”罗湛庆幸地说道，打算先进宫汇报，然后马上回家好好地睡一觉，这些日子和暴发小队同行，他被吵的几乎神经衰弱。
但罗湛自己想的再好，也架不住暴发小队的不讲理。罗湛被小队逼着先去了趟总公会，给她们做担保领取了任务赏金，暴发小队才发善心放他回宫复命。事实证明，胖子不全是憨厚的，也有精明藏拙的一面。罗湛没有按照王太后明发的懿旨内容，而是更加详细地汇报了案情和走私情况，最后更是专门提到北郡的守卫军似乎有被郡国贵族自有军力压制的问题，引起了王太后的高度重视。这一趟虽然遭罪，但这胖子却无疑为未来开辟了一条坦途。
总公会里，胖子刚走，暴发小队终于遇到了久等不来的援军。
“你们回来啦！”阿善连哭带喊的声音响起，矮小的身影从公会食堂里跑出来，腾空跳起，不知死活地竟一下子猴在赫蒂身上。
“下来，下来！死沉的！”赫蒂叫着，费了半天劲才挣脱了纠缠，同时惊异地发现对方也长胖了：“在哪儿好吃好喝的，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被关了这么些天，也没听到你一个字的消息。”
“我在王宫耗了两个月，王太后都不肯见我。”阿善说起来还余怒未消：“我就一直在御厨里吃、吃、吃，可王太后真沉得住气，到底死活没见面。几天前罗奇说你们就要回来了，我不信，就跑来总公会里耗着，这不，食堂也快吃腻了。”
“这件事情奇奇怪怪的地方真多！”赫蒂撇撇嘴，显然脑子转不过来。王太后、罗奇不帮忙，害得小队集体坐牢，但看在好吃好喝没受委屈的份上，这还罢了，可海尔斯中尉枉死不追究、走私黑晶矿石不追究……这都什么狗屁道理？
因为主事人都不在，所以鬼屋的生意全部都是前中介人赫尔森先生在打理，所幸还经营得井井有条，日有进项，小有盈余。阿善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翻账本，把全部流水一笔笔地算过，然后又跑到各处亲自视察，忙得不可开交。
小队还是回到原先的住房休息。推开门，屋里已经蒙上一层灰尘，屋角还有新出现的蜘蛛网。“这也太脏了！”赫蒂掩着口鼻，说道：“先打扫一下，不然住不了人，我可不想跑到鬼屋里去睡！”
为了有个舒适的休息环境，小队都动起手来，擦玻璃的，洗地板的，晒被褥的，里里外外忙成一团。
弥乐正扫了一大堆垃圾，准备倒出去，却看到一位青年男子在门口张望。“这里是宿舍区，池塘那边是鬼屋，别忘了买票哦！”她好心地提醒道。
“哦，我不是来参观的，我来找人。”青年很羞涩地脸红了红，斯文地说道：“找赫蒂小姐，我是来相亲的。”
赫蒂要相亲了！这一爆炸性消息瞬间让这位青年男子成为了焦点。“你是我妈叫来的？”赫蒂收起了霸气，尽量温和地问道：“你是谁？”
“我叫索奇，是哈博镇地产商的儿子。”男子自我介绍时，紧张得把手中帽子抓成乱糟糟一团。
“你是伯努斯的儿子？”赫蒂想起家乡人物，倒有些亲切怀念。
“是的，我父亲也说赫蒂小姐……很温柔美丽，可以成为一位好妻子。”男子这么说，把周围人都惊掉了下巴，那么美好的形容词和赫蒂有半毛钱关系？
“要不试试看？不像是个坏人。”奥莉雅小声劝着赫蒂，后者倒也没有十分抗拒。
“我暂时住在远途街的旅馆，这几天可以过来看看你吗？”索奇注意到小队的人都拿着扫把、抹布、水桶，连忙道：“啊，你们在打扫的话，我可以帮忙吗？”
有人使唤，鹿小道等小奸贼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管他以后和队长是怎样的关系呢，先用了再说呗！因此，可怜的索奇从少爷变成佣人，扫地擦窗洗灶台，反正小队准备干的和没准备干的，全都交给了他。
“索奇，我刚才在房间地板上看到一根头发哦！”鹿小道坐在门廊栏杆上，晃悠着腿说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去收拾！重新扫一遍！”索奇答道。
“索奇！都快中午了，怎么客厅的地还是湿的？”弥乐也在抱怨。“好的，好的，我这就去！”索奇答道。
“索奇！我把账本忘在鬼屋那边了，替我跑一趟！”刚回来的阿善又想起什么，吩咐道。“好的，好的，我立刻去拿。”索奇老老实实跑到门外买了一张门票，才进了鬼屋，一会儿他脸色惨白地回来，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账本还给阿善，还说道：“真是太吓人了，幸亏有个老太太帮忙，一脚把鬼踢跑了……”
经过一番试练，索奇软柿子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正式的相亲日子也没那么美妙，他觉得自己不是和赫蒂约会，而是整个小队，尤其是鹿小道、阿善、弥乐三个，假行护卫之名，实则敲诈勒索，偏偏还一口一个“姐夫”地甜甜叫着，让人无可奈何。
“赫蒂，想吃点什么？”刚在餐厅坐定，索奇就把菜单送到赫蒂面前。“我要牛排！”鹿小道最先举手回应。“给我来个烤鸽子！”阿善直接对服务员说，并看着他把菜名写上才罢休。“再加个干焗牛蛙！”弥乐也在一旁指指点点。“姐夫，再来点饮料啥的呗！”在索奇回答前，鹿小道们已经把桌上摆满了啤酒，洒到桌上的泡沫像沸腾的海洋，欢快地舞蹈、幻灭。“我不喝酒，你们随意。”索奇笑得很腼腆。
逛街也是如此，索奇开口询问赫蒂喜好什么，就会得到好几种不同的答案。“姐夫，你看这个好看不？我打包了啊！”鹿小道找了一对硕大无比、一辈子也不可能戴上的耳环，兴冲冲地喊着店员来买单。“姐夫，这个镯子挺便宜啊，你看……”弥乐小手套在环装金属圈里，根本没打算再取下来。“姐夫！快来！”阿善像失火现场般地叫着，不过是看中了一条脚链。
“姐夫人不错啊！”集体约会之后，回到宿舍，鹿小道霸占了奥莉雅的床，对赫蒂说道，一面还在欣赏着那对怪趣味的耳环。
“我也觉得是。”奥莉雅顺手将鹿小道掀下床，对赫蒂又小声说道：“关键是，别让这几个家伙把人家弄破产了，万一事不成，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再看看吧。”赫蒂轻描淡写地说着，今天她可没占人家便宜，要还要赔也是那几个人的事。
“为什么？”奥莉雅问道，心想既然没觉得不讨厌，那嫁了不就是了？
赫蒂想了半天，说道：“总觉得好像我俩不太搭，就是风格……不太一样。”
阿善小心收好脚链，抬头认真说道：“感情的事，不是好就行了，对吧？就像做生意似的，你觉得做餐馆赚钱，可客人不上门，你就得亏本，这时候就得想新法子或者转行……”在她越说越跑题之前，赫蒂已经堵上了耳朵，一句话都不听。
队长关闭了沟通渠道，小队其她人又开始新的幻想。鹿小道翘起二郎腿，小脚灵活地转着圈，首先说道：“队长要是嫁人了，那该轮到我当队长了吧？”
“又不是嫁人了就非得退出小队！”阿善和她顶了起来：“再说，就算选新队长也是奥莉雅吧！”
“马尔斯大姐不就是嫁人后退出了吗？”鹿小道说道。
“你又没见过她，说的好像很熟似的。”奥莉雅毫不留情将她拆穿。
“那总是事实吧！”鹿小道还在强硬。
“那如果你结婚了，还当不当冒险者？”弥乐问道。
“当然继续当冒险者啦！多刺激啊！呆在家里一点没意思！”鹿小道没有一点烦恼乐呵呵地说着，反正她这个年纪，距离考虑这种麻烦事还远得很呢。
索奇虽说是个性格软弱的少爷，但耐心还真好，在小队住处打下手干了一个多礼拜，被使唤来使唤去，也让鹿小道之流赚得脑满肠肥。
那一天，他终于鼓足勇气，找了个其他小队成员都不在的机会，单独对赫蒂求婚。
“可是，我还得再想想，总觉得性格上好像不太合适。”赫蒂没有接递来的戒指，而是看着索奇：“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人，但你想想，我是冒险者，和魔兽战斗的事你能承受的了吗？”“一定能！”索奇爷们儿地拍拍胸膛。“那我们试一次就知道了。”赫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