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救美篇29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薄雾溟溟的清晨，天色尚未大亮，东方只有一线鱼肚白隐没在薄雾之中透出一点点熹微的亮来，牛家村还在沉睡中，几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站在墙头喔喔喔喔鸣啼出一天的开始。村外树林里，一条小路通向村口的小河，小路弯弯曲曲如一条蛰伏的蛇蜿蜒盘旋，路面崎岖不平，到处裸-露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一粗布荆钗，腰线滚圆的村姑用扁担挑着两桶水吃力地往村里走去，她身子沉重，肩上的担子更重，压得她脊背前倾，腰深深弯曲。她两手牢牢抓着扁担维持平衡，可是一前一后两只水桶晃晃悠悠，里面的水还是洒了出来，洒湿了她的裤腿和鞋面。
风吹过来，小径两边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出妇人蹒跚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
鸡鸣此起彼伏，狗也叫起来了，孩子哭起来了，村子里陆陆续续热闹起来，一些人也挑了扁担来打水，多是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只有那一个女子身单影薄。
“牛郎家的，怎么不在家歇息，这么早就出来打水？”打水的男子跟妇人打招呼。
妇人换了两次肩，最后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歇息，抬起袖子擦了擦汗，笑着回话：“李大哥你也来打水啊？我答应了县上上锦绣布庄的李老板尽快织好三匹布给他。不早点把家里的活儿干完，哪有空织布？”
“一个女人在家操持家务就行了，打水这种粗活哪里是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干的？这牛郎啊，也太不知道珍惜了，这么漂亮的媳妇，跟了他一天好日子没过过，看这脸都瘦脱相了。”男人啧啧啧惋惜。
……
锦城？
她不是应该跟穰岁星君回仙界了吗？为何还在这里？难道穰岁星君也不敌雷神……出事了？可是看锦城的表情并不像。她一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样子，丝毫没有勉强之色。
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长夷甲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鸡不叫了，狗不咬了，孩子不闹了……村子里再次静下来，唯有蛙叫虫鸣低奏。
村子里的人舍不得点灯，怕费油，一般天一擦黑就歇息，只有些有活力的孩子还在外面晃。我们趁着夜色潜入牛郎家，牛郎刚好牵着老黄牛从外面回来。
老黄牛嘴上套着笼套，眼神疲惫，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四蹄都是泥，似乎是耕了一整天的地刚回来。牛郎打了桶水，拿起一个瓜瓤做的刷子给他刷洗一遍，又给他食槽里添了些大豆和草料，拍拍他耳朵，“累坏了吧，牛伯？”
老黄牛哞哞两声，有气无力。
牛郎再打了桶水，洗了把脸，抿抿头发，又把脚底在地上的小水坑里蹭了蹭，蹭掉上面的泥渍，掀了帘子进屋。
屋里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线里，锦城坐在一张织布机前，灵活的手指翻飞如燕操纵着梭子来回穿梭。她是正对着屋门口的，看见牛郎掀帘子进门，抬起头，温柔一笑，“回来了？饿不饿？饭在锅里热着，马上就好。”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愤世嫉俗又能屈能伸的锦城吗？记忆中，三次和锦城见面，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种柔和恬淡的，安于现状的，饱含浓情蜜意就的眼神，即便是她在牛妖洞里对牛妖大献殷勤的时候眼神也是清明澄澈如水狡黠如狐的，我每次信以为真以为她真的爱上牛妖的时候，她总是在牛妖不注意的时候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安定我的心。
如今，我也需要她稍安勿躁一下。
牛郎上前一步，抢在她起身之前扶住她，微笑着说：“我不饿，中午带的干粮还没吃完呢。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起来了，待会儿我自己去热就好了。”
他顺势半蹲下身，将锦城揽在怀里，垂目和锦城四目相对，两人之间浓的化不开的情意连我和长夷甲这两个外人都看了脸红。
“今天怎么样？他乖不乖？有没有闹你？”牛郎另一只手抚着锦城微微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地婆娑，仿佛那是无比珍贵的东西，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锦城摇头，纤白的素手覆上牛郎的手，和他一起婆娑肚子，眼中的深情变成一种神圣的祥和的慈爱，嘴角微勾，笑意也浅浅的。“没有，他很乖。”
他？
我长到两万四千五百岁，也只见过一次男女纠缠，还是一千多年前息临父母，具体情形早就忘了，只记得青婆的恨和绝望，怀璧的无情和无耻。实在不知道锦城和牛郎怎么从水火不容到如胶似漆的？他们经历了什么？
“长夷甲你快看看我眼有没有问题？”我揉揉眼，小声招长夷甲过来。
“好！”长夷甲的脸陡然凑近，在我脸上端详半晌，摇头道：“没什么，好好的。”
“那为什么他们一直在他他他的，我却没有看到屋子里还有别人？”我侧着脸认真低问。
长夷甲轻笑一声，“老祖宗您两万余岁高龄了，就算没有生养过也应该听过怀孕吧？怎地连这些都不懂呢？”
“怀孕？你谁说锦城怀孕了？”我捂住嘴，一双震惊的眼看着他。
长夷甲轻轻点头，“没错。”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我鼻尖，痒痒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牛郎听到动静警觉地起身，出门四下看了一圈，对着空旷的院子扬声骂了几句，“断子绝孙的玩意儿不要欺人太甚！我家婆娘可是给县城李举人家里做工呢，若是再来捣乱少不得要告诉李举人，把你们抓去吃牢饭——李举人的小舅子可是在县城当捕头，光是江洋大盗就抓了四个，也不多抓你们这些见色起意的混账几个。到时候一起砍头！”
这是有人骚扰锦城？
我这直不楞登的脑袋听了半天才明白他这是警告村里的光棍混混别打锦城主意。凡间的人真是太可恶了，我吩咐长夷甲去查查是谁在骚扰锦城，好好教训一番。长夷甲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小院恢复宁静，牛郎见水缸中见底了，跟锦城说了一声，拿起扁担和水桶借着星光去挑水。待到他走远了，我这才现身，进屋。
锦城低头织布，听到动静以为是牛郎回来了，没有抬头，带着笑意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忘了拿什么东西？你若是累了就先别去了，饭在锅里热着，你先吃了再去吧！”
我关上门，“锦城，是我，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