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隐秘的痛快
第九章隐秘的痛快
回到旅馆，曲修直从后备箱取出两人的东西，一起拎着，方途去接自己的，曲修直没让，说一起吧。
方途又有那种自己处于弱势的感觉了。
大厅有学生聚在小桌上聊天喝奶茶，看到他俩一起进来都投来灼热的视线，方途眼睛没往那边看，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班同学。
曲修直示意方途跟着自己，他没有走楼梯，而是打开镜面门，让方途先进。
之前方途以为门后是洗手间或者储物间，没想到是电梯间……
有电梯居然不让大家用，这也太专·制了！
曲修直按了按钮，又看了他一眼。
呵，这是又看到气泡的表情。
两人进去后方途没说话，曲修直主动解释：“直达四楼的，我弟对气味很敏感，小时候闻到重的味道会发脾气，怕冒犯别人就给他单独装了一个。”
方途心想现在也会发脾气……都是你惯的吧，宠弟狂魔。
然后他听到曲修直笑了一声，不同于前几次略带轻佻的笑，这一声里有点无奈。
方途的心跟着软了一下。
出了电梯曲修直问方途要不要一起吃饭，方途赶紧拒绝，说他点外卖就好。曲修直开玩笑说：“回去和旧爱视频啊？”
方途：“……”又开始了吗。
曲修直没有留方途，一是关系还没到那一步，二是弟弟曲思齐在家，是个不确定因素。他把东西递给方途，告诉他从走廊那头下去就行。
四楼的走廊是有地毯的，很厚实，墙壁也是软包的，没有任何挂饰，连走廊灯都是嵌入式的，显得那些摄像头更突兀了。
方途觉得奇怪，这也保护的太好了吧，再淘的孩子在这里跑跑跳跳也不会撞到。不是说气候潮湿吗？这么厚的地毯不会有霉味吗……
方途小小的脑袋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回房间方途先点了外卖，然后把买来的东西拿出来归置好，把这两天换下来的内"裤和袜子分别泡好，准备吃完饭洗。
躺在床上发了会呆，然后坐起来打开微信，“旧爱”有点欠收拾，戳开安西的聊天框之前，方途鬼使神差的点开班级群，果然──
他和曲修直的照片。
进电梯间之前拍的。然后底下是一片啊啊啊……
说方草被曲老板近水楼台了；被允许进入私人领地了；一起逛超市好浪漫；早知道昨天去什么超市，今天去多好有人给拎东西；cp感爆棚了……
还有人做了邹黎严肃画图时的表情包：只有工作是我拆不开的cp……
方途牙疼。
给安西戳了语音通话，秒接：“哥你还能想起我来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眼巴巴瞅着手机望穿秋水了都！”
“刚刚有别人不方便。”
“你才回去啊？那帅哥谁啊？你为了他挂我视频！”
方途都气笑了：“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球场盯人盯到把自己代入角色出不来了是吧？”
安西乐的直抽气：“好玩嘛！哥你到底什么情况？突然就来了呢？我的事你怎么想的啊？”
方途沉吟了一下，对安西说：“我这次来是真的只是来画画进修的，你也知道，我这两年状态不好，想换个环境试试。
你说的合伙的话其实我不合适，你很清楚。我知道你不缺钱投资，也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你现在缺的是人，不是老板，我这种性子做不了老板，只能做员工的活却拿老板的钱，那是占你便宜。”
“哥你这多见外啊，我们两个的关系，我养着你都行。”安西急道。
方途：“我知道，我要是哪天真的缺胳膊少腿什么都干不了了，你养着我我不会拒绝的，毕竟我就是个孤家寡人，总不能指望那个海上漂吧。但是这种情况是特例，我现在没有缺胳膊少腿，你也说了我们的关系，那我告诉你，我们的关系，只要你需要，我就帮你画，你成不成我都跟你一起，但是我只会画画。”
安西难得听方途说这么多话，他有点着急还有点感动，大学四年他经常整幺蛾子，学习也好，生活也好，方途每次都面上冷冰冰，但是关键时候都帮他解决难题。
别人都说方途这人没办法交心，他不觉得，他途哥就是比别人多了那么一层壳，碰到的时候不要以为那是块石头，再加把劲，破开这层壳里面是柔软的干净的。
是比别人更赤诚的心。
安西声音有点发沉：“行，哥，有你这句话我……唉，不说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不会像以前那么玩了。”
方途让他这突然转变的画风逗笑了，开了两句玩笑，又聊了下安西的计划和进度，地方他看好了，在市内一个景区的外围，独栋的三层小楼，环境很好，正在托关系想买下来，策划书写了好几版，也找专业的人看了改改了看，是做事情的样子了。方途稍稍放心了些。
敲门声响起，外卖到了，方途拿了饭边吃边听安西东扯西扯，后来又问起曲修直，方途告诉他是旅馆老板，把自己这两天的情况讲了一下。
安西听到邹黎，又亢奋起来，说要想办法把他拉进来，占着茅坑不拉屎也行，当活招牌！
方途瞬间觉得饭不好吃了，也不想跟安西聊了，凶了他两句按了结束通话。
收拾洗漱完，方途拿着小儿麻痹杯去接了杯水，坐床上又画了幅小图才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因为提了一嘴海上漂，他的心又落不到地上来了。
点开加勒比海葵的聊天框，是十来天前的对话，方耀葵的头像换成了那只獴。
更早的聊天记录是过年的时候，新年问候。
再早是去年夏天方耀葵说想他了。他没回，他记得那天他生病了，夏天的重感冒很要命，他想，想他为什么不回来陪他，骗人的吧……再早的是前年……
他对方耀葵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他知道很小的时候方耀葵半年回一次家，每次都会像大多数爸爸那样亲他脸蛋，抱着他，扛着他，只要爸爸在家，他脚都不用沾地，爸爸还会给他带大海螺，别的小朋友见都没见过。他记得的不是很多，都是保姆阿姨说的。
但是方途上了小学就被妈妈送去了封闭式的寄宿学校，甚至赶上方耀葵回来他都不能回家，方耀葵会偷偷跑来看他，因为妈妈说不让打扰他学习。
后来随着方耀葵不时传来的升职加薪的消息，他回来的次数更少了。为数不多的某次长假，方耀葵在家里待了两三个月，和方妈之间的气氛非常诡异，方耀葵努力又拙劣的找着话题，妻子脸上是一贯的温和优雅。眼睛里厌烦又不忍拒绝的矛盾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之后方耀葵回来的次数更少了。
直到他们离婚。
那年方途和方耀葵最后一次在“家”见面，方途问他：“那你和我一起走吗。”方耀葵目光复杂的看着儿子，沉默半晌。
方途心沉了下，抢在方耀葵拒绝之前说：“算了，我也不习惯。”
他想说，我不稀罕。
但这听上去像赌气，他才没那么在意。
在此之前，方途对方耀葵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有点点同情的。但是此后，他微妙的产生了一点被方耀葵抛弃的感觉，他不明白自己这种心理是怎么产生的，明明之前也很少见面，而且男孩子长大后与父亲的交流都很疏离。
他们看上去没什么改变。
但是他却变了。
他不再期待方耀葵的电话，不冷不热的偶尔回复他的信息。有种隐秘的痛快。
方途觉得自己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