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
加贺的拳头举起，却僵在了空中，没有挥下来。
看来打女人的确有些无下限。
我忍不住吐槽羽宫虎：“连不良少年都认为打女人很不应该，羽宫先生一个成年人，真是不知羞耻。”
羽宫虎气势汹汹道：“警察马上就来了，我要告你们私闯民宅，故意伤人！”
“羽宫先生倒是很懂用警察和法律来保护自己。”我朝羽宫奈奈子抬了抬下巴，“羽宫太太，你学会了吗？”
羽宫奈奈子抱紧了羽宫一虎，竟然害怕地掉下了眼泪，而羽宫一虎仍然没表情，目光中有一种茫然的浩淼。
这个少年对家庭暴力似乎麻木了，连如此闹剧都挑不起他的情绪。
他和万次郎他们一样都是小学六年级。
“你的国文考了多少分？”
“上次是八十。”
在羽宫虎的咒声和羽宫奈奈子的啜泣声里，羽宫一虎还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居然在聊学习。
“我有个朋友，国文考了五分，他说他发挥失常了。”
“这应该就是笨。”羽宫一虎一针见血。
“喂，芙柚子，我可不想听你和小鬼在这里说考试。”
加贺中断了我们的聊天，他拧住我的下颌，迫使我与他对视。
“加贺大人想听我说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
“话不能这么说，一开始，根本就是你们自己找上门的。”
我原本是带万次郎和场地来六本木兜风，吃个晚饭，找上我们的是加贺的小兵。
“于是我假装顺从，目的就是逗你玩，顺便借你的手教训一下羽宫先生。”这两个目的都已经达成，我便实话实说了，“也很感谢你派人照顾那两个弟弟。”
“我并不喜欢加贺先生，因为不良也分类型，”
捏在下颌处的手收紧了，有一个瞬间，我觉得加贺可能真的喜欢我。
虽然是本意是通过我向黑龙宣战，但玫瑰花和红蜡烛，还有那一句“iloveyou”……算了，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黑龙的理念是为了保护同伴，他们是驾驭暴力，而不是被暴力驾驭。”我轻声笑了笑，“与他们相比，胡作非为的狂极简直就是烂泥。”
“你说什么？！”
精准踩雷。
在这双愤怒的黑眸里，我看到了平静又嚣张的自己。
表情真不错~
“我说狂极是垃圾——”
话音未落，那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撞在了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
鼻子一热，有液体顺着往下流，我抬手一擦，手背上全是血。
脑袋也被震得昏昏沉沉的。
“芙柚子！”
正当我以为加贺还会再来一拳时，我听到了场地圭介的声音。
一个身影飞快地朝我冲过来，而另外一个身影，则是直接冲向了加贺。高高跳起，然后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加贺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是万次郎和场地啊。”我刚要站起来，想了想，又躺平了。
“芙柚子，你感觉怎么样了？”场地圭介焦急地说道，“你这么狡猾怎么也会受伤？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没那个必要了——”我攥住场地圭介的袖子，艰难地哽咽，“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放在你的文具盒里，我要每天看着你写作业……”
“别这么变态啊，而且你不会死的！”
“回天乏术，我已经出现幻觉了，咳咳，墓志铭要写宇宙第一大可爱在此长眠……”
我眼角余光扫到了灰谷兄弟。
他们怎么也来了？
哦，对了，应该是他们把万次郎和场地圭介接过来的。
灰谷龙胆一脸疑惑，欲言又止，而灰谷兰……我没看清楚，因为我已经闭上了眼睛，假装昏迷了。
“芙柚子！芙柚子！”场地圭介叫了我几声，明显有些慌了，他毕竟是个小学生，不知道人心险恶，“mikey，快叫救护车。”
“哥，她真的晕过去了吗？”灰谷龙胆表示怀疑。
“是。”灰谷兰的声音很轻。
出乎意料，这次弟弟敏锐了，哥哥倒是单纯起来了。
“看芙柚子小姐的情况，”有脚步声渐近，灰谷兰的声音近了，最后落在我的头顶上方，“要做人工呼吸急救，我来吧。”
我：“……”神特么人工呼吸。
“可是哥，这是你的初吻，这样好亏啊。”听灰谷龙胆的语气，就像灰谷兰要英勇牺牲一样。
“救人第一。”灰谷兰轻声叹气。
他叹气的尾音又让我想起了兰先生。
还没交往时，我约他去人鱼岛看日出，但到了早上，我只想睡懒觉，假装听不到他叫我，兰先生便自语道：【现在芙柚子小姐叫不醒，那我就为所欲为了。】
随着皮带扣解开的声音，我听到了他的一声轻叹。
吓得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却看到他其实是在笑，也没有解开皮带，那是手机里的音效……
一如此刻，我睁开眼睛，灰谷兰果然也在笑。
“你好点了吗？”
他手指落下，指尖捏着块手帕，替我擦拭脸上的血污。
“为什么要激怒加贺？”他问我。
灰谷兰是个精致boy，手帕洗得很干净，有股淡淡的香味，但闻不出来具体是什么香味。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好像和昨天酒店里提供的不太像。
灰谷兰一怔，他没想到我最想问的是这个。一旁的场地圭介气得骂人：“芙柚子，你居然装昏骗人！”
正在这时，从天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我看了手机时间，十点整。
……差不多应该到了。
“这里最近的停机坪在哪里？”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询问羽宫奈奈子。
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瑟瑟发抖不吭声。
羽宫一虎说：“在我家后面的大冈广场。”
“一虎君，带个路。”我摸了摸他的头，“我奖励你一台游戏机。”
羽宫一虎：“……”
场地圭介：“！！！”
等我们赶到羽宫一虎说的地址时，停机坪周围已经拉了黄线。
一架商务直升机停在了那里，舱门打开，一位漂亮的女高中生沿着舷梯，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下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男人。
——是我的表妹大冈红叶和她的管家伊织无我。
“好久不见，芙柚子姐姐。”
她微微一笑，“准确的说，是一年两个月零十五天。”
“红叶时刻挂念我，真叫姐姐感动。”我摆了摆手，“不妨下次精确到秒吧。”
场地圭介和羽宫一虎都被这架直升机惊到了。
“芙柚子，你家里竟然有飞机？”
“是呀。”
“原来你是大小姐啊！真让人羡慕啊，我都没有坐过飞机。”
“我母亲本家大冈财团在京都，有西部的铃木之称，我父亲因为是混血儿，生意基本在国外，在京都不算出名。不过钱这种东西不守恒，没准哪天家里就破产了。”
众人：“……”
可能我的调侃过头了，我耸了耸肩：“但愿它长久吧。”
大冈红叶深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男人说：“伊织，给大家打群视频电话。”
伊织无我立刻捧出一台平板，打开后正对着我。
屏幕分成了很多个小格，然后一格一格亮起。
每一格的场景里都是一个不同的少年少女，有的在浇花，有的在海边晨跑，还有在帐篷里拍蚊子……
我主动打招呼：“嗨，我亲爱的弟弟妹妹们。”
大家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集体静止了。
要不是右上角我自己的小图还在动，我都以为是网卡了。
“芙柚子姐姐，是谁打了你？”
场地圭介帮我回答：“是那个狂——”
“哈哈哈哈哈——”
屏幕里整齐的笑声，把不止是场地圭介，在场的所有人，灰谷兄弟，佐野万次郎，羽宫一虎，包括羽宫一虎不知什么原因跟过来的父母，全都震住了。
“哈哈哈芙柚子竟然挨打了，是哪个英雄干的？”
“赶紧拍下来啊，太精彩了！”
一时之间，视频里的人个个激动不已，视频外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我擦了一把脸，转头告诉场地圭介：“这就叫芙柚子挨打，全家共赏。我就是被打死了，弟弟妹妹们也不会为我难过。”
场地圭介呆呆道：“怎会如此？”
“你还羡慕我吗？豪门是非多，因为我是家族的长女，父母两边本家的第一继承人都是我，所以他们都嫉妒我……”
话到这里，屏幕中的一个少年，我的堂弟若宫千音愤怒道：“你少胡说八道了，什么豪门是非多，明明是芙柚子姐姐恣意妄为，才招人讨厌！”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的！”
我沉下了脸：“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就死鸭子嘴硬吧。等我当上继承人，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全部扫地出门，等着哦。”
“你少在那里得意了！”
“伊织，关了吧。”大冈红叶挥了挥手，伊织随即结束了群视频通话。
“难道说这家伙，被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讨厌着吗？”背后传来了灰谷龙胆小声的吐槽。
我朝他的方向投去了警告的一瞥。
他立刻不吱声了。
“他们只是嘴上说着讨厌我，其实心里是爱我的。”
灰谷龙胆不信：“真的？”
“不是传言女生心口不一，而男生的嘴，根本就是骗人的鬼。由此推断，他们说讨厌我，实际上是喜欢我。”我无奈地说，“青春期小孩真令人捉摸不透，崇拜大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和青春期毫无关系。”大冈红叶冷冷道，“芙柚子姐姐，你活到现在，从来就没有收到过来自弟弟妹妹的礼物和祝福吧？”
扎心了。
大冈红叶的话我无法反驳。
我只得愤愤地岔开话题：“让你看了我的笑话，我的忙你也不能不帮了。”
我和大冈红叶之间有约定，看到彼此的笑话时，要为彼此善后。
“所以挨打是故意的？”
“你不是全程都在偷听嘛。”
我从领结上摸下一个窃听器，朝大冈红叶抛了过去，伊织无我伸手拦截住。
应该是在酒店里，被送点餐的服务员装上的，我刷牙时发现了，知道是大冈红叶的安排，便没有摘。
“我有三个要求。”
大冈红叶挑眉：“你要求真多。”
我立刻改口：“那我有四个要求。”
“……”
“开个玩笑，就三个。”我收敛了表情，“第一个，用这架飞机送万次郎和场地回家。”
“可以。”
“第二个，买一台游戏机送给羽宫一虎，就是那边的弟弟。”
“送小学生游戏机不合适，我送他一万套试卷。”
“不要恩将仇报！”羽宫一虎急了，“老师布置的试卷已经够多了！”
直到这时，他的脸上才露出了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表情。
“送游戏机吧，他考了八十分，这是他应得的。”
大冈红叶说：“这两件事你自己也能做到吧。”
“还有第三个，”我看向了灰谷兄弟，声音不自觉变得认真起来，“这两个弟弟，在学校跟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被退学了，你帮他们找个新学校吧，比如我们的母校泉心中学，我觉得就很不错。”
“你在开玩笑吗？”大冈红叶和灰谷龙胆异口同声道。
我指着自己的脸问：“我这样像是在开玩笑？”
灰谷龙胆赶紧阻止：“你别多管闲事，我和别人可不是小摩擦，我和大哥都把对方的手脚折断了。”
我和灰谷兰对上了视线。
他没有笑，也没有像灰谷龙胆那样死不情愿，仿佛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
“芙柚子，你听到了没有？人家自己都不愿意。”大冈红叶说。
我仰起脸，看着旁边的樱花树，这个季节的樱树不开花，只有满树丰腴如同苹果剪影的树叶。
“我没听到。”我说。
有警笛声渐近，是羽宫虎先前报警的车来了。
我转身朝大冈红叶鞠了一躬：“抓我的人来了，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芙柚子你长进了，这次是警遁吗？”
“不，我是真的犯了错，要去自首。我唆使加贺君揍了羽宫先生，要问理由，”我看了羽宫奈奈子一眼，她攥着羽宫一虎的手，也在看我，“我忘了。”
我朝警车迈开脚步，听到大冈红叶低声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最讨厌芙柚子了。”
“无所谓。”鼻血又流了下来，我抬手捂住，“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