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翠枝便发现王妃一头扎进了后花园，每天都抱着一堆木头进进出出。左手线笔，右手刻刀，还从不知道哪里寻来了一位手艺人。
翠枝偷偷问了府上新来的小厮小九，听说是王妃托人从街上专门请回来的，要的就是会做木头玩意的老师傅。
近日王妃似乎是转了性，但是又好像没完全转，仍然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翠枝还是秉承着那个最低原则：活着就行。于是兢兢业业跟在施然身边，递工具、打下手，意外发现自家王妃在木匠这方面也许还真有点天赋。几天过去，真让她做出几个像模像样的小玩意来。
某一日天气晴好，王妃终于从后花园转移阵地，浑身带着自己做好的木质艺术品，献宝一样造访了王爷的书房。
施然一早打听好了，今日萧季哪也不去，就在书房待着。这不就是自己进献礼物的大好机会吗。
结果施然才走到书房外院，还没能踏进书房门槛，便撞上了正在往外走的萧季。
“干嘛去？”施然有些意外，外加上手上提着、肩上挂着一堆“艺术品”，没顾得上给王爷行礼，开口便问道。
这话问出口，施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语气似乎过于亲密了，像是关系很好的夫妻才会随口问的语句。
不过好在萧季却好像并没在意，他没有回答施然的问题，反而仔仔细细看了看施然浑身搭挂的一堆东西，脸上是那副常见的、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王妃这是作何？”
被萧季这么一问，施然也忘了去向他具体打算去干嘛，连忙走起了献宝流程：“这些！”
施然提了提手上的镂刻灯笼，眼神扫了扫自己身前身后的小玩意，兴高采烈地说道：“都是给你的！”
“小礼物！”
施然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一方面是对于“用小礼物换取萧季好感度”这个计划的期待；另一方面，能够在老师傅的指点下，做出这么多成功的小物件，确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眼睛亮晶晶的，肩膀上还落了一片没有清理干净的木材碎片。向萧季表达自己的来意时，精神万分，神采飞扬。施然身上这堆东西，都是她的宝贝。
那模样和神态像极了某些可爱的动物，比如揣着满怀抱的松子来献礼的小松鼠。
萧季看着一腔喜悦的施然，脸上露出了一个七分真意的笑。他侧开身，示意施然进屋说话。
施然立马会意，带着自己的一堆宝贝进了萧季的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萧季的书房，以前只知道萧季在王府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但是因为知道萧季有着不可告人的筹谋，所以施然从来没有靠近过这个地方，少招惹则少是非。
施然知道萧季经常在书房留宿，以为这里会被布置得十分舒心，进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书房虽然很大，但是室内的布置十分简单。整个书房分三小间，一边是办公区，中间是会客区，另一边用来休息的分区，只有一张简单至极的床。
一览无余。
施然没有过分打量，站到会客区的一张大桌面前，开始卸货。
右手上的小灯笼，左手的弹弓和竹蜻蜓，怀里抱的简易四轮木车，腰上别了一把木折扇，肩膀上还搭了一个木质九连环。后面跟进来的翠枝手上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套木质小房子，还有另一个丫鬟拿的一套木质餐具。
齐全。
等把东西都摆到了桌子上，施然双眼依旧亮亮的，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萧季，好像在等待着些什么。
“这都是你做的？”萧季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端详，那一个个木质小艺术品在他指骨分明的手上一过，便徒增了几分养眼味道。
“对！我还是很厉害的，老师傅说我手巧，有做手艺活儿的天赋。”施然没有立刻等到萧季的赞扬，自己先忍不住自卖自夸了起来。
“是很巧，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些？”
施然事先并没有相好一个送礼物的理由，她看到系统给自己的小建议，觉得可行便直接付诸了行动。但她总不能跟萧季说是为了攻略他。
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施然转了转眼珠，示意萧季坐下来，然后一一给萧季介绍每一个小物件的玩法。
“都像那木哨子一样好玩！”施然尽量让自己的介绍富有感染力，希望萧季能够忘了问自己为何送礼的事情。
介绍的过程中，萧季偶然发现施然的手上有着大大小小新旧不同的小伤口。那伤口并不算明显，但是也没有刻意隐藏，只要稍微留心，是一定会看见的。
萧季心内觉得有趣，好看的眉微微一挑，淡淡嗓音响起：“这伤口是专门给我看的吗？”
想让他觉得自己做这么多小玩意确实废了心思，还为此受了伤，直来直往的初级苦肉计。
施然被萧季识破也不脸红，继续没事人一样拿过下一件准备介绍，一边回道：“那我确实受伤了嘛，为你受了伤，让你看到怎么啦？又不是多重的伤，你看到的话也并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伤而挂怀，还能让你知道我的辛苦，也多想想我的好。”
施然说得理所当然，没一点藏着掖着，反倒显得萧季这边有些小器了。
萧季轻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施然偷偷瞥了一眼萧季脸上的笑，心内揣摩，这笑意怎么也得七八分吧，既然是真觉得蛮高兴，那就别再问为啥突然送礼了哦。
萧季确实没再发问，后来再热场小能手施然的引导下，两个人你来我往，居然真的聊了起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施然一张嘴在叭叭叭地说，而萧季只是抽空回个简单得问句或者语气词，但是这画面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而施然之所以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来渲染聊天气氛，是因为她还打算实行系统给出的第五条建议：“在双方相谈甚欢时轻拍对方前臂，以增进距离。”
施然本来看到这条的时候觉得十分不靠谱，俩人关系还根本不咋地呢，就上手搞小动作，这怎么说也不合适吧。
但是第四条建议目前进展得十分不错，让施然有一点得意忘形，觉得第五条不如就大胆尝试一下。
眼下气氛不错，那么把握机会，就是现在！
不过施然不敢真的去轻拍萧季的胳膊，她左手离开了一直在介绍的宝贝，然后缓缓抬起，终于落在了萧季平摊在桌上的长袖一角，最后快速而利落地轻轻拍了拍。
以示亲近。
萧季脸上闪过了一丝真情实感的困惑，然后微蹙了只一瞬的眉骤然拧紧，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施然大感意外，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串吐槽：不是吧不是吧自己这个小妙招这么吓人的吗早知道不用了这下子可算功亏一篑了……
但是下一秒她发现萧季痛苦的神色好像并不是因为自己，因为他一只手下意识捂住了腹部。施然反应过来，这是突然胃疼？
“老韩，请太医！”施然高声对着外面喊到。
太医到得很快，熟练地开了一副方子，施然立马吩咐了下人去煎药。
看太医的动作如此顺手，施然知道这肯定不是萧季第一次胃疼。这次来的太医姓章，和上次给萧季治疗腿疾的并非同一人。
施然暗暗替萧季发愁，这腿脚也不好，胃上还有毛病，皮囊相貌确实好看得紧，但身上是一处好地方都没有啊。
“王爷这胃病是怎么回事？”等药的过程中，施然把章太医叫到一边，单独问道。
“回王妃，王妃不必太过忧心，这是王爷的旧疾了。平日里多加养护，饮食上注意不要太油腻，少吃辛辣和发物，一般是不会复发的。这次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导致腹胃不调，因此突发剧痛。吃了药，应该便无大碍。”章太医说得十分详细，看着对局面掌控得当。
施然安下心来，谢过了章太医，请人到旁厅暂候，吩咐了人去伺候着。
然后施然又拉过了老管家韩地，又是熟悉的聊天节奏，施然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王爷这胃病又是哪里来的旧疾？”
有了上次给施然讲述萧季腿疾的经验，韩地这次连犹豫的过程都省了，直接开讲：“王爷这胃病，比腿疾的时间还要久。”
其实原因很简单，萧季从小生长在边关，那里风沙遍地、气候干旱，饮食习惯和望京相差甚远。
奉皇命进京的时候，萧季只有十四岁。当时的他还不算太懂事，根本不想离开自己出生长大的故土，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开始闷闷不乐，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到了望京之后，身边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年少思乡、心思忧郁，再加上饮食也吃不惯，一来二去便熬成了胃病。
偏偏当时的萧季生了病也不好好医治，反而暗地里希望自己能够病得再重一些。再重一些，也许他就能回家见到爹和娘亲了。
到后来还是韩地执意给萧季请了太医，萧季也在某一刻突然知道，自己就是病得再重，怕是也难以见到爹娘了。
“太医医术很好，再加上这些年王爷也注重养护，胃病这事，已经不常反复了。今日是因为……”韩地看了一眼施然，还是犹豫了。
“今日是因为没按时用膳，才导致突发胃痛。而王爷没能及时用膳的原因，是因为坐下来听我胡说八道了。”施然顺着韩地的话说了下去，她这才知道自己在书房门口碰见萧季的时候，他本来离开书房是打算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