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
次日,柴房内,莫不离坐在中间,秦霜和徐逍坐在两侧,前面跪着的是被滴了一夜水的徐魁。
此时,他的眼神茫然,精神涣散,身体颤抖不止,显然是精神上受了极大的创伤。
他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辈,不过滴了一夜的水,就让他的精神都快崩溃了。
如今的天枫寨,连个议事堂都没有,只能在这柴房里审讯。
“说说吧。”徐逍淡淡的开口说道。
话还没说完,徐魁就跪在地上连忙说道。
“都是二当家的让我们干的,是…是他让我们去抓这孩子的。”
“二当家?你们炎虎寨的二当家,三年前不是已经死在劫道上了吗?想唬我?”
徐逍有些恼怒,劫道上的消息他还是清楚的,正准备起身给徐魁来点教训。
“没没…这是我们新的二当家,前几年来的山寨,被大当家的器重,提拔上来的。”
“噢…那说说这二当家的吧。”
“二当家名叫罗啸,曾是紫云王朝的一位百夫长,据传闻,他一人屠杀了几万的平民,被紫云王朝通缉才来的黑龙山,这人长相凶悍,狠辣无比,身上杀气极重,我们都很怕他。”
众人有些吃惊,这罗啸竟然屠杀如此多的无辜平民,绝对是个嗜杀成性,灭绝人性之辈。
“他为什么要抓天赐?别跟我扯什么兽潮的事。”
莫不离语气有些不耐。
“天赐是?”
“就是你们要抓的孩子。”
“噢噢,二当家没有细说,我们下面的人也很疑惑,此事我们真的不知道。”
徐魁连忙点头,不过他是真不知道。
“上次山道上的事你也有份儿?”
秦霜突然开口问道。
徐魁点点头,心虚的不敢直视秦霜。
“你明知道当日有仙人出手,还敢来?”
“大人啊,不是小的想来的啊,是大当家的逼我们来的啊。”
“大当家?怎么又扯出个大当家来?”徐逍见此,以为这徐魁又开始不老实,又准备去拿刑具去。
“这次闯谷是大当家逼迫我们来的,二当家的在数日之前已经闭关了,然后大当家就出现,接管了此事。”
众人听得是一头雾水,一会大当家,一会二当家,但是看徐魁的样子也不像撒谎,越听越是疑惑不解。
半晌后,莫不离不想再动脑了,想的他脑壳疼,就朝着徐魁说道。
“我给你个机会,你将事情分析一下,讲的好,我就饶了你,讲不好,后果你自己知道。”
秦霜和徐逍有些古怪的看着莫不离,知道他是懒得想,不过他们也觉得这么处理,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徐魁更清楚一些事情细节。
“我…那个…”
“想不出没事,想不出就一直呆这里滴水,什么时候想到了就告诉我,我们走吧。”
……
时间过去三日,这期间,徐魁找了莫不离数次,给出的答案让莫不离非常不满意,结果又让他继续滴水,弄得徐魁欲哭无泪。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时时刻刻等待着那一滴水的落下,砸中他的眉心。
被水滴砸中倒是有种解脱之感,真正让他崩溃的是,每滴水落下的间隔还时常的变化,他根本就不知道水滴何时会落下。
他满眼全是血丝,脑子像浆糊一样混沌,根本就没办法思考。
莫不离见状,决定先停一停,让他好好想想。
游方的伤口也渐渐愈合,能起床了,只是行动上不能太过用力,免得伤口崩开。
天赐的状况稍微好点了,也能正常的交流沟通,只是情绪上有些低落。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去旗子下面修炼了,整个人浑浑噩噩,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屋内。
“大当家的,你不是说谷口那面旗子能保护寨子吗?为何当日这旗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游方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日他就是在旗子周围战斗,但是这旗子并没有像莫不离说的那么神奇。
“这事都怪我,是我大意了,大姐头说过,这旗子是个阵法,但需要有人去激活,我不在,自然就是失去了保护的作用。”
莫不离摇了摇头,有些歉意的说道。
“阵法?那不是打仗的时候,军队用的吗?”
徐逍不解的问道。
“此阵法非彼阵法,你说的那个叫军阵,大当家说的应该是法阵。”
秦霜看的书不少,自然比众人懂得多一些。
“法阵?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仙人手段之一,奇异至极。”
“没错,说实话,我也没见过激发后会是什么样,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我也不敢这么做。”
“大姐头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
“嗯,大姐头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对天赐还是不错的,安排了那么多的后手,估计当初威慑黑胡子也是为此。”
莫不离一拍脑袋,突然想到。
“黑胡子……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们拿炎虎寨没办法,但他黑胡子可以啊。”
“找黑胡子帮忙?大当家的,您是不是想多了,这黑胡子不报复我们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帮我们。”
黑胡子之名,在这黑龙山可谓凶名赫赫,徐逍一听见“黑胡子”这三个字就有点怵。
“那倒未必,有时候利益与目标相同,就有合作的机会,天枫谷如果出事,他黑胡子就不怕跟着送命?”
“难道我们死光了,大姐头真的会杀了他?”徐逍有些不信的说道。
莫不离闻言,淡淡一笑,自信的说道。
“会不会不重要,关键是他怕不怕,况且对他来说,此事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何必冒风险去赌呢。”
众人闻言,略微的思量,皆是点头,大当家说的有些道理。
大家都觉得,今日的莫不离,还是很有思路的。
…
晚饭后,天赐如往常一样呆在屋内,直到深夜,他才走出屋子,独自一人朝着谷口方向走去。
他站在当日击杀钟鹏的地方,犹豫许久,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出现钟鹏脑袋炸开的画面。
这画面如此真实,反复不断的出现。
天赐眉头紧锁,双手抱着头,努力的压制脑海中的幻觉出现。
他今夜来此,正是决定了,要勇敢的面对这件事。
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那场景似乎像鬼魅一般缠着他,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像是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着: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天赐。”
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打断了天赐的思绪,他转过头,看见游方正一手按着胸口,缓缓的向他走来。
天赐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滴落,哭喊着跑向游方,将脑袋深深的埋进他的身上。
“哇…五叔,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没事的,天赐,你一定能做到的,听五叔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故事?是五叔的故事吗?”
天赐抬起头,抹了抹眼泪,抽泣着问道。
游方摸了摸天赐的脑袋,笑着说道。
“没错,是五叔的故事。”
天赐点点头,眼泪算是止住了。
两人坐在附近的沟渠旁,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溪水上,映照出波波磷光,四周寂静,只有溪水流潺的声音。
“五叔其实还有位姐姐……父母死得早,我俩从小就相依为命,家里太穷,姐姐为了养活我,就去村里的一个富人家中做工,每天都很劳累,很辛苦,那时她才十岁。”
“有一天,姐姐迟迟未归,我心中担忧,便去那富人家中寻她,结果发现,那富人竟欲对我姐姐行不轨之事,当时也我只有你这么大,愤怒之下,拿起旁边的柴刀,直接砍在那人的脖子上。”
游方语气平静的讲述着过往的事情,内心却是波澜起伏,每次想起此事,想起姐姐拼命生活的样子,他就很心痛。
他转头看见天赐有些不解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他解释道。
“不轨之事……就是一些伤害别人的事。”
“哦……后来呢?”
天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姐姐带着我连夜跑出了村子,躲在一间破庙里,当时的我就和现在的你一样,心中充满负罪和迷茫,还有对姐姐的歉意,觉得自己的行为,连累姐姐不得不跟着自己一起逃亡。”
“姐姐和我说了很多话,很耐心的开导我,让我明白了许多的道理,我也渐渐的走出了自己的阴影。”
游方想起过往的记忆,眼眶里有些湿润。
讲到这里,游方转头看着天赐,轻轻摸着他的头,认真的说道。
“天赐,当日你确实是杀了那个人,可你也保护了你娘和我,虽然都是同一个行为,但是包含的意义却是不同。你心里接受不了,是因为你把这件事理解为杀人,如果你把这件事理解为救人呢?并非所有杀人的行为都是恶,有时候,杀人是为保护善。五叔是个粗人,讲不出圣人的大道理,但五叔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许多的恶意和不公,你无法去改变,就要接受它,适应它,然后像接受这个世界一样去接受自己,认识自己。我相信天赐是个善良的孩子,你的心将会给你正确的指引,一切遵照内心,不做违心之事即可,明白吗?”
“不违本心…”
天赐又想起当日灰袍老爷爷的话。
“我的本心…我的本心是什么?”
“我只想救娘,我不是去故意去杀他…”
“本心…或许我还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找到答案。”
本心即真我,这是一个深奥的哲学概念,五岁的天赐还想不明白这其中奥义。
本心是认识自己,接纳自己,成就自己的过程,虽然天赐还无法完全理解,但他至少知道了自己的本意,他只是想救母亲,并非想杀人。
游方讲的道理很粗浅,却是最适合此时的天赐。
他只需要明白,自己的行为是救人,心中的负罪感就消失了许多。
渐渐的,天赐的胸口也不再那么沉闷了,脸上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眼睛里重新焕发出神采。
天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服了,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游方说道。
“五叔,谢谢您,我知道了,是恶人要伤害我娘,而我是在保护她。”
“哈哈……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游方哈哈一笑,看见天赐走出了心理的阴影,心情很是舒爽。
“五叔,我没事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嗯,我们回去。”
“五叔,您的姐姐现在在哪?”
“不知道,走散了……”
游方捂着胸口,天赐搀扶着他,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的向寨子走去……
……